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棠蕎驚呼一聲，忽然驚醒，這才發現原來竟是自己盯著花瓶睡著了。她看了一眼桌上的香爐，明白了什么。

        她忙站起身，什么也不再顧慮，打開房門便往外走去。

        即便幾率很小，她也要試一試，一定要逃離魔窟，不能坐以待斃。

        舞樂坊很大，她一路繞彎，東躲西藏，好在沒有被人發現。可好景不長，她尚未逃出去，便迎面碰上一人。

        辛棠蕎趕忙閃身躲在墻角，但聽那人喝道：“什么人？”

        辛棠蕎心狂跳，心知自己一旦被發現，必定會被嚴加看管，再也逃不掉。思及此，她眼神一沉，雙手結印，指尖冒出火焰。下一刻，眼前的屋舍已經燃起了熊熊大火。

        好一個舞樂坊，說是為仙帝提供歌舞，實則骯臟不堪。她不知多少女子在這里享盡了榮華富貴，也不知多少女子在這里冤屈至死，她只知這種鬼地方就不應該存在。

        火勢迅速加大，眨眼便燃起了一大片屋舍。那人再也顧不上追辛棠蕎，忙招呼著人滅火。如此一來，辛棠蕎暫時脫了身。

        她剛松了口氣，卻在轉角處被人用力拉了一把，正想反抗，赫然瞧見那人是白晝！

        “白……”

        白晝伸出食指在嘴邊做了一個噤聲的姿勢，而后拉起辛棠蕎，隱去身形，悄然離開了舞樂坊。

        舞樂坊的火勢蔓延得很快，也驚動了還在宴會上作樂的晁燁。一時間，眾仙一片嘩然，晁燁下令徹查此事。

        膽敢在仙帝壽辰上鬧事，怕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不多時，見到辛棠蕎的那人將放火者描述了一番，嫌疑很快便鎖定到了失蹤的辛棠蕎身上。

        白晝帶著辛棠蕎離開舞樂坊后，徑直回到了他的住處。他找來一身天兵穿的衣服，讓辛棠蕎換下。

        辛棠蕎接過那衣服，說：“仙帝必然會知道是我放的火，我逃不掉的，我不能連累你。”

        “換衣服。”白晝沉聲說罷，轉身欲走。

        “白將軍！”辛棠蕎叫住了他，道：“我會害了你的！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不想連累你。”

        “你若還認我這個令主，便把衣服換了。”白晝說罷，徑直離開了房間。

        辛棠蕎看著手上的衣服，糾結之下還是將之換上了。

        此時的仙界已經一片混亂，想必有史以來都沒有這么混亂過。放火燒仙帝的太微殿，還是在仙帝壽辰當日，這種事情自古以來絕無僅有，為此在整個仙界都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甚至傳得更遠了。

        天完全暗了下來。

        天將營之內，白晝的住處，辛棠蕎換上了天兵的衣服，看起來就像一個身形羸弱的男子縮在一件碩大的衣服里，頗不協調。任誰也想不到，那便是在仙帝壽宴上被仙帝看中的女子，也是火燒太微殿舞樂坊的人。

        白晝給辛棠蕎倒了一杯茶，說：“不要緊張，不會有事的。”

        “白將軍，你為什么要這樣幫我？”

        白晝不語，辛棠蕎也沒再追問。

        辛棠蕎喝了口茶，極為冷靜地說：“我已經犯下不可饒恕的大罪，自知難逃一劫，但也好過命運被別人安排。大不了就是一死，我不怕。”

        “你不會死。”白晝沉聲道，眼神無比堅定。

        這時房門被敲響，辛棠蕎心一驚，卻聽門外一道柔和的女聲問道：“白將軍，您睡了嗎？”

        “進來。”白晝道。

        來者推門而入，辛棠蕎看見她時吃了一驚——秦霜！

        她看見秦霜眼底盡是白晝，似乎忽略了房間內還有第三個人。這一刻，辛棠蕎終于明白了秦霜甘愿上天當仙侍的理由，原來是為了一個人。

        秦霜將手中的托盤放在桌子上后，瞥了一眼坐在桌子邊的小兵。這一瞥，她才流露驚訝之色，顯然將辛棠蕎認了出來。

        白晝見秦霜愣住，便道：“你先退下罷。”

        秦霜反應過來，朝白晝施了一禮，而后離開了。

        離開后的秦霜似乎還沒有從看見辛棠蕎的震驚中回過神來。她失神地走著，險些摔下臺階。

        白將軍將她帶了回來，為什么？她費盡心機方能進入天將營當仙侍，讓白晝記住她的名字，而這些對于辛棠蕎來說為何那般容易？憑什么？

        她無法想通這一切，眼神一沉，調轉腳步，往天將營之外走去。

        白晝只讓辛棠蕎安心待在屋內，別的不用操心，而后便離開了。辛棠蕎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覺得此刻無比心安。白晝就是白晝，無論何時，都讓人心安。

        辛棠蕎始終坐在桌子邊，看著秦霜送來的一桌子食物沒有一丁點食欲。她撐著頭出神，不知不覺時間便流逝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被一陣嘈雜聲猛地驚醒，心中下意識地一緊張，旋即站起身走到房門口，將耳朵貼在門口想聽一聽屋外的動靜。

        可那嘈雜聲實在太遠，她連一個字都聽不清楚，但潛意識告訴她這件事與她脫不了干系，又或許只是心虛罷了。

        此時天色尚未亮，透過門縫，辛棠蕎只看得見微弱的燈光和慘白月光將地面照亮。白晝沒有出現，不知去向。正當辛棠蕎猶豫著該不該離開時，敲門聲響了起來。

        辛棠蕎幾乎快要屏住呼吸，以此掩蓋自己的存在，因為敲門聲說明了一點——此人不是白晝。哪有回自己房間還敲門的道理？那不就暴露了屋內有別人了嗎？

        這時屋外傳來一道極力壓制的女聲：“是我，秦霜。”

        辛棠蕎松了口氣，將門打開一個縫，讓秦霜進得屋內。

        “秦師姐？”辛棠蕎略帶疑惑地喊了一聲。

        秦霜不喜言笑，只沉沉道：“你趕緊離開這里吧。”

        “是……白將軍說的嗎？”

        “正是因為他不說，你才應該趕緊離開！”秦霜難掩語氣中的怒氣，“你火燒太微殿的事已經在整個仙界傳開了，所有人都在找你，倘若被仙帝知道白將軍窩藏逃犯，你覺得會是什么后果？你自己惹下的事就該自己一力承擔，為何要連累白將軍？”

        辛棠蕎不知該如何作答，因為她從來都不想連累白晝。

        “秦師姐，現在外面如何了？”

        “聽見外面的吵鬧聲了嗎？那是仙帝派來的人，即便天將營不歸仙帝管轄，但你以為這樣他們就不會進來搜？你以為你躲在這里就萬無一失了？你可真是天真！放火的時候怎么……”

        “秦師姐，”辛棠蕎打斷秦霜，道：“我從未想過連累白將軍，也從未想過借由他脫身。我既然敢放火燒太微殿，便已經做好了承擔后果的準備，絕對不會推卸責任！我會離開，不會給他帶來麻煩。”

        “記住你說的話，現在就離開吧！”

        辛棠蕎沒再多說，折身欲走，卻又聽秦霜道：“等等。”

        辛棠蕎回過頭，沉聲問道：“秦師姐可還有何指教？”

        秦霜指了指不遠處放著的舞服，說：“換回來。你若穿著這身衣服出去，豈不讓所有人都知道天將營有人包庇了你？”

        辛棠蕎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這件大了幾個號的衣服，果斷走過去拿起舞服，又將之換了回來。

        “現在外面全是仙帝派來的人，我帶你走后門，也算是仁至義盡了。”秦霜在辛棠蕎換好衣服后，忽然如此提議道。

        辛棠蕎顯得有些詫異，但轉念一想，秦霜只是不想她連累白晝罷了，絕非出于好心。可正是因為這種先入為主的想法，才會讓她在接下來被推入絕境。

        秦霜率先出門，確認屋外無人后，方示意辛棠蕎出來。她領著辛棠蕎一路小心翼翼地行走，或許是因為天未亮，又或許是仙帝派來的人吸引了天將營的注意，這一路竟是順遂無比，沒有被阻攔。

        在穿過幾條偏僻的小巷子后，秦霜方指著一條小徑，說：“你沿著這條路一直走，會遇到一扇小門，那里就是天將營的出口。”

        “謝謝秦師姐。”

        “我不是為了幫你，只是不想你連累白將軍，所以你不用謝我。”秦霜冷冷說道，而后轉身離開。

        辛棠蕎看著秦霜的背影，毅然走入那條小徑。

        此時秦霜臉上神色輕松了許多，甚至有一抹得意之色。

        辛棠蕎，要怪只怪你不該出現在他身邊。我追隨他多年，為他遠赴仙界做仙侍，哪怕地位低賤我也認，而你又做了些什么，憑什么得到他的關注？

        她的思緒回到幾個時辰以前……

        秦霜從白晝屋里出來后，徑直離開了天將營。不多時，她便看見了在尋人的上仙。她隨便鎖定一人，走上前去，行了一禮，道：“啟稟上仙，婢子乃天將營仙侍，知道逃犯的行蹤。”

        那上仙顯得頗為驚喜，便道：“快快說來。”

        秦霜面露難色，道：“但茲事體大，涉及到天將營，我怕……”

        那上仙聽懂了她的意思，便又道：“那你想如何？”

        秦霜道：“婢子認為，既然涉及到天將營，還是應該由仙帝親自做決定，以免橫生事端連累上仙您啊！”

        那上仙大抵覺得頗有道理，但又猶豫著是否應該帶眼前的女子去見仙帝，畢竟她只是一介仙侍，而且口說無憑，倘若她是信口雌黃，那他不是犯了欺君大罪？

        秦霜看出了那上仙的難處，便又道：“婢子以性命擔保所說絕無半句虛言，倘若仙帝追責，婢子愿一力承擔。”

        上仙糾結了半天，最終沒能舍得放棄這個立功的機會，便答應了秦霜帶她去面見仙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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