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滿黃燦燦的杏子樹下，卿云將銀婳水鏡遞到鹍孑身前。

        終于在距離流放繁華境還有十個時辰的時候，讓鹍孑重新摸到了丟失的水鏡。

        這觸感，恍如隔世。沒想到眨眼間就在這兒混了兩個月，沒想到自己還能有命度過這個坎…

        鹍孑保住了小命，心中雖喜卻也看出這兩人都藏了心事。想來這兩日應該是發生了什么事情。他

        “人，我放了。”

        他未講，他未問，只是信任的點點頭。

        鹍孑收好東西便做要回去的準備。

        一旁的煦衍，可看不懂他們的啞謎。話未出，手先阻。

        睜著一雙眼含星辰大海的眼睛直勾勾的盯著鹍孑：“哥，咱這就走了？”

        “難不成你要住這兒？”

        “本爺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收拾收拾走吧！”這陣子鹍孑真是操了不少的心。煦衍這小子，滿腦子除了玩就是玩，偷奸耍滑不務正業的一把好手。

        煦衍一腳扎根在地，對他的調侃充耳不聞，賤兮兮的問：“靈鏡也弄到了，咱們好不容易來一趟，一直都走著荒無人煙的地方，真的不去大城鎮玩玩嗎？”

        “玩，玩什么？”

        這時的茶欒一臉的興致，對于激動的快要控制不住的煦衍來說，此話猶如神降。光彩奪目，是那種在茶欒腦袋后面閃著幾個大光圈的驚艷。

        其實，他也是昨日才聽說了這件事情，否則早就將此事掛在嘴邊了。自從鹍孑想出點子把卿云和蔻陽丟在村口后，他們就被鹍孑拉到了遠處，無聊下難得的得了允許可以四處去逛一逛。他撒歡的一步一瞄三步一看，沒過多久就在路邊勾搭上了一個老大爺。

        “老丈，您干嘛呢！”煦衍看著老大爺貓著腰佝僂著身子鉤著車底。也跑上前，好奇的探著腦袋。

        這老大爺一回身就瞧見了一張煦衍的大臉：“哎呦呵，你這毛頭小子，嚇死我了。”緊了緊白須，雖被嚇了一跳，可村里的人一向古樸還都不見外，只當是誰家偷懶的小孫子，被自己忘了模樣。

        “你遞把手，把卡輪子里的樹杈子給我薅出來。”沒等煦衍反應過來，就被拍彎了腰蹭著驢蹄子就把自己半個身子推進了車底。

        眨眼間就被懟在了樹杈子前面，若不順手□□，煦衍自己都覺得過意不去了。

        他稍加用力，卡住的位置便松動了下來。

        “好小子。”老大爺年紀雖大，可除了腰不好，這手臂力量卻不輸年輕人。一把拽著他的腰帶將他拎了出來。

        “別看樣貌俏生生，還有股子巧勁。你是誰家的，等我托人弄的仙氣回來之后，也給你家送一罐兒，延年益壽藥到病除。”

        “仙氣，這兒哪來的仙氣。”這要是有靈氣，他之前還用天天喝著苦藥湯吊氣兒。

        “無知小兒，當然有仙氣了，薊城的萬人祭祀再過幾日就開始了…”

        杏香消，滿地煙雨，秋色倍蕭蕭。

        茶欒的腦袋里好像裝著三界大大小小所有的地圖，只要能說的出來，她便能找的到。只是這項技能竟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蔻陽猜測或許她當鳥的時候是個勤快的，四處都飛過。

        總之在茶欒的帶領下，一伙人很快就站在了薊城腳下。

        五丈高的城墻威嚴肅穆，幾人隨手變幻了幾張通關文牒輕而易舉的就混了進去。

        茶欒看了一圈奇怪道：“怎么都沒人出去啊？”

        原本應該很開心的煦衍同他解釋道：“你看這里，這么熱鬧繁華，若無事情誰會出去啊。在杏花村待的時間太長，我還以為這境內都是那般的土屋草房。如今一瞧這薊城果然氣派。”

        幾人站在城門口，放眼望去，一條主街遠的看不見盡頭，兩旁精致的店鋪惹人喜愛的移不開眼，幾壇沒封口的新酒飄著香，門上酒家新奇的小掛件更是從來未見過，不過蔻陽還是在空氣中隱隱聞到了些許別的味道，有些熟悉可一時又說不上來是什么味道。

        鹍孑原本想感慨一下他此時重生的心境。可前面的氣壓著實太低，他覺得自己還是也低調一些才安穩。

        “民不聊生！”

        “哪兒？這兒？”煦衍奇怪卿云說的話，街上雖說不至于車水馬龍，可茶欒轉了一圈立刻就捧了好幾個牛皮袋子：“這也不像民不聊生的樣子啊？”

        “天子腳下只進不出，人間疾苦都在遠處。身體強健長途跋涉，可走到薊城卻被拒之門外，城外的流民你沒看見？！”

        應該看見什么？煦衍怕丟人實在不好意思再問卿云，免得他不僅覺得自己笨還瞎。

        除此之外好像就沒有什么可選擇性，對比于板著臉的蔻陽、只知道吃的茶欒。還是學富五車的鹍孑比較靠譜：“你也看見了？在哪兒啊？”

        “就在門口！”

        “好吧，我的確是瞎。你眼神好，那你知道蔻陽為什么突然這么生氣嗎？”

        “你說呢！大兄弟。”要不是你跟我們說什么亂七八糟的盛典她能這樣！

        生氣了？哼！蔻陽自己可沒覺得。頂多是單純的不爽，只想盡快找個茶館知曉一些更多的事情…

        夕陽下，將還泛綠的銀杏樹照耀成了片片金黃，散發著的溫暖余輝卻也沒能融化蔻陽冰冷的面孔。

        茶館門口的小二瞧見一群人在這個時間段向他走來，影響了下班心中自然是百般拒絕，甚至默默的還問候了一圈他們的祖宗，可他畢竟是一個成熟的店小二…

        他露出八顆大白牙：“五位客官里面請，紅茶、綠茶、普洱茶，白茶、黃茶、烏龍茶，還有各色茶點干果。客官們想來點什么？”

        “聽書！”

        “哎呦！今日聽書那可是來晚了，說書先生都已經走了，咱明日…？”

        他話才說了一般，蔻陽便不耐煩的丟了一枚金葉子：“今兒我包了，現在去把你們說書先生請來。”

        小二接過金葉子一愣，分量足工藝精是個好東西。可這是薊城腳下，就連店小二也都見過些世面，最主要的是這東西最后還得交給老板，自是沒有半分激動急促，反而拖著聲音不緊不慢道：“客官，那兒還有幾位貴~公子在喝茶呢！”

        如此伎倆，蔻陽直接從乾坤袋里抓了三個金錠子托在手心中。不是她小氣，而是這個頭分量，她的手只能抓住這幾個。

        出手闊綽的見過，可這么闊綽的店小二卻是沒見過。

        他抬手去拿的功夫，便不露痕跡的就將薄薄的金葉子塞在了懷中。

        小二不敢相信的咬了一口，愕然金錠上出現一圈的牙印。就這分量，都不用通秉掌柜的，就連他都知道這完全足夠好幾日的收入了，見錢眼開的小二為了再收點外快，立刻換上了一副諂媚的樣子：“得兒嘞您，我現在就都把多余的人都清走。您們請等著，這兒最好的說書先生，馬上就請來。”

        有錢能使鬼推磨果然名不虛傳。

        兩層的小茶樓，內飾古樸清凈優雅，對得起這個地段。

        不一會，就見一白須說書先生從后堂走出，前腳輕輕一踢便將大褂擺子踢在了手中邁過門檻，另一手里端著一把折扇一方醒木，走到那大堂正中間就坐。

        一杯白水下肚清嗓潤喉，年紀雖大中氣卻足，他問：“幾位客官今日想聽些什么？”

        只見蔻陽面不改色冷冷的道：“就你們圣上和皇妃的事，把你知道的都給我講一遍。”

        如此大逆不道的話，說書先生雖一頓卻鎮定的道：“妄議圣上，是要殺頭的。”

        “呵。”蔻陽熟練的又扔了兩枚金錠到桌子上。

        “鐺鐺”兩聲分量十足，先生略一思襯，說書一項雖不是刀口舔血的活計，可皇城腳下貴人們難免要散播或者收集些事情，妄議便稱不上什么了。

        更何況，按如今的當朝形式，能活到幾日誰都還說不準呢。

        他用扇骨前端將金錠擺正，而后便命小二將門窗都關嚴。

        右手拿起醒木，干凈利索向桌上一拍：“那好，今日咱們便從三年前的那一夜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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