破舊的石屋之內，姜姜坐在最角落盤腿而坐，感受許久未曾感受過的完整氣海。

        將僅有的仙氣順著骨骼血脈延展至四肢百骸。

        眼下的修為不及兩萬年前十分之一，姜姜卻隱隱覺得自己這仙魂因禍得福似乎是突破了一些上限。

        比如自己靈識特別，乃是一片無邊無際的漆黑，當年不知自己這漆黑如何運用，像是浪費了似的。

        眼下倒是多少感覺到了一些，雖仍舊不明所以，但日后或許得了機緣，會有大造化也說不定。

        姜姜的周身閃爍瑩瑩星光，將破舊石屋內的漆黑驅散了不少。

        紫苑守在仍昏迷的白孔雀身旁，看這場景不由看呆了去。她見過仙人，許是罪仙緣故，瞧著還不如閣主來的體面。

        也見過強大似賀蘭孤，如夜空之孤紅冶月，根本無法觸及觸碰。

        在紫苑的心里，從來沒有哪個仙人真的如她心中所想，是清冷的，卻也是包容萬象的。這種感覺很模糊，此刻，紫苑卻在姜姜的身上感受到了那種古老悠遠的仙意。

        這種仙意，直接讓紫苑忽略了姜姜的身軀與面容。

        一時盯入了神，就見姜姜睜眼，紫苑楞了一下道：“女君可還好？”

        “你倒是個有天賦的，觀我修煉竟能領略仙意。”姜姜手一抬，五指微張，一縷仙氣直接化氣成絲，婉轉曲折的朝著紫苑散亂的頭發而去。

        那仙氣似有靈識，從紫苑發間穿過，自將披散長發彎繞成髻。

        姜姜瞧著紫苑干凈精神了，才起身去看躺在地上的贏姝。

        贏姝原形巨大，且美麗。

        不特意去看其頭頂禿掉的羽翎的話，只看著一身潔白羽毛，只覺圣潔。

        怪不得都說孔雀成精美貌異常，這原形就夠羨煞其他妖眾了，更不提修煉成人形之后。

        偏偏這孔雀一族，母的不爭氣，公的長得倒是一個比一個美。

        才讓這么個男人去霍亂人界。

        姜姜一想就想的遠，由贏姝思及賀蘭孤面容，感嘆如今這世道男子竟然比女子更美了。

        好沒道理。

        姜姜正胡思亂想腦子里直接偏離到了魔界去，就見白孔雀化為人形的贏姝，踉踉蹌蹌一陣光的消失不見。

        知曉自在閣毀，贏姝心里難受，這會兒估計去飛過去看廢墟了。

        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姜姜心虛，拖著紫苑，隨后跟了上去。

        石屋之外，天色奇異，竟下起了雪。

        雪花飄散之間，顯得黑夜更黑，而在前頭踉蹌飛行的贏姝，則在此背景之下，瞧著極為孤苦。

        由內而外散發出的孤冷之意，讓姜姜生了幾分憐意。

        “這自在閣你們閣主修了多久？”

        紫苑被拎著，聽姜姜問話，脖子極為艱難的轉動，也顧不得開口嘴巴灌了風雪，認真道：“聽之前閣里的老妖精說，閣主一入不法之地就開始修繕這自在閣。從整個城的建造，再到殿內各種布局擺設，怎么也得幾百年。”

        “而且閣主講究，許多都是親力親為。”紫苑說著聲音抬高了些，“前一陣子還聽閣主說，沒了自在閣，就真感覺自己是個罪徒了。”

        姜姜嗯了一聲，抬頭看了頭頂上的結界，微不可知的嘆了口氣。

        十八道天雷，諾大個自在城成了廢墟一片。

        毀的干凈，以致于看著贏姝背手而立站在廢墟之中時，姜姜有些不敢上前。

        姜姜不動，紫苑自然也不動。

        遙遙對立，躊躇間讓人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黑夜褪去，天色拂曉之際時，積雪已蓋過了腳面，直逼小腿處了。

        紫苑無法力護身，凍的臉色發白，站在碩大的姜姜旁邊，哆嗦個不停，可憐的緊。

        姜姜看似沒看到，手卻一揮，紫苑霎時覺得冷意全退。

        “謝女君照拂。”

        “無妨。”姜姜又道：“平時你伺候贏姝，此番情景你當如何。”

        “未曾見過閣主如此。”

        “你且在此等候，一會兒發生什么也別上前。”

        “是。”

        姜姜抬腿，朝著前方贏姝而去。

        她心里愧疚，知道這事兒都賴自己，想著該如何哄得贏姝，思來想去一宿，卻也只有帶贏姝出不法之地這一條。

        這念頭再次冒出來，系統識海之內默默道：“宿主你帶個小妖出去可掩人耳目也沒什么，贏姝此等萬年大妖，真帶出去了，會犯天條的。”

        “那帶贏姝去冥界，投胎轉世如何？”

        系統無語：“冥界帝君并不理外界事先不說，怕是宿主想進冥界還是個問題。”

        “你當我師父是死的啊。”

        “怕是主神也拿冥界帝君無可奈何。”

        “別廢話，說白了這自在閣毀了還得賴你。如果你不在我識海，我能受十八道天雷？我要不受十八道天雷，我能欠這個人情？我不欠這個人情我用得著帶贏姝出去？”

        系統又感受到識海之內威壓，索性乖乖閉嘴。

        姜姜憋悶，卻也知道自己才是因，壓下這心中對系統的怒氣，站定到贏姝一側。

        半晌無話，直到天色大亮。

        “為何看了一宿也沒個言語。”

        “毀也便毀了，一直這么盯著也不是個事兒。”

        “你倒是吱個聲啊。”

        姜姜到底耐心有限，說幾句就急了。

        卻見贏姝側身，其肩膀處積攢了一夜的雪花也順著這動作落到了地上。他臉色發冷，白的幾乎與身后的雪景融為一體，開口聲音，都跟著一起涼了許多。

        “胖子，你天生仙胎，可知自己壽數幾何？”

        “不知，照理來說，只要我不是戰死，就死不了。”

        “那你成為這罪仙，往后的漫漫長日，面對這牢籠似的不法之地，你可有什么打算。”

        “我不是罪仙。”

        贏姝只當這胖子說笑，沒理這話，繼續道：“我已被困十幾萬年，歲月更迭，滄海桑田，心性早沒磨沒了。有自在閣，還能自欺欺人，說自己還有個自由。與在當初人界時無異，自在閣一毀，卻將我這自欺欺人也毀了去。”

        說到此處，贏姝嘴角上揚：“或許我是該散了這一身修為，乖乖等死。”

        “我說了我不是罪仙。”

        贏姝還是沒理這話，自顧自道：“也不知道死了之后，能不能投胎，還是就被困在不法之地不得超生。”

        “孔雀精，我說我不是罪仙。”

        贏姝又笑，眼神帶了幾許憂傷：“我還是想見見我的老相好啊。”

        “你個老不死的你倒是把我話聽進去啊！”姜姜沒了耐心，直接一掌拍在了贏姝背上。

        這一掌用了幾分仙力，贏姝身子沒動，仙妖之力沖撞，威壓直接將兩人周圍一片的廢墟震碎成了粉末。

        雪花飛揚，贏姝發絲也飛揚。

        這才回過神，雙眼放光的盯著姜姜：“你什么意思？”

        “我說我不是罪仙。”

        “那你是什么？”

        “我是共川女君。”

        “共川？掌管一方星域共川神君的那個共川？”

        “是的。”

        “你是共川神君徒弟？”

        “是的。”

        姜姜見贏姝逐漸癲狂，又有顯原形之征兆，心下便有些后悔自己過于心直口快了。

        畢竟和這白孔雀精不過寥寥交情，這消息要是在不法之地不脛而走。

        自己必然會成為此地大佬們的必爭之人。

        轉念一想，姜姜又覺得算了。

        反正自己要出去不法之地的前提條件是打敗所有罪徒。

        那知不知道的也無所謂了。

        姜姜習慣性強者思維，自然不知當下的暴露身份，是個多么不明智的選擇。

        “我不信，共川神君護犢子護的厲害，你若當真是他徒弟，他怎舍得送你來。”贏姝嘴巴上這么說，卻還是忍不住抬手掐緊了姜姜臂膀，“而且我聽說共川帝君只有三個男徒弟。”

        “要不然怎么喊你老不死的，你也不想想你被關進來都是什么時候的事兒了。”姜姜無語，“師父后來又收了我四師姐，我是師父最后一個弟子。”

        “那我幫你重塑了仙魂，你是不是得帶我出去。”

        “眼下出不去。”

        “為何？”

        “沒修為。”

        “你為什么沒修為？”

        姜姜覺得贏姝腦子估計是被刺激壞了，這話都問得出來，推開他，倒也耐心答了：“你以為我師父送我進來干嘛，不就是為了歷練我。”

        “那你仙魂也是共川神君？”

        這么一扯就有點沒完沒了的意思了，姜姜沒打算全盤供出，只道：“緣由為何你不用那么清楚，總之我欠你個大人情，待我修為有成，自然會帶你出不法之地。”

        “你怎么才算修為有成？”贏姝臉色很是古怪的打量了姜姜一圈：“而且我怎么也不覺得你這么一個癡肥之人能是共川神君的徒弟。”

        “你不信，那你散修為去死吧。”

        姜姜說罷，也不管贏姝反應了，轉頭就閃身不見。

        覺得自己真是多此一舉，說都說了信不就完事兒了，哪來那么多言語，問問問，問個不停。

        真他娘的磨嘰。

        姜姜腹誹這哪里是白孔雀精，這明明就是雞精，有夠惱人的聒噪。

        贏姝自然不知姜姜心中所想，但當下還怎么可能散修為？看胖子架勢，有那么點真話的意思，贏姝樂了，覺得自己否極泰來。

        再入人界享受繁華不是夢。

        一樂呵，再看紫苑，贏姝閃身過去，嘴角帶了調笑：“小妖怪你跟著我你有福氣了。”

        說罷，也不等紫苑一臉迷茫，拎著她后領子就順著姜姜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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