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之自己倒把這茬忘了，想說不必打掃了，又沒有合適的理由，心說這丫頭怎么這么死心眼兒？
“那……”顧安之目光四下亂轉(zhuǎn)：“我?guī)湍愦驋甙桑�早點結(jié)束，早點回去。”
姜凌寒愕然望著他，這位上司的心思太讓人費解了！他懲罰她打掃，現(xiàn)在又要幫忙，也不知他怎么像個女人似的變化無常？
她還沒來得及拒絕，就有一個聲音在不遠(yuǎn)處響起：“不必勞煩顧捕頭了，奚某會幫著姜姑娘打掃的。”
兩人都朝那邊望過去，就見奚云出抱著胳膊，倚在門廊下的柱子上，一臉笑容地望著他們。
顧安之臉色一沉，轉(zhuǎn)過頭去，沒有搭理奚云出。
姜凌寒有點詫異：“你還在啊！”
奚云出沖她一笑：“等你啊！反正都是回定遠(yuǎn)侯府，就一起回去嘍！”
顧安之聞言驀地抬起頭，看了姜凌寒一眼，又轉(zhuǎn)向奚云出：“景王殿下住在定遠(yuǎn)侯府？”
“是啊！”奚云出燦然笑道：“故人之家，本王回京暫住一時。”
顧安之低頭默然片刻，對奚云出拱了拱手：“卑職告退。”說完頭也不抬轉(zhuǎn)身便走。
奚云出望著他的背影，優(yōu)哉游哉地晃到姜凌寒面前，與她并肩站著，一起望著顧安之離開。
姜凌寒無奈地?fù)u搖頭，小聲抱怨道：“顧捕頭為人還是不錯的，就是這喜怒無常的性子實在叫人捉摸不透。”
奚云出心里微微驚訝了一下，原來這丫頭竟不知道顧安之的心意，不過他是一點都不想提醒她，斜著眼看她輕笑道：“青年才俊，有點脾氣應(yīng)該的。”
姜凌寒轉(zhuǎn)過頭來和他對視：“可你卻沒什么脾氣。”
“那是自然，”奚云出洋洋得意道：“我這樣長相俊俏，脾氣又好的人可不好找，美人可要好好珍惜！”
姜凌寒白他一眼，轉(zhuǎn)身往后面走去。
奚云出拉住她的胳膊：“你去哪兒呀？”
姜凌寒：“打掃慎微堂。”
奚云出：“我都幫你打掃過了。”
姜凌寒詫異道：“啊？真的？”
奚云出點點頭：“我在那兒坐了一整日，實在是無聊得緊，想起你早上說要打掃，便先幫你干了。”
姜凌寒打量他幾眼，看著不像是假話：“你一個王爺幫我打掃屋子，我很是惶恐啊！”
兩人站在夕陽下，奚云出側(cè)過身面對著姜凌寒，上前一步，將臉緩緩湊近，停在與她一寸的距離，微沉的聲音道：“惶恐什么？你若愿意，余生我都為你灑掃庭院，洗衣煮飯，梳發(fā)畫眉……”
姜凌寒從他靠過來就屏住了呼吸，深吸進(jìn)去的那口氣終于用完了，她也緩過神來，手里佩劍往前一送，劍柄正捅在奚云出肋骨上。
奚云出“哎呦”一聲，彎下身子捂著腰，哀嚎道：“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怎么還出手傷人呢！毆打王爺可是大罪，要……以身相許的！”
姜凌寒就知道他嘴里每一句正經(jīng)話，扭頭朝大門走去。
奚云出見她走了，才艱難地咽了口吐沫，抬手飛快地抹去額角滲出的冷汗。
是夜，長空入夜，繁星點點。夜風(fēng)稍稍消解了暑意，蟬鳴聲聲顯得夜愈發(fā)靜謐。
李安樂坐在院門邊的角落，面前擺著兩只骷髏頭，黑洞洞的眼窩對著男孩，明明里面什么都沒有了，卻總有種被凝視的感覺。
李安樂卻似不怕，對著兩只骷髏頭低聲說著心事。
“本來可以很好的……”
“都怪他……”
“爹娘從不管我……”
“她又回來了……”
“誰讓他們嘲笑我……”
“都是活該……”
兩只骷髏頭黑洞洞的眼窩，仿佛有兩雙視線穿過李安樂，仰望著燦爛的夜空，竟似有幾分虔誠，詭秘而沉浸，似乎在無聲地誦念著某些亙古隱秘的咒文。
李安樂出來時沒有關(guān)嚴(yán)的屋門，緩緩地滑開半敞著，這時候，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揉著眼睛走了出來。
他驚訝地看到李安樂背對著，坐在院門邊，便好奇地走了過去：“哥，你在干嘛呢？”
李安樂聽到動靜，慌張地將旁邊的布掀起來蓋在兩個骷髏頭上，回頭見弟弟李安心睡眼惺忪地站在身后。
他頓時火冒三丈，氣惱地低聲吼道：“你出來干什么？”
“我，我出來，撒尿。”李安心被他哥嚇得結(jié)結(jié)巴巴道。
“那還不快去！”李安心惱怒地沖他吼叫。
李安心感到很委屈，鼻子一酸，幾乎掉下眼淚，轉(zhuǎn)身朝茅廁跑去。
李安樂恨恨地望著他的背影，咬牙切齒道：“掉進(jìn)糞坑嗆死你！”
他方才有種強(qiáng)烈的沖動，想將蓋著骷髏頭的布掀開，讓李安心看到它們，他一定會嚇得哇哇大哭。只要一想到那個情景，他心里就莫名地快意。
可是他忍住了，那樣做一定會驚醒大人，到時他就有大麻煩了。于是他看著李安心跑進(jìn)茅廁后，就立即將骷髏頭用布抱起來，抱在懷里閃身進(jìn)了屋子。
翌日，奚云出沒有吵著再跟姜凌寒去六扇門。
顧安之決定要去寡婦紅蕊家調(diào)查，兩人便直奔玄沔街。
紅蕊得知林德福的女兒玉妞被人殺了，昨日又有捕快來問過話，她心中也不免惴惴不安，今日哪里也沒去，正好讓顧安之和姜凌寒遇上。
“二位官爺坐，我們你們沏壺茶。”紅蕊將二人讓到屋中，自己轉(zhuǎn)身進(jìn)了廚房。
不多時，便提著茶壺走了出來。
紅蕊年紀(jì)二十五六，相貌姣好，身材曼妙，雖然身穿粗布素衣，卻也掩蓋不住她身上成熟嫵媚的風(fēng)韻。
她倒了兩杯茶水，先遞給顧安之一杯。顧安之伸手去接，二人的手都握在杯上時，紅蕊的小手指有意無意地輕輕擦過顧安之的食指。
顧安之一抬頭，就對上紅蕊勾魂的媚眼，她杏眼微翹，紅唇帶笑，十分動人。
可顧安之卻渾身一陣發(fā)緊，連頭皮都炸了起來，他飛快地低下頭，輕聲道了句“多謝！”
紅蕊淡淡一笑，百媚千嬌，抬手用袖子掩住下嘴唇，柔聲道：“不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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