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裳女子端著藥，推門進來的時候，剛好就聽到尹姍姍口中嘀咕的話。

        她緩步走向身著緋衣的尹姍姍，將藥遞了過去，

        “仙子在說什么？有什么困惑嗎？澄娘可以為仙子分解一二嗎？”

        接過藥湯，尹姍姍小口小口的喝著。藥湯微甜，但女子心底卻是泛著苦澀。

        又喝了一口藥湯，尹姍姍蹙著黛眉，回答道：“其實經過這段時間的修整，炎洞里發生的事情，我回憶起了大半，我……好像當時失控了。”

        聽到尹姍姍這么說，一旁的澄娘身形一抖，臉色極為難看。

        “仙子真的想起了很多嗎？那仙子在炎洞中對蘇渝公子做的一切……也都想起了嗎？”

        尹姍姍眼神不忍，點了點頭，“想起來了，雖然不是全部，但也想起了七七八八。

        女子紅艷的雙唇被貝齒咬的泛白，尹姍姍看著床塌上昏睡的齊忌，聲音有些嗚咽，

        “我好像瘋了，不知道為什么會那樣，我當時罵他無恥，罵他下賤，罵他是煞星惡鬼，是世間最該去死之人……

        “我還用了體內精純的異火去燒他，我看他渾身上下被我的異火燒的潰爛，我竟覺得非常的刺激。

        “他肉體被我的異火燒的焦糊，血肉發出漫天的惡臭充斥著整個炎洞，我卻覺得……那是世間最好聞的味道。

        “我看著他渾身的皮膚被燙的起泡，再看那些血泡被燒的破裂流出血水，又見那些皮膚焦黑干硬如皮革一樣，有的還裂開翻卷著……”

        “好了！仙子別說了！”澄娘似再也聽不下去，打斷了女子的話。

        尹姍姍抬頭看她，眼眶里霧氣蒙蒙，“澄娘……我都想起來了。他沒有哼一聲，他一直在對我笑，還會安慰我說沒事，讓我繼續……

        “澄娘，我當時抽了他的臉，似恨極了他的笑，可他卻用靈力快速的修復了他的臉，還求我說打哪里都可以，別打臉，說……我只喜歡他的臉。

        “可我……卻魔怔了一樣，就和他對著干，他不讓我打他的臉，我偏用淬了異火的鞭子抽他的臉！

        “我抽的快，他恢復的更快，然后我就狠狠的抽，加大了靈力和力度，他就越來越難以彌補，恢復的越來越慢……

        “直到最后，我將他抽的滿臉焦黑，臉上的皮膚，皮下的肌肉、骨骼、經絡都被我燒成了炭狀。

        “褐血黏稠，牙骨外漏，我將他弄的人不人鬼不鬼，才滿意的罷了手。

        “然后……然后我還狂笑他丑，指著他的臉說他是世界上最骯臟的人。

        “我罵他惡心至極，看一下都會令人作嘔，絕不會再多瞅一眼……”

        喉嚨發癢，肺部抽搐，撕心裂肺的感覺讓尹姍姍視線模糊，

        “澄娘，我能想起他當時的樣子，他聽到我說不再看他，罵他丑的時候，他好像哭了……

        “澄娘……雖然火焰的炙熱瞬間燒干了他眼角的淚，但他，好像真的哭了……”

        眼框再也無法承受女子的霧水，尹姍姍雙手捂手臉，身子顫抖不停：

        “為什么會這樣呢？明明我一直都在用最惡毒的話攻擊他，但他一直報以微笑，即使他流著淚，也要對我笑。

        “后來他被我虐的徹底毀了臉，笑不出了，就柔聲細語的安慰我，讓我不要擔心，不要害怕。

        “他說他這次會一直在我身邊，他不會像以前那般無用了，他不會讓我遭受炎域深淵里的苦楚，他會包攬所有噬痛，不會讓我有一絲痛感。”

        尹姍姍低下頭，淚水打在嬌嫩細膩的掌心，迅速滑下。

        “炎獄深淵是什么？難道我的靈體要浴火重生嗎？但我在炎洞里，沒感受到絲毫的痛意啊！”

        “澄娘，我為什么？我為什么會在炎洞里對他下那么狠？

        “我那根本就不是在殺他，我是在折磨他，看他痛苦，看他崩潰，我歡暢至極！

        “為什么？澄娘……我為什么會變成那樣？”

        光是聽女子形容，澄娘都已經覺得自己渾身上下無處不在炙熱，她聲音有些發顫，

        “仙子不必太過自責，那不是你的錯，那是赤炎外的怨氣在作祟。”

        “怨氣？”女子痛苦的淚眼，似找到了一絲光亮。

        “是的，仙子在炎洞里使用自己的異火時，也在自動吸納炎洞中的赤炎，那赤炎外有一層極惡的怨氣，是鼠妖凝結成的。

        “那些怨氣順著赤炎一起進了仙子體內，仙子才會放大心中的恨與憎，對蘇渝公子施虐的。”

        “放大？”似找到澄娘話語中的漏洞，尹姍姍追問不停，

        “那我為什么會對他有恨有怨呢？我不是愛他嗎？”

        “…………”

        面對女子的追問，澄娘無話可說，半響后，她嘆了口氣，安慰道：

        “仙子無需多慮，夫妻之間，有些摩擦，有些爭吵也是正常，不可能時時刻刻都是恩恩愛愛的。”

        澄娘將發抖的尹姍姍護進懷里，再也沒有吭聲，因為她也不知道應該怎么給尹姍姍解釋。

        其實炎洞后期，異火減弱后，他們在洞外稍稍都看到一些。

        那時白光里的男子，基本已經沒有人樣了。

        大家都覺得必須下去將他與仙子分開時，卻看見男子似不要命了一般，死死抱住了那個渾身白光的嬌軀。

        耗盡了靈力的男子，竟用自己的靈元強行凈化赤炎外的怨氣。

        當懷中女子徹底昏睡過去之后，炎洞中的男子，才敢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不單單是澄娘自己，蘇家鎮上的所有人，都不敢將女子昏迷之后，男子的付出與慘狀告訴她。

        整整七個時辰的凈化渡靈，沒人受得了剜心蝕骨之痛，蘇渝公子竟忍過去了。

        大家都在炎洞外等著他，但沒人敢松開捂住雙耳的手，更沒人敢向炎洞內再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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