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
阮向遠結(jié)束了和湯姆的對話之后,整個人都覺得不太對勁。
不,準確地來說,是他覺得湯姆有點兒不太對勁,在繼續(xù)談?wù)摰侥侵凰^的動物靈的時候,有那么一瞬間他發(fā)現(xiàn)湯姆的臉上出現(xiàn)了放空的情緒,這似乎代表著某種信號,是的,那一定是某種信號,因為在那一瞬間之后,湯姆的臉上又恢復(fù)了正常的神情——
“跟你說實話吧,如果有動物靈的話,我覺得它的下一個目標就是我了,”湯姆微笑著看著阮向遠,用溫和的聲音說,“除了親手將它推下樓的米拉之外,當時我也在場的,雖然場面一片混亂,但是我卻注意到了米拉的一舉一動——他想要干什么我都知道,但是,當時他是二號樓的人,甚至有傳聞?wù)f他是王權(quán)者的情人,原諒我,我甚至以為這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惡作劇……于是我軟弱地看著他將那只狗推下去,直到我看見米拉變成那副模樣……沒有了指甲,哪怕新生長出來的也很丑陋,嗓子完全毀掉了——是的,直到這個時候我才發(fā)現(xiàn),事情好像沒有我想象得那么簡單……不過總而言之,我沒有幫忙去阻止他的謀殺,所以那條狗死了,我也有錯,我是共犯!
少年的聲音空洞異常,長長的一大串話與其說是在陳述不如說是一段思緒混亂的自白,阮向遠聽得毛骨悚然,那種聲音就好像是一個人在對著錄音機說完全無謂相關(guān)的自言自語似的。
那種不舒服的感覺在這樣平板無起伏的聲調(diào)中被無限地放大,看著湯姆那張年輕漂亮卻缺乏生命力的臉,有一刻,他忽然產(chǎn)生了一種錯覺——
眼前發(fā)生的這一切,說不定在計劃中的某一環(huán)里,被人為地加入了本身不在計劃內(nèi)的被害者也說不定。
這種拿不定注意的胡亂猜測感讓人頭疼。
于是趁著晚上放風時間還沒有結(jié)束,阮向遠匆匆結(jié)束了和湯姆的談話——原本自己的問題沒有得到妥善的解決,離開的時候反而覺得背上的包袱變得更加沉重了些。
阮向遠離開了湯姆之后,馬不停蹄地抓緊時間回到了醫(yī)療室,此時此刻除了留下來值班的艾莎,其他人都已經(jīng)開始收拾東西準備下班了,看見去而復(fù)返的阮向遠,醫(yī)療室的人都有些驚訝——
“我想看湯姆的資料!比钕蜻h氣喘不勻地癱倒在距離最近的一張椅子上。
“別急,絕翅館里的‘湯姆’可是有十七個呢,小遠遠!
“我們那棟樓的,”接過艾莎遞過來的杯子猛地灌下去,阮向遠這才長吁一口氣,想了想又補充道,“那個鏡面人!
“哦,這個倒是只有一個,”艾莎叉腰,彎腰湊近黑發(fā)年輕人,她微微瞇起眼,“他的資料你不是看過了嗎?有什么問題?”
阮向遠坐起來了一些,抬起頭對視上艾莎的眼睛:“那一次我只看了他的基本體格資料,現(xiàn)在我想知道,最近一年的時間內(nèi),他有沒有服用過抗抑郁的藥物!
艾莎一愣,很顯然,醫(yī)療師因為負責的犯人并不相同,所以她們并不一定就對所有的犯人情況了如指掌,巧合的是,一名短發(fā)其耳帶著眼睛的美女醫(yī)護卻在這個時候果斷地加入了他們的話題,這名醫(yī)護人員在阮向遠的印象中甚至很少參與直接救援,名叫瑞兒——后來,阮向遠來到了醫(yī)療室才知道,她是專門負責心理疏導(dǎo)這一塊工作的。
“那是我的病人,”瑞兒繞過辦公桌,隨手脫了張椅子在阮向遠和艾莎對面坐下來,此時她似乎已經(jīng)做好了回醫(yī)療室專用的高級公寓的準備,但是現(xiàn)在,她又將手里的東西放了回去,“被你說中了,他確實一直多少有這方面的煩惱……你知道的,在絕翅館,確實不合適他這樣的孩子生存,并且……最近他的情況很不穩(wěn)定,怎么,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他跟我提到了‘狗’。”阮向遠近乎于麻木地說,“然后他告訴我,關(guān)于當時米拉把……把雷切的狗推下來的時候,他在場,但是因為他沒有上前阻止所以在這件事上他也是共犯——我覺得這完全毫無邏輯可言,這種圣母言論是什么回事?如果有錯的話,那當時在樓頂?shù)乃腥硕加绣e!
艾莎噗地一聲笑了:“……說得那么神奇,就好像當時被推下樓的那個是你似的!
阮向遠:“……………………”
噗毛線。
正是區(qū)區(qū)不才在下我啊。
阮向遠想了想,又道:“所以我想知道,這是不是有什么暗示在里面?”
瑞兒聽了,點點頭:“通常來說,人們都不會在這種情況下撒謊,他這么說,一定是有一些暗示的,但是事實上,并非一定就跟你們最近三號樓的動物靈事件有關(guān)……呃,依我看……”
瑞兒陷入了短暫的沉思之后,再抬起頭來時,果斷宣布最近幾天都不會回公寓,會在醫(yī)療室內(nèi)一起值班。接下來她又抓著黑發(fā)年輕人詳細地問了一點關(guān)于湯姆的那番話——阮向遠對于心理這方面的東西,只是懂得皮毛,所以從跟瑞兒的談話過程中他發(fā)現(xiàn),在之前和湯姆的對話里,他很有可能錯過了非常重要的信息。
心中仿佛就像是預(yù)料到今晚有什么事情會發(fā)生似的,當晚,阮向遠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
直到牢房內(nèi)的熒光指針慢慢指向十二點,當絕翅館內(nèi)的大鐘敲響,伴隨著最后一聲鐘聲落下,絕翅館的三號樓牢房外面,響起了一陣異樣的喧嘩——阮向遠一個翻身坐了起來,就好像,他已經(jīng)在靜靜地等待此時已久了似的——
牢房的門隨即被統(tǒng)統(tǒng)打開,牢房外面,犯人們在探頭探腦的想知道發(fā)生了什么,阮向遠也跟著下床走出牢房,走出去還沒來得及在走廊上站穩(wěn),他就看見雷伊斯像一陣風似的從他面前飛過,獄警一邊跑一邊往自己的頭上扣上帽子試圖擋住他那因為睡覺變得亂七八糟的頭發(fā),他嘴里大大聲地吆喝著什么,阮向遠沒來得及聽清楚,只聽見了幾個關(guān)鍵詞。
湯姆。
十層。
跳樓自殺。
湯姆跳樓?
茫然在黑發(fā)年輕人的臉上一掃而過,隨即,就好像猛地在一瞬間睡醒了似的,他拔腿向著十層樓一路狂奔!
……
當阮向遠來到十層樓的花園時,那里已經(jīng)堆堆擠擠沾滿了人,每一層樓的花園中心都是中空的,一通到底的設(shè)計不知道當年那個設(shè)計師是怎么想的,總之確實非常合適跳樓,此時此刻,湯姆就站在那只有一個腳掌寬的墻上,搖搖晃晃,他的雙手平展開,嘻嘻地笑著保持平衡,他赤著腳,身上穿著早上的那一套衣服——
通過人群的交談,阮向遠這才知道,原來在熄燈之后所有人都沒有看見湯姆,最開始,人民習以為常地以為他去找MT了,因為他白天似乎有這么說過——直到接近晚上十一點半,MT出現(xiàn)在第十層樓的牢房之外,粗著嗓子在牢房的外面叫湯姆的名字,人們這才意識到有什么不對勁。
此時此刻,人們?nèi)喝簢@在那圍墻旁邊,卻誰都不敢靠近——
雷伊斯臉上難得看不見那種招牌不耐煩的情緒,此時他那緊張的臉仿佛和周圍的人完全融合在了一體,這個家伙,只有在人命關(guān)天的時候,才會稍稍顯示出一些正常人的情緒——當阮向遠看到她的時候,他抓著身邊的犯人氣呼呼地問氣墊準備好了沒有,在得到否定的答案的時候,獄警氣得狠狠地抬起腳踹了那個回答問題的無辜犯人。
在雷伊斯的不遠處,是環(huán)手抱臂,面無表情的米拉。
迅速地看了一眼人群,阮向遠卻發(fā)現(xiàn),MT在這種時候居然遠遠地站在了人群之外,幾乎就要被淹沒起來,剛開始,黑發(fā)年輕人還覺得有些奇怪,但是很快地,他就知道為什么MT要站那么遠了——
因為就好像下意識似的,此時此刻,站在圍墻上的湯姆嘴里嘟囔著,當人群漸漸安靜下來,大家?guī)缀跚宄芈牭竭@家伙似乎在點名,從他口中說出來的,都是平常跟他關(guān)系不錯的人的名字——
“嘉萊,嘉萊到了嗎?”
“……”
在這種環(huán)境下,任誰被點到名字,都是一副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的樣子,有些人急急忙忙地回答他了,但是有一些人,卻下意識地覺得哪里不對,盡管他真的已經(jīng)在這兒了,卻沒有回答湯姆的問題。
阮向遠站在原地看了一會兒,在絕翅館這樣陌生的環(huán)境里,幾乎每一個叫得上名字的人對于黑發(fā)年輕人來說都是不同的、特別的存在,第一次直面這種事情,看著死神的鐮刀高高地懸空眼看著就要奪走眼前這個年輕、漂亮的少年的生命。
明明下午還信誓旦旦地說,不能讓父母哭著將他的尸體帶回去。
明明下午還那么堅定地發(fā)誓,無論如何要好好地活下去。
是的。
在這一刻,阮向遠幾乎將湯姆下午所說的話詳細到每一個標點符號都記了起來,于是,當這些話和那些有關(guān)于“有罪論”的內(nèi)容整理清晰,重新組合變成了一封像是遺書一樣的東西排列在腦海中時,那一刻恍然大悟的黑發(fā)年輕人后悔得幾乎想抓著自己的頭發(fā)把自己從十樓扔下去——那么明顯的自殺意向暗示,自己為什么就沒有發(fā)現(xiàn)!
“阮向遠,啊,那個新人小鬼,你到了嗎?”
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下意識張口就像回答,卻猛地一下,被人從后面捂住嘴拖回人群里!
“——不要回答他,你想害死他嗎?”
“嗚!”
阮向遠掙扎著回頭,卻發(fā)現(xiàn)站在他身后的居然是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xiàn)的白雀,兩人瞬間被淹沒在人群當中,湯姆將黑發(fā)年輕人的名字重復(fù)了三遍,在他念著名字的這三遍的時間里,阮向遠站在人群中,瞪著他,嘴被白雀死死地捂住,這短短的、不到三十秒的時間,對于黑發(fā)年輕人來說,卻仿佛足足有一個世紀那么長……
終于,當湯姆將MT的名字叫了七八次之后,他終于消停了下來。
阮向遠回過頭,卻發(fā)現(xiàn)白雀遞給他了一個“還沒有完”的眼神。
他急忙轉(zhuǎn)過頭去看湯姆,果然,就好像要證實白雀的猜測似的,似乎徹底無視了之前有那么多個人沒有直接回應(yīng)他的事兒,此時此刻,站在圍墻邊緣,搖搖晃晃的少年咯咯地笑了起來,他笑得似乎非常開心,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他在眾人緊張的目光中,悠哉地以可怕的姿勢轉(zhuǎn)了個圈,之后猛地停下來,背著手,腦袋微微偏斜,用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問——
“十二點了,所有的人都到齊了嗎?”
沒有人敢回答他。
“你看,我不像某些人那樣不要臉——我做錯了事情,就必須承擔這些后果,”仿佛自然自語一般,湯姆繼續(xù)說著,他緩緩地在墻邊蹲了下來,大半個腳掌都令人心驚膽戰(zhàn)地懸空在外面,他抬起頭,看著不遠處,“你們看,小狗來了,它就在哪里蹲著,嘻嘻,你們放心好了,等我跳下去了,等米拉也慘死掉了,它就再也不會回來了——聽,你們聽見狗叫了嗎?非常清晰的“汪汪”叫聲!
“…………”
在場的一部分犯人在瞬間臉刷地一下變得無比蒼白,他們顫抖著,瞪著驚恐的眼睛,相互交換著詭異的眼神——就好像他們真的聽見了什么。
而奇怪的是,另一部分犯人,卻對這個現(xiàn)象有些莫名其妙。
阮向遠順著湯姆的目光望去,最開始,確確實實似乎看見了毛茸茸的生物讓他心里咯噔猛地沉了一下,但是,當那只“生物”蹲在原地,微微瞇起眼回看他的時候,黑發(fā)年輕人的面部表情反而整個兒放松了下來。
“扯談!贝藭r,白雀的聲音也在阮向遠的耳邊響起,聲音中充滿了輕蔑,“雷切養(yǎng)的那只蠢狗是哈士奇,哈士奇是狼類最近的近期,這種狗性格雖然蠢,但是從來不會發(fā)出‘汪’的蠢叫!
阮向遠:“………………”
如果不是此時此刻現(xiàn)場條件完全不允許開玩笑或者講冷笑話,他大概會覺得白雀學(xué)狗叫的聲音還挺喜感。
這時候,湯姆找到了人群中面色陰沉的米拉,他發(fā)出一陣譏諷的輕笑,勾起唇角,緩緩道:“你怕嗎,米拉,當初被你害死的小狗來了——你跑不掉的,我之后就到你了!
米拉以一聲響亮的冷笑作為回答。
與此同時,絕翅館的大鐘咚地一聲,再次響起。
一點了。
“就沒有人把那個該死的鐘停一停?”這是雷伊斯的怒罵。
果然,就好像對這方面特別敏感似的,湯姆的目光迅速從米拉身上挪開,他掃視了周圍一圈,先是問了一句“MT到了嗎”之后,緊接著又問,“已經(jīng)一點了,人都來齊了嗎?”
不知道為什么,已經(jīng)被坑過一次的阮向遠覺得,這兩個被湯姆無數(shù)次重復(fù)的問題非常奇怪,仿佛……
帶有某種暗示。
就在這個時候,一名犯人氣喘吁吁地從樓梯間跑上來,大聲地呼叫著雷伊斯的名字,在所有人反應(yīng)過來之前,這個犯人用幾乎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
“氣墊什么的都準備好了,樓下都已經(jīng)安排好了!”
當時,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這個在一片沉默之中唯一一個說話的人,有一些人甚至因為這名犯人的話兒露出松了一口氣的表情。
只有時時刻刻盯著湯姆沒有移開過視線的阮向遠清楚看見,當聽見這名犯人所說的話時,原本還完全沒有露出要跳下去預(yù)兆的湯姆臉上的微笑猛地收攏了起來,當阮向遠身后的白雀大呼一聲“糟糕拉住他”時,阮向遠看見,那名年輕、漂亮、本應(yīng)該充滿了活力的年輕人,整個兒就像是失了線的風箏似的,往后倒去——
人們被這忽如其來的變故驚得呆立在原地。
好半天,沒有一個人反應(yīng)過來。
直到人們聽見,站在人群之后的鷹眼發(fā)出一聲清晰的嘆息,其中夾雜著米拉刺耳的嗤笑,所有的犯人都炸開了鍋,然后他們聽到一聲“咚”地悶響傳入耳朵,就好像是有一樣重物,狠狠地砸在了柔軟的物體上似的聲音。
有點兒常識的人都知道,對于跳樓者來說,氣墊不一定能起到絕對安全的作用——
有時候是因為跳樓的人選擇的樓層太高,有時候是因為,跳樓的人落到氣墊上的姿勢不對直接擰斷了脖子或者弄碎了肋骨扎破內(nèi)臟,又或者,有時候,是因為跳樓者本人的身體素質(zhì)問題。
此時,阮向遠這才想起,為什么之前湯姆頻繁地點名,為什么湯姆幾乎所有的問題都圍繞著一些似乎圍繞著某些特定的、從某種方面可以轉(zhuǎn)化為“已經(jīng)結(jié)束了”的回答作為答案的問題,比如時間,比如問全員是否到齊——
他之前感覺到的奇怪完全沒有錯,這幾乎都是一種時間上的暗示。
仿佛是要自殺的人在等待,等待人們告訴他——“你的時間到了上路吧”。
“……”阮向遠幾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順著人群跟下樓的,此時,他滿腦子都在嗡嗡作響,只聽到有人在他耳邊一輪,一號樓今晚也不怎么太平,因為打架斗毆之類的事情,三號樓這邊出事的時候,醫(yī)護人員都在那里處理事務(wù),趕過來還要十分鐘左右的時間——
“艾莎他們還沒來?”
阮向遠抬起頭,有些迷茫地問前面那個拽著他走的高大灰發(fā)男人——他甚至已經(jīng)沒有腦力再去思考,這種問題,一直和他站在一起的白雀怎么可能知道。
“沒有,你也聽見了,大約十分鐘到!卑兹缸е钕蜻h,然后想了想后,脫口而出說出了一句今后讓他后悔了很久的話——
“你不是也是醫(yī)護人員嗎?暫時可以撐一會兒吧?”
阮向遠麻木地點點頭,這個時候,他們已經(jīng)站在了一樓的走廊上——
人們層層疊疊地圍在氣墊周圍,似乎沒有人去提醒他們此時應(yīng)該給湯姆留下足夠的空間保持呼吸順暢,當阮向遠拼了老命地往里面擠,甚至一邊擠一邊大聲呼叫著“我是醫(yī)護人員”,他卻發(fā)現(xiàn),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人墻似乎意外地難以突破——
當他停下來,終于看清楚,在周圍看似散亂的人群里,其實是有規(guī)律地隔著三兩個人,就會站著一些熟悉的面孔,這些人混在人群之中,看似不經(jīng)意,其實卻在無形地阻擋著人們靠近湯姆——
這些人的主子,此時此刻是唯二兩名和湯姆一塊兒呆在墊子上的人。
只見鷹眼扶了扶鼻梁上的金絲框眼鏡,他將手輕輕地貼在湯姆胸口的左邊位置,等了一會兒后,他站起來宣布了湯姆的死訊。
那一刻,阮向遠感覺到渾身的怒火的都快將他燒成灰燼,血液從腳底一路沖上腦袋,他不管不顧地甩開一個死死地抓著他的人,憤怒地在吵雜的人群人大叫著湯姆是鏡面人的事實,他無意義地重復(fù)著“我是醫(yī)護人員讓我進去”這樣的話語——
盡管他知道,這些人指揮將他更加牢靠地攔住。
因為他們的目的,本來就是要湯姆死。
阮向遠終于明白,所有的一切這樣看來統(tǒng)統(tǒng)都可以串聯(lián)起來——
什么狗屁動物靈,那只不過就是從米拉最開始心理暗示,那個所謂的動物靈的外表,最初就是從他的口中被描述出來的,然后一傳十,十傳百,以訛傳訛,然后,哪一些本來就跟他是一伙的人混入人群當中,假裝出事,之后,越來越多的人對于這件事信以為真——
那句話怎么說的來著?越小心地走路,就越容易摔。
最后,一部分完全不相關(guān)的人,他們因為過于相信,將本來就跟這個扯不上關(guān)系的事情都跟他聯(lián)系了起來,然后因為夜長夢多,他們潛意識地在走樓梯的時候摔傷自己,然后告訴自己是動物靈在作祟——
這就是為什么,阮向遠也能看見所謂的動物靈。
這也是為什么,當阮向遠第一次看見所謂的動物靈時,對方是哈士奇,但是,當他下意識地主管去改變自己的潛在意識的時候,剛才他在十樓花園里看見的,卻是一只擁有渾身雪白的皮毛的薩摩耶。
雷切說,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有時候,眼睛也會騙人。
雷切說,如果不小心,你就會變成羊群中的一員。
是啊。
人群總有一種“從眾效應(yīng)”,個體在群體中會喪失大部分判斷力,盲目遵循他人的意見——這種情況,通常有另一種名稱,“羊群效應(yīng)”。
黑發(fā)年輕人終于放棄了再突破那被刻意建造起來的人墻,他隔著人群,清清楚楚地看著湯姆,從所謂“被宣告死亡”,慢吞吞地,就像是一個老人一樣腳步蹣跚地,遲疑著走向死亡。
阮向遠仿佛看見,在他的世界里,仿佛有什么東西也隨著湯姆的呼吸變得越來越弱,然后轟隆一聲,整個世界支離破碎,徹底崩塌。
此時。絕翅館一號樓。
燈火通明。
黑發(fā)的年輕王權(quán)者站在一號樓三十一層的牢房里,他背著手,面朝著三號樓的方向。
隱隱約約仿佛聽見了哭聲——啊,當然了,或許更有可能是幻覺吧。
嗤,幻覺。
“現(xiàn)在明白了嗎?我的小徒弟,在將你把自己變成“環(huán)境”之前,我給你上的第一課,就是熟悉“原本的環(huán)境”,你看著是多么丑陋的地方,在這個地方,如果沒有權(quán)利,作為一名醫(yī)護人員的你,也只能什么都做不了地,眼睜睜地看著你的病人在你面前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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