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吃了什么?
雷切這個高深莫測的問題明顯讓屋內的溫度下降了一個梯度。
屋內,原本懶洋洋地站在原地歪著腦袋看他們離去的鷹眼此時因為突然改變的狀況,臉上的笑容收斂了一些,深灰色的眼眸更是因為雷切忽然轉身而染上了一絲警惕。
然而,在這種緊繃的氣氛下,作為當事人的阮向遠同志卻只覺得莫名其妙,對于雷切突如其來的問題,狗崽子唯一的表現就是毛茸茸樂顛顛的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停頓——
這個問題很重要嗎?無論如何,如果回到牢房你還想投喂我一餐的話,我也是吃得下去的……好吧,如果非要說我吃了什么,那……
花卷和豆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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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了料的豆漿。
后知后覺卻好歹總算是抓住了問題重點的阮向遠:“!!!!!”
此時此刻,狗崽子的內心是草泥馬在大戈壁上狂奔而過的節奏,他十二萬分地疑惑連自己都沒有聞出來的“附加料”雷切憑什么可以就這樣抽抽鼻子就聞出來——你說你鼻子靈我信,但作為一人類你他媽的比狗鼻子還靈這是要逆天哈?!
是的,阮向遠原本一點兒都沒準備讓雷切知道它吃了不好的東西——哈士奇本來就不是喜歡沒事兒亂叫的犬種,況且淚痣男還說了藥效個把天就會過去,那就,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蒙混過關就算了……
………………………………………………
好吧,勉強承認一下這只是原因之一。
其實是為了造成“我有節□在拒絕進食”的假象,等雷切來的時候,就會因為狗崽子餓著肚子等他而感動萬分,當晚投喂很多很多好吃的,然后對于他那不幸失足墮落拉在床上的尿也就可以順便既往不咎——
至少阮向遠是這么想的。
為了這個不知道啥時候才能邀的功,狗崽子甚至隨時都為雷切從天而降做好準備,哪怕是抱著花卷啃的過程中也非常注意到不要將任何食物殘渣殘留在夠嘴邊——事實上,雷切真的從天而降了,然后在抱著他走出還不到十米就發現他不僅沒有餓肚子,還果斷吃下了加過料的東西。
雷切:“隼,將來你要是死了,一定是吃死的。”
阮向遠:“…………”
雷切:“要么就是蠢死的,你選一個?”
阮向遠:“…………”
聽不懂你在說什么,我只是一只狗而已,有本事你汪汪汪。
在阮向遠吐著舌頭擺著一張純真的狗臉,用十分之自然而然的頻率擰開臉果斷逃避雷切的目光時,男人也終于停止了他和狗崽子正兒八經的對話,托著狗崽子大屁股的手輕輕在他屁股上輕輕拍了拍,下巴趴在男人的肩膀上,阮向遠心驚膽戰,閉著狗眼正考慮要不要搞第二次離家出走——
“十秒到了,答案。”
咦?
狗崽子睜開眼,猛地從雷切的肩膀上抬起自己的大腦袋——我PASS了?
哎嘿,我PASS了耶!到你了淚痣男,祝你被蠢主人從那個破了個大窟窿的窗戶扔出去然后一路順風旅途愉快!
吐著舌頭,狗崽子樂顛顛地趴在雷切身上轉頭去看鷹眼,當他回頭的時候,正好看見鷹眼聳聳肩翹起唇角說了什么,狗崽子伸了伸腦袋正準備側耳傾聽這貨說了什么,下一秒,卻又出了意外——
“嗷嗚嘎嘎嘎——”
原諒狗崽子哪怕到最后也沒能聽清楚淚痣男究竟說了什么,因為在它反應過來發生了什么的前一秒就忽然被雷切整個兒籃球快傳似的扔了出去,大狗嘴張開發出低沉的咆哮聲——天花板地板天花板地板天花板——降落,一陣昏天暗地之后被結結實實砸進柔軟沙發里的狗崽子四腳朝天,被雷切這么一扔扔得差點了丟了半條狗命,阮向遠保持著降落時的姿勢,四腳朝天地陷進沙發里保持了大約半分鐘……
“……”
狗崽子那叫個心驚肉跳——
把懷中的東西猛地丟出去然后撲向敵人這個動作雖然從字面上來看是很帥沒錯,但是一想到如果之前雷切沒有走到鷹眼的牢房門口而是始終站在那個北風嗖嗖的大窟窿旁邊……
那老子現在一定已經在一樓了,就是不知道是死的還是活的,呵呵。
滿臉呆滯望著天花板的狗崽子那條毛茸茸的大尾巴像是毛毛蟲似的拱了拱。
從尾巴末端開始,屁股,后爪,前爪,脖子——阮向遠終于從驚嚇中找回自己的魂,緩緩地將被拋物線運動嚇得伸得老直的腿子放松彎曲,抖了抖,直到他高高豎在腦袋上的耳朵里接收到了一聲近在咫尺的巨響,狗崽子這才嗷嗚一聲猛地翻身坐起來,甩了甩腦袋抖了抖身上的毛,跌跌撞撞異常艱難地從軟得過分的沙發里爬出來——
此時此刻,雷切已經和鷹眼扭打成了一團,而雷切完全占據上風——
換個角度來理解,如果鷹眼像雷切一樣能打,那么三十一樓的牢房,絕對輪不到MT來撿這個便宜。
和雷切不同,鷹眼之所以爬到了三號樓的頂峰,靠的不是拳頭而是腦子。
非常簡單的道理,四號樓的大叔白堂的存在就是最好的證明——絕翅館里的王,不一定都是靠拳頭爬到最高位的,有時候,當某些人有某些特殊的強項足以讓他控制整個樓層的人……那么他就是“王”。
相比起白堂,鷹眼又多了一個心眼,他知道“王”的位置雖然風光卻異常危險,三號樓野心勃勃的人到處都是,在他的位置沒有徹底坐穩之前,他需要一個傀儡來替他擺平每三個月一次的“王戰”。
鷹眼與四號樓的“王”不同,白堂從來沒有展現過自己能打的一面,卻在上任之后從來沒有經歷過“王戰”,當底下的人心服口服,所謂三月一次的“王戰”也就形同虛設了——鷹眼一直在等待著這一天的到來。
他也一直在等待著有一天能真正地將所有妨礙自己的人統統鏟除——
然后米拉出現了。
先是二十六層的幾個小高層,然后是瓊斯。
鷹眼覺得自己終于等來了他所期盼的那一天——他一直堅信著,在這個表面上看充滿了武力與暴力的世界里,往往卻是思考者占據著絕對的優勢,任何人都知道,一旦這類腦力優勢者鋒芒畢露爬到高處,他們的位置將輕易不可動搖——
體力會隨著年齡的上升而逐漸達到一個最高峰值開始走下坡路,然而智商卻不會——它只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變得日益強大。
這也是鷹眼為什么答應米拉替他除去雷切的原因——多么有利無害的一項交易,他甚至知道了大名鼎鼎的雷因斯家族長子為什么會進入絕翅館……
因為他和失去了姐姐的少年做了一個交易——年輕的雷因斯家族長子將代替少年進入這個與世隔絕的人間地獄,讓少年躲過那場牢獄之災,但,當男人出獄的那一天,他手上的一份擁有霍爾頓家族唯一繼承人米拉霍爾頓親筆簽名的股權轉讓申明,會讓霍爾頓家族的全部控股權在一夜之間全部易主雷因斯家族。
這就是雷切當初為什么代替米拉進入絕翅館的原因。
這也是米拉為什么無論如何也要在雷切出獄之前將他除掉的原因。
當時年幼無知的米拉小少爺蠻以為自己選擇了最可靠的交易對象——然而,隨著衣食無憂的成長,米拉的內心卻止不住越來越恐懼,每當夜里,一旦他閉上眼就會忍不住想象將來把所有的財富和權利都轉交給另一個人之后,他會變成什么樣——他不要出門沒有汽車接送,不要失去餐桌上精美的食物,不要失去沒有宴會誤會邀請函的日子。
他甚至不知道該怎么用勞動來養活自己。
伴隨著這些恐懼,那些年少時對雷切的仰慕終于被對一無所有的恐懼所壓倒,有一段時間米拉甚至在放學之后就去教堂祈禱——當人們夸贊著米拉少爺是個虔誠的教徒時,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在主的面前祈禱另一個人的死亡。
每一天都期盼著得到雷切死在絕翅館里的消息。
直到等到米拉感受到絕望——他甚至不能親自雇傭殺手進去替他解決雷切,那個與世隔絕的絕翅館,從另一方面來說卻是保護這些身份地位特殊的人的最好的天然保護屏障,每一名進入絕翅館的犯人,都是經過嚴格身份調查的。
哪怕花上天大的價錢,他也不能將職業殺手送入絕翅館中——于是,米拉將自己送了進來。
他不信,在絕翅館里沒有人能對付雷切——
那個高高在上的,他永遠也得不到的雷因斯家大少爺。
進入絕翅館后,一眼認出了三號樓那個小高層是傳說中的鷹眼,米拉迫不及待地與他做出了交易——
呵呵。
可是看看你那被雷切親手抽打的鞭痕,可憐的小米拉,現在是不是連最后那一點幻想也被現實撕得粉碎了呢?那樣的鞭子抽打在身上,一定疼得想滿地打滾吧?是不是哭著尿失.禁了呢?是不是哭著跟雷切求饒只是一時鬼迷心竅跟我在一起了呢?
還是沒有說出你真正的目的吧,愚蠢的小少爺,否則你已經死了。
雷切這樣的人,怎么可能……
啊,不過算了。
這就是我們小看他的下場。
只要我沒死,下次一定——
……
伴隨著一聲巨大的轟響,額頭上的猛然碰撞帶來的劇痛傳遍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聞到了溫熱濕潤的血腥氣息,鷹眼閉上眼,迷迷糊糊間只能看見那被他硬生生砸碎的木質柜子上留下了一大片自己身上流出來的血液——
然而雷切還是沒有放開他,輕而易舉地將鷹眼摁在地上,幾乎沒有絲毫的猶豫,男人修長的、永遠修剪整齊的手指,就這樣毫無預兆地戳進右邊那只半瞌著完全失神望著自己的深灰色瞳眸——
“啊啊啊啊啊啊啊——”
伴隨著一聲魚鰾被擠爆時的微妙爆破聲,血液就像是被開了閘的水龍頭似的從鷹眼的右眼處飛濺出來,有一些甚至濺到了面無表情的雷切的臉上,一只手死死地摁住鷹眼的腦袋,當對方因為劇痛而發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哀嚎止不住渾身抽搐的時候,雷切只是用自己的膝蓋死死地頂住他的胸膛——
然后深深插入對方眼眶的食指和中指換了個方向,一個巧妙的使力往上提了提——那十分鐘前還好好地呆在眼眶里,此時此刻連著神經被整個兒挖出來的眼珠被雷切夾在指縫之間,從眼珠上滴落的溫熱血液滴落在鷹眼白皙而無神的臉上。
房間中,一聲水燒開時水壺的尖叫打破了沉默。
雷切愣了愣后,看上去有些迷茫地往四周看了看,隨即他放開了鷹眼,男人站起來走到不斷尖叫的水壺邊,甚至細心地拔下了電源的插頭,然后他打開蓋子,將手中的那顆完全失去了色彩的眼珠扔進了滾滾的沸水之中。
滾水立刻變成了粉紅色。
然而雷切卻沒有多看一眼,順手啪地一下該上蓋子,轉過身來,慢慢地說:“我不想過問你和米拉之間有什么骯臟的交易,雖然他說得話我一個字也不想信,但是能這么快找到你這里,確實是他的功勞——”
及此,雷切冷笑一聲,轉身進了浴室,輕車熟路地打開水龍頭,嘩嘩的流水聲中,男人細心地用香皂洗著手頭也不抬繼續道:“不過還是好心提醒一句,鷹眼,以后再想繞彎彎,最好還是先看看你算計的對象是誰——這一次,拿了你的右眼,算是對你不長眼睛的小小懲罰。”
水流聲停止,男人關上水龍頭,用一只腳撩起馬桶蓋,順手將沾滿了血液的那塊香皂扔進馬桶里,“咚”地一聲水花聲,雷切想了想后轉身走出了浴室,他走到躺在地上一動不動地捂著右眼的鷹眼旁邊,停住——
“絕翅館里,思考者相比起體力勞動者,當然擁有絕對的主導權利……但非常遺憾的是,我不屬于這兩種人之間的任何一種——我是站在兩個食物鏈尖端的最高獵食者。”
彎下腰,拍了拍鷹眼的臉,紅發男人嗤笑一聲,眼底盡是陰冷寒意。
“學乖了?以后別碰我的東西。”
……
說完,雷切轉過身,當他對視上沙發邊那雙賊亮賊亮的小狗眼時,那雙湛藍的眼睛卻在一瞬間恢復了溫和。
對著那只蹲在沙發邊完整地圍觀了一系列印象中只有泰國恐怖片才能這么重口味的現場直播、此時此刻正一個勁兒挪著屁股往后退整個兒已經貼在沙發上的狗崽子,男人勾起唇角——
“回家,然后輪到你了。”
阮向遠:“…………………………………………………………………………………………”
狗崽子頭皮炸開了,他終于切身地體會到白堂大叔那句“看見他我眼睛疼”究竟是幾個意思——幾十個小時前,如果能預料到自己一泡尿能引發那么多神展開,狗崽子覺得,他大概寧愿給尿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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