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棠蕎盡量鎮靜地問：“你到底想怎么樣？”

        佘青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看人間大亂，就是想看別人無能為力。若真要說個理由的話，那就當做對他們的懲罰罷。”

        “懲罰？他們何時得罪過你？”

        “姐姐，你別看這些神使天天嚷著除魔衛道，其實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家伙，若不然你怎么會被他們設計撇下呢？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你那位師姐是自己藏起來的，目的就是要甩掉你。你說，這樣的一群人活著又有什么意義呢？”

        雖然后來辛棠蕎想過這個可能，但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她道：“那又如何？即便如此，你又有什么資格來懲罰他們？”

        “我沒有資格嗎？姐姐，我和我的族人被關在水榕迷城的時候，暗不見天日，待我們好不容易有了靈智，他們又將我們的后代收走，斬斷我們的一切可能。他們如此殘忍貪婪，即便如此，你還是認為我沒有資格嗎？”佘青說得很平淡，語氣中沒有仇恨，好像只是在轉述一個事實。

        “你是……所以你想為你的族人報仇？”

        “報仇？”佘青冷哼一聲，道：“我為何要報仇？他們的生死與我何干？我只是想看看這些神使被關起來的模樣罷了，禺疆印的罡風就像水榕迷城的禁制，他們就像那些毒蛇一般被困在其中，角色調換，你不覺得很有趣嗎？”

        辛棠蕎無語，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眼前這個少年，自私冷漠陰鷙，性子偏激，儼然已經不能用常人的思維來看待他。

        “好了姐姐，不提這些掃興的人了，跟姐姐在一起就應該說一些開心的事。唔，其實以前我便見過姐姐了，只是姐姐只怕早已忘記了我。而且我能有今天，姐姐也出了一份力呢！”

        “你這是什么意思？”

        佘青表露失望，道：“看，姐姐果真不記得我了，雖然我早預想到了，但還是有些失望。姐姐只知道我是水榕迷城中的一條小蛇，卻不知我是哪一條，好傷心。”

        佘青說著，竟直接化作一條小青蛇，纏在辛棠蕎手臂上。小青蛇沖著辛棠蕎點了點頭，而后又搖了搖頭，這一動作直接喚起了辛棠蕎內心深處的記憶——

        “現在你有兩條路可以走，一是按我剛才說的幫助我們，二嘛，你若不幫，我只好殺了你，然后找別的蛇幫忙。”

        “你若幫我一次，我也幫你一次如何？這水榕迷城自從被華遙神使殿接管封禁以后，不但外面的人不能輕易進來，你們也難以出去吧？我想你一定不是那種眼光短淺之……蛇，你若幫了我，我便想辦法帶你出去，怎么樣？”

        “你若答應我們的交易，便點點頭，若不答應，則搖頭。”

        往事一幕幕竄入腦海，辛棠蕎猛地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佘青，問：“你是那條小青蛇？”

        佘青離開她手臂，又幻化成人的模樣，笑容滿面地說：“姐姐終于記得我了，好開心啊！”

        辛棠蕎卻怔住了，好半晌沒有說話。

        所以這一切真的是她無意中造成的，是她把佘青帶了出來，才會有如今這樣的局面，原來是她……

        “姐姐？”佘青見辛棠蕎發愣，便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辛棠蕎好不容易使自己鎮靜下來，轉而問：“所以水榕迷城的蛇都是你放走的？”

        佘青點了點頭，不僅大方承認了此事，還說：“之前你們住的小村子里的蛇也是來自水榕迷城，它們不聽話，非要亂跑，好在沒有傷著姐姐，否則我定然要把它們全殺光。”

        如果不是知道佘青蛇妖的身份，辛棠蕎甚至要以為他只是一個具有愧疚之心的單純少年。

        “可林海村的蛇沒有毒啊？”

        佘青笑了笑，說：“它們還在水榕迷城的時候，就已經沒了毒，所以一點都不可怕呢。”

        辛棠蕎猛然想起當初她被蛇咬之后，齊潯說她身上根本沒有一丁點蛇毒的事情，心道難不成從那時候開始，水榕迷城中的蛇就已經無毒了？

        “為什么會沒有毒？”辛棠蕎又問。

        佘青想了想，說：“有一天，一件發光的事物落在我身上，然后我就開始有了靈智，再然后我就吸收了它們的蛇毒。”

        “發光之物？”辛棠蕎忽然意識到了什么，卻也并沒有多說。她轉了話題，問道：“譚滄譚令主可是你殺的？”

        “什么譚令主？我不認識，又豈會殺他？”

        佘青不似說謊，他也沒有說謊的必要，辛棠蕎沉吟片刻，又問：“你到底要如何才肯放過禺疆印中的人？”

        “姐姐是擔心他們所有人，還是只是擔心你的雙修伴侶宿傾？”

        還沒等辛棠蕎回答，佘青又道：“換種問法吧，宿傾和其他一百余名神使，這二者你只能選其一，你選誰？沒被選中的可是會死哦。”

        辛棠蕎恨恨地盯著他，拳頭緊握。

        佘青又道：“姐姐好像沒辦法做選擇呢，一個是愛情，一個是責任，還真是進退維谷的境地。那我就不要姐姐做選擇好了，我不想看你為難，姐姐傷心的話，我也會難過的。其實要我放過他們也不是不可能，我只要姐姐答應我一個條件即可。”

        “你說。”

        “我要姐姐嫁給我，只要你嫁給我，我便放過所有人，包括宿傾。”

        “你為什么要娶我？”

        “因為喜歡啊！”

        “喜歡？”辛棠蕎冷笑，“你知道何為喜歡嗎？”

        佘青搖了搖頭，說：“我不知道，只是常聽凡人說起，便也想試一試。”他說著，俯身將辛棠蕎抱在懷里，說：“姐姐教我好不好？我們成親，然后讓我學會喜歡姐姐。”

        辛棠蕎用力推開他，說：“我不可能嫁給你！”

        佘青顯得很受傷，眉頭擰在一起，仿佛下一刻就能哭出來。“姐姐，你不能拒絕我，因為我手上還有一百多人的性命，只要你嫁給我，我就不會傷害他們。”

        明明是威脅的話，從佘青口中說出來愣是變了個味，就像是與大人討價還價的孩子。

        辛棠蕎沉吟片刻，道：“答應你可以，但我要先去見他們一面。”

        “好，姐姐陪我吃完午飯，我就帶你去天脈。”佘青答應得十分爽快，但同時又說：“不過你得答應我，你要說你是心甘情愿嫁給我的，不能說我拿他們的性命威脅你哦。還有，離那個叫宿傾的遠一點。”

        “為什么？”

        佘青靦腆一笑，說：“聽說威脅別人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我就想讓世人知道姐姐是因為喜歡我才嫁給我的。”

        “可這也改變不了你威脅我的事實！”

        “無所謂啊，只要別人不這么認為就好了。而且我不喜歡那個宿傾，不想你再跟他在一起。姐姐，你會答應我這一個小小的要求吧？”

        辛棠蕎最終還是點頭同意了。她現在所想，無非是先穩住佘青，保證天脈眾人安全，方有轉機。

        天脈之中，蛇難在眾人齊心協力的斬殺之下，終于了結。師陌揮劍斬下最后一條蛇的頭，他白色衣衫上沾染了星星點點的血跡，就像是從地獄爬上來的修羅。

        齊潯見蛇被殺光，這才從驅蛇粉的圈內走出來，小心翼翼地避開滿地大大小小的蛇身，來到師陌面前。

        師陌看了他一眼，只說：“沒事了。”

        這一刻，齊潯安心極了，以至于腦抽般直接抱住了師陌，并說：“師陌，還好你來了，太嚇人了！”

        師陌拍了拍他后背，說：“小胖子，還說膽子不小？”

        齊潯無力爭辯，也不想爭辯，似乎覺得在師陌面前承認自己怯懦，也并非什么出乖露丑之事。

        這時候，遠處的上空升起一道煙火，但只是稍縱即逝，很快便被罡風吞噬。

        有人指著那個方向說道：“那是我們昨日與其他人分開的方向，想必是有人在召喚大家，讓我們去那里會合！”

        這一說法得到了認可，一行人便當即往煙火升起的方向而去。

        下午時分，四散的十五支隊伍便聚齊了十四支，獨獨不見邵念真所在的隊伍。除此之外，宿傾沒有在秦霜所在的隊伍中見到辛棠蕎，便走上前去詢問。

        “小蕎呢？”宿傾的語氣顯得很冷，并不像他一貫的態度。

        秦霜看了看左右，輕蔑一笑，說：“如你所見，沒跟我們一起。她自己擅離隊伍，我也沒辦法。”

        “你胡說八道！”周雨丞氣憤地指著秦霜，“蕎麥不是那樣的人，你們到底把她怎么了？”

        秦霜抱著手把頭扭向一邊，儼然并不想回答周雨丞的話。周雨丞當即就怒了，他召喚出犬齒，指著秦霜問道：“蕎麥到底在哪里？”

        這時師陌、齊潯、商蕓和邵念謹見情勢不對，也相繼走了過來，與周雨丞和宿傾站在一起。

        秦霜掃了一眼眾人，冷哼一聲，道：“怎么？人多勢眾欺負人？這個辛棠蕎究竟是個什么狐媚子，要讓你們這么多人為她出頭？她給你們下迷魂藥了是不是？先是勾引白令主，現在又……”

        “住口！”宿傾冷聲打斷秦霜的話，是他從未展露過的冰冷，讓人有種不寒而栗之感。隨著他情緒的變化，他手中的誅星發出陣陣強光，顯得有些狂暴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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