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白晝和鄧星海折返回來，看那樣子應(yīng)當(dāng)是鎩羽而歸了。兩人見所有人都跪在地上，便同時看向譚滄遺體，皆不由震驚。

        這時上官驍站了起來，面向大眾，道：“令主慘遭妖人殺害，我們勢必要為他報仇，也要揪出這幕后之人，還天下一個太平！”

        一個聲音高聲附和道：“揪出兇手，為令主報仇，還天下太平！”

        其余人也齊聲道：“揪出兇手，為令主報仇，還天下太平！”

        ……

        好好的神使會因譚滄的死而被迫終結(jié)，這種陰郁很快便席卷華遙乃至整個大夏。神使殿一下子慌了手腳，但好在上官驍?shù)挂怖潇o，先是遣散了一眾神使，而后召去所有司主，以商討譚滄后事。

        此時的司主殿內(nèi)，上官驍和白晝站在主位，其余幾十名司主皆整齊羅列在大殿內(nèi)。

        上官驍?shù)溃骸笆掳l(fā)突然，先暫停神使會的舉行。方才人多，有一件事我尚未說明，譚令主身上并無外傷，亦無反抗的痕跡，像是被人一擊斃命�！�

        殿內(nèi)眾人皆震驚不已，是什么樣的修為，方能一招殺死幾近渡劫成仙的譚令主？

        邵楷問道：“敢問白令主，方才你們追出去可有發(fā)現(xiàn)什么？”

        白晝看了一眼鄧星海，示意他說。

        鄧星海意會，便道：“我與白令主追出去后，一直往南行了百余公里，期間那股力量越發(fā)薄弱，后來完全消散，我們連人都未曾看到。但可以確定的是，此人身上沒有絲毫邪惡之氣，非妖非鬼非魔，身份耐人尋味�！�

        有人提問道：“此人修為如此之高，難道不是凡人？”

        他的問題很快得到了一部分人的贊成，但也有人質(zhì)疑：“若來自天界，殺令主作甚？這可是大忌！”

        “會不會是墮仙？”有人問道。

        上官驍否定道：“墮仙成妖或成魔，能從氣息判斷。此事疑點重重，還不好做定奪�！�

        這時，一名司主從人群中走了出來，他先是朝上官驍和白晝行了一禮，后道：“啟稟兩位令主，屬下乃湘州神使司司主，有一事上報�！�

        上官驍?shù)溃骸澳闱业纴怼！?

        湘州司主便道：“前段時間，湘州出現(xiàn)怪事，小小麻雀成妖，合數(shù)十修宗之力都不能將其拿下。怪就怪在，它分明是妖，身上卻無一點妖氣，導(dǎo)致一開始我等毫無準備，這才讓它有機可趁。后來幾經(jīng)周折，雀妖伏法，我們在其身上發(fā)現(xiàn)了此物�！�

        他說著攤開手掌，掌心赫然出現(xiàn)一塊巴掌大小的碎布。他又道：“屬下不知此事是否與令主之死有關(guān)，本打算待神使會結(jié)束后再上報，但眼下也等不及了�！�

        華遙四名司主一眼便認出了那碎布，正待說什么，便又見有別的司主站了出來。

        一時之間，不少司主都拿出了碎布，有大有小，形狀各異，情況與那湘州司主大同小異。

        這時候，鄧星海方道：“啟稟令主，目前我等手上已有六塊這樣的碎布，其出現(xiàn)的情況與諸位司主所說極為相似。”

        上官驍蹙眉厲聲道：“這種事為何不早說？”

        說罷，他抬手將所有碎片吸了過去，握在手中確實能感覺到一股磅礴之力。他抬手撒出碎片，但見那些布塊懸在空中，幾經(jīng)排列，拼湊成了一副不完整的畫卷，右上角有五個金光閃閃的大字：六行洲淵圖。

        這橫幅畫卷長約兩尺，寬約一尺二，四周倒是已經(jīng)拼湊齊了，可正中央?yún)s缺失了很大一部分，約摸有整張畫卷的三分之一。除此之外，還缺了兩根軸桿。

        畫卷上所繪之物十分怪異，或許因為不完整之故，在場沒有人看得懂。

        有人問道：“這到底是何物？為何會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上官驍搖了搖頭，道：“此圖非同小可，暫且便由我和白令主保管。”

        邵楷建議道：“還請兩位令主盡快以神使令告知上界，一來倘若真有上界之人下凡作亂，理當(dāng)盡快處理，二來也可請示這六行洲淵圖之來歷�！�

        上官驍?shù)溃骸斑@神使令需由三名令主同時啟用，可如今譚令主……”

        邵楷又道：“神使令不可一日無主，依屬下愚見，我們應(yīng)當(dāng)盡快競選新令主！”

        上官驍?shù)溃骸按耸氯莺笤僮h，當(dāng)務(wù)之急是將譚令主的后事安排妥當(dāng)�！�

        接下來的會議，眾人便圍繞譚滄后事展開了討論。

        ＊

        是夜，辛棠蕎獨自坐在小亭里深思，身體倚靠著亭柱，出神地望著水面。她腦中有太多雜亂之事，全都理不出個頭緒來。一陣清涼的晚風(fēng)吹過，荷葉沙沙作響，仿佛在炫耀自己的無憂無慮。

        曾經(jīng)有些事實她不愿多想，可現(xiàn)在卻不得不多想。

        宿傾沿著棧道走來，安靜地坐在辛棠蕎身邊。

        “你說人的生命該多脆弱��？我們辛辛苦苦修道，以為只要站得越高，便越能掌控一切，可卻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生死只在一瞬間而已�！毙撂氖w沉重地說。

        宿傾伸手將她攬在臂膀之下，道：“生死本無常，我們只要珍惜活著的每一天便好。”

        “如果某一日我也被妖怪殺死的話，你會不會漸漸忘了我？”

        “你不會被妖怪殺死，我絕不允許這樣的事發(fā)生。”

        “世事無常，這種事誰也沒法保證的好吧？”

        “相信我，我一定會保護你。”

        辛棠蕎笑了笑，故作輕松地說道：“現(xiàn)在我可是修師，而你只是修士，應(yīng)該我保護你吧？”

        她說這句話時緊盯著宿傾的臉，似乎想從中發(fā)現(xiàn)些什么。

        宿傾只微微一笑，說：“那好，你保護我�！�

        辛棠蕎沒有從宿傾臉上得到想要的表情，便又道：“你不好奇我以為譚令主是我的哪位故人嗎？”

        “是對你很重要的人？”

        辛棠蕎看著宿傾，認真地說：“是啊，他數(shù)次救我于危難，如果有機會，我應(yīng)該好好報答他的�！�

        “你怎會以為他是譚滄？”

        “因為他可以自由出入升仙塔，還會小覷白令主，在我的認知里，除了神使令主還有誰呢？可直到今天親眼見到譚令主的遺體，我才覺得那絕非是我認識的那個人�！�

        “為何？”

        “感覺不一樣，譚令主看起來不像是會幻化為別人的模樣來逗我的那種人。”

        宿傾了然地點了點頭，辛棠蕎問道：“你不好奇那人叫什么，又幻化成何人模樣了嗎？”

        宿傾先是一愣，旋即問道：“那他叫什么？幻化成了何人模樣？”

        辛棠蕎將宿傾的不自在捕捉在了眼底，卻也只是笑了笑，答道：“他說他叫沈羲，幻化成了……你的模樣�！�

        聞聽此言，宿傾的臉上沒有震驚，只是極為平靜地問道：“為何要幻化成我的模樣？”

        “興許是見你長得好看唄。”

        宿傾笑了，卻顯得有些不自然。

        辛棠蕎這時轉(zhuǎn)移了話題，說：“我從未聽你說起過你的家人，與我說說可好？”

        宿傾眼神稍顯黯淡，說：“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便離世了�！�

        辛棠蕎意識到自己提及了令他不快之事，便握住他的手，說：“他們在另一個世界守護你，以后這個世界便由我來守護你，好不好？”

        “好，謝謝你，小蕎�！彼迌A愛憐地親吻了她的額頭。

        辛棠蕎放在大腿上的手輕輕拽了拽裙子，似在猶豫著什么，過了好半晌才仿佛下了決心，說道：“宿傾，我不喜歡人世間的打打殺殺，也對修道成仙并不執(zhí)著，等這件事結(jié)束后，我們找個地方成親隱居，好不好？”

        說完這話，辛棠蕎開始緊張起來。她定定地看著宿傾，就連心跳也加速了。

        宿傾怔怔地看著她，神色有變，卻并非不開心，像是期待，像是猶豫，也像是愧疚，總之很復(fù)雜，辛棠蕎的心為此涼了一半。

        片刻之后，宿傾方道：“小蕎，我希望你不要放棄修行，更希望有朝一日你可以修道有成。”

        這似乎是一種極其委婉的拒絕言辭，辛棠蕎聽出了當(dāng)中含義，心情跌到了谷底。人心終究不可試探，她不該聽信岳蓮之言，起碼不問，她便不知，就可心安理得地繼續(xù)無知下去。

        她鼻子泛酸，強撐住心中的難受，問道：“所以你究竟是不愿意與我一道隱居，還是不愿意與我成親？”

        宿傾沉默了，沒有立馬回答。辛棠蕎雖不知其所想，但他的答案似乎已經(jīng)很明顯了。她臉上的笑容登時消失無蹤，她賭輸了嗎？原來岳蓮知道的遠比她多。

        宿傾見她失魂落魄，便握住她的手，說：“小蕎，現(xiàn)在有些事我無法向你說明，等一切結(jié)束之后，如果我……”他將到喉嚨的“還活著”三個字硬生生咽了下去，改口道：“等一切結(jié)束了，我再給你一個交代好不好？”

        辛棠蕎將手從他手中抽回，苦笑了一聲，道：“其實我們本就不太可能在一起，不是嗎？你應(yīng)該清楚我的來歷吧？沈羲！”

        宿傾怔住了，錯愕地看著辛棠蕎，似乎在確認自己聽到的究竟是不是幻覺。

        見宿傾這副模樣，辛棠蕎便知自己沒有猜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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