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昏睡中漸漸恢復意識的時候，周圍寂靜無聲，江禾不知自己現在身在何處，只能感覺到肚子隱隱傳來的痛感。

        由于平日飲食以素食為主，江禾體質并不怎么好，每次來例假都會有點痛，原本長期下來她都習慣了，平時并不會受很大影響，可這一次由于痛的出現直接破滅了她的希望，抽走了她的支撐，使得她感覺疼到了骨子里，整個人都垮了。

        江禾沒有睜開眼睛，她不想醒來，不愿意面對眼下殘酷的現實，她只想繼續睡下去，最好長眠不醒。

        可偏偏大腦無法受自己控制似的，越是抗醒來，就越是沒有繼續下去的睡意，越是清醒。

        意識無法自控，情緒也就無法自控，徹底清醒之后，江禾眼淚也就不聽話了，她想翻個身把臉埋進枕頭里，可稍稍一動忽然感覺臉頰處覆上來了一只手。

        似乎有人在幫她擦眼里，而且，觸感熟悉…

        緊接著聞到了一抹淡淡的青檸的香味…

        江禾心里突然一驚。

        這是…顧延？

        遲疑片刻，她忽的睜開了眼睛，隨后，果然就看到了顧延的臉，五官立體，輪廓清晰，近在咫尺，連眼睛上睫毛都細細可數。

        可在弱光之下，越是清晰就越有幾分不真實感，使得江禾驚訝與驚喜之余，又覺得有些不敢相信。

        可別是是做夢吧？

        失神片刻之后，江禾伸手去抓住了顧延的手臂，試著叫了他一聲：“顧延？”

        顧延深沉的眸子低了下來，喉結處微微動了動。“嗯。”

        不是做夢！是顧延的聲音！

        顧延來了，他居然來了。

        江禾只覺得自己身體里的能量像是頓時就回來了一般，她的手幾乎是下意識的用力，拽著顧延就把人往自己身邊拉。

        顧延沒有抗拒，任她拉扯，只是附身下來后，隱隱約約嘆了嘆氣。

        可江禾已經顧不上了，她說不出此刻自己是什么樣子的心情，但把人摟在懷里，用力的抱住之后，她感覺自己整個人簡直是從頭到腳的都活過來了。

        這種無法用語言形容的踏實感，向來是只有顧延才能給到她的。

        被她抱了不知道多久之后，顧延稍稍動了動，可江禾太不想放手了，以至于顧延一動，她就更用力摟。

        大概是看起來顯得有些蠻橫和霸道，以至于，她突然聽到了兩聲帶著警告意思的：“咳咳”。

        她愣了愣，立刻循著聲音看過去，這才發現自己此刻是在自己家的臥室里，秦雨此刻正在臥室門外站著，宋霖也在。

        “…”

        氣氛頓時變得有點尷尬。

        雖然極其不情愿，但在有人圍觀的情況下，江禾努力努力也還是能找回些理智的，她不得不放手，松開了顧延。

        顧延坐起來后，江禾也從床上爬起坐了起來。

        宋霖沖他們寬慰的笑了下，然后就轉身到客廳去了，秦雨則眼神很犀利的盯著顧延。

        顧延大概是被盯的不自在，也感受到了身后那帶著驅逐意味的眼神警告，幫她整理了下衣服，蓋了蓋被子，對她說：“我去給你倒杯水”，然后就起身也出去了。

        而顧延出去之后，秦雨立刻去關了門，隨后坐過來就一臉憤恨的拿手指戳了戳她的額頭。“江老板，你千萬別告訴我你來個例假還能來失憶了，沒忘自己暈倒之前都干了些什么吧？”

        沒忘，江禾很清楚的記得，暈倒之前，她給顧延打了電話，但

        “我沒讓他來。”江禾說。

        “巧了。”秦雨說：“我們也沒讓他來。”

        江禾：“？”

        “你給他打電話的時候他覺得你精神不正常，就聯系了宋霖，正好那會兒我倆在我爸媽那兒，我們連夜開車回來的時候，他正好也剛到樓下。”秦雨說。

        “那”江禾皺了皺眉：“他怎么知道我家在這的？”

        “我怎么知道。”秦雨說：“我就知道我們進屋后看到你躺在一堆廢墟里，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狀態凄慘，我要不是認識你認識的久，我就懷疑你自殘了，你就說，你到底是想干什么來著。”

        “”江禾眉頭皺的更緊：“我沒有。”

        “行行行，你沒有。”秦雨又說：“那你屋子里那些東西都是些什么啊，你能解釋一下嗎？”

        江禾：

        當時得知自己來了例假不會再有孩子之后，江禾就直接崩潰了，崩潰到近乎狂躁，她把之前買的那些嬰兒用品全部拿出來，剪的剪，砸的砸，全部毀壞，扔了滿滿一屋子。

        “江禾，我只知道你最近總是神神秘秘的，特別不對勁，但我真是真沒想你居然偷偷摸摸的干了這么一件大事兒，還準備了那么多嬰兒用品，你說，你倆到底是什么時候哎呀媽，氣死我了！”

        “”

        江禾實在是感覺有些羞愧，低著頭不知道該做何辯解，也不知道顧延當時看到那些東西之后是怎么想的，有沒有誤會她什么。

        “唉。”

        秦雨捏了捏眉心，沉了口氣。“江禾，你說你怎么就過不去了呢，咱就不能放下這段趕緊往前走嗎？”

        想往前走的，江禾想，可是根本走不動，她自己根本控制不住自己，顧延又太容易心軟，就像現在這樣，她一個電話顧延就會出現，她還怎么往前走啊。

        江禾眼看這就又要掉眼淚，秦雨一看，立刻又戳了戳她的腦袋。“好了你省著點眼淚吧，等會兒去跟那渣男面前哭，沒準兒能把他哭的留下不走了呢。”

        江禾：

        “唉！！”

        秦雨又嘆了口氣，隨后拿了張紙巾，一臉無奈的幫她擦了擦眼淚。“我看他對你，其實還上心的，上千公里遠呢，估計是接到你電話之后立刻就往這邊趕了，也不知道你們之間到底是擰巴什么呢，一個兩個的，都喜歡悶不吭聲的自己憋著，什么都不說，那你不說誰知道你們對方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啊。”

        “根本就不用說，他什么都知道。”江禾說：“他現在對我這么上心，只是因為覺得虧欠我，想盡可能的補償，如果我開口，他一定會答應留在我身邊，可我知道，那不是他心里真正愿意的。”

        “沒聽說過會因為虧欠就愿意肉償的。”秦雨說。

        “可是顧延就會。“江禾說。

        “那他有點配不上渣男這個稱號。”秦雨說。

        “他本來就不渣。”江禾說。

        “”秦雨：“”

        無語半天，秦雨才又說：“如果真是這樣，那我就勸你強勢一點把他留下，這樣不但你自己高興了，他也能因為覺得能有機會補償你而感到高興。”

        “”

        饒是從來沒想過，問題還能從這樣的角度去看。

        “行了，你沒事兒就好了，著急忙慌的開車回來這一路，嚇死我和宋霖了，我倆先回去。”

        秦雨說話把紙巾塞到她手里，沖她瞪了瞪眼：“好了，你可以繼續哭了。”

        江禾被她這句弄的差點兒破涕為笑，她拉了拉秦雨的手：“給你和宋霖添麻煩了，對不起，謝謝。”

        “拉倒吧。”秦雨說：“‘對不起’這三個字，你應該留著對你自己說，‘謝謝’倆字，等你過了這個坎兒，咱們再慢慢說。”

        “…”

        秦雨和宋霖離開之后，江禾就起了床，窗外天色將亮，已經初見晨光。

        顧延正在打掃被她搞成了廢墟的客廳，聽到她出來的動靜之后，回頭看了眼，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一時間誰也沒有開口說話，他們隔著幾步遠相互看著對方，頗有些相顧無言的感覺。

        半個月不見，江禾發現顧延好像又瘦了一些，下巴更尖，臉骨也更加突出，他的眼睛微微有些發紅，眼底也有些發青，看起來很憔悴，可并不像是僅僅是一夜未眠就形成的結果。

        所以，沒有她的糾纏，也并沒過的很輕松，對嗎？

        江禾忽然想到了秦雨剛才的話。

        或許，可以的。

        此刻對于江禾來說，秦雨看待問題的角度突然變得很有說服力，尤其是在她內心兩個想法正在激烈拉扯的當下。

        如果順著秦雨說的方向想，那她要求顧延留在她身邊似乎就有了心理支撐，就沒那么有負罪感了。

        “顧延。”

        江禾站在臥室門口叫了他一聲。“你過來一下。”

        顧延看著她，好像有些遲疑。

        “顧延。”

        江禾又叫了他一聲。“你過來，我想抱一下。”

        顧延低下眸子，沉默了片刻，然后扔下手里的東西，大步跨過來一把抱住了她。

        很用力。

        像是要把她揉碎了嵌進身體里一樣用力。

        江禾的眼淚頓時就又要止不住了，很多類似這樣的時刻，她總是會有一種顧延也很需要她的錯覺。

        “顧延”

        江禾深深的喘了口氣，像是終于豁出去了似的，把內心深處最真實的想法說了出來。

        “留在我身邊吧。”

        就算是為了補償，也留下來吧，我也會補償，彌補你的委屈的。

        顧延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不是很猶豫，也不知道是不是很糾結，但最后，還是點了頭。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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