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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活著就是一首由大小和弦搭配得當的曲目,有低音區,有高音區,有序曲,有混合跳進,有低潮沉悶,也有結束之前的最高點,有時候一生就是一首不斷重復的曲子。即便兩世有時候也重復的彈奏。當然,隨著命運彈撥的技藝精湛,一些微妙的改動發生后,即便重復,那感覺也不同。

  當1984年10月1日,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35周年慶祝日,盛大□□隊伍通過天-安-門時,北京大學□□隊伍中展現出一條“小平您好”的醒目橫幅,趙學軍覺得依舊是那么的溫暖,溫馨。感動的酸楚。

  上輩子,兄弟三個又臟又臭,看大閱兵的時候嘰嘰喳喳,被大人們提前趕了出去。趙學文著急看電視,就把腦袋卡在人家窗戶鐵柵欄哪里看。他看電視看得如醉如癡,過于貪婪,最后生生把一個大頭卡進人家窗戶里拔不出來了。那天晚上,別人家吃飯,趙家三兄弟罰跪。父親因為趙學文太丟人,罵他是:不知道羞丑狗X的狗東西。

  這輩子,趙家的孩子,早早的被接到王家坐在沙發上,嗑著瓜子,吃著洗干凈的葡萄蘋果。王媽媽給包了三鮮餡的餃子。孩子們吃的肚皮溜圓。

  王希今日有些脆弱,他被電視上的氣氛渲染的有些激蕩。他一直在掉眼淚,又覺得不好意思。所以每每借著撓頭的機會,悄悄用衣袖抹眼睛。

  側過頭,趙學軍上下打量努力隱藏眼淚的少年王希,十四歲的王希,個子就像打了雞血一樣向上蹦著一截子,一截子的竄。去年的他身上也許還有些兒童的味兒,天真,玩性大。畏懼父親,相信一切鬼怪故事傳說。今年的王希已經踏著趙學文的腳步,開始做夢,做有關于今后長大了,要如何,如何牛逼的夢想。他開始批判世界,否定自己的父親。每當說起一件事,他總能拐彎抹角的說到自己的父親,說到他的死腦筋,說到他們之間無奈的代溝。他說他不屑與父親辯解,總有一天,他會做出一件大事,令全世界對他刮目相看。

  王希的睫毛很長,因為哭過,那些睫毛一撮一撮的粘在一起。他常年曬在陽光下的皮膚黑黑的,嘴巴從側面看上下厚度倒是很均勻,只是露出的牙齒有些歪。很顯然,王希吃糖多了,睡前還不愛刷牙。他更像他的母親,而王希的母親,那是一位秀美委婉的南方婦女。聽說,以前貌似是位十里八鄉都聞名的小村之花。

  “你看我做什么?”大概覺得不對勁,王希扭頭瞪了趙學軍一眼。

  下嘴唇略微嘟嘟,嘴角輕輕上牽,趙學軍笑笑,指指他的眼睛:“看你哭啊!”

  “哭?你才哭呢!哼,留級生!”王希譏諷了一句,說完立刻知道錯了,他扭頭看下趙學軍,趙學軍扭頭毫不在意的繼續盯著電視看,只是不再理他。

  今年暑假結束開學,趙學軍應去初中,可由于病了半年多,家里人覺得,還是再上一次小學五年級的對,于是,高橘子根本沒問孩子的意見,直接就把他的手續辦了。

  真是越活越倒回去了,留級這事發生在重生人身上,大概趙學軍是獨一份的。無法反抗的趙學軍只好背著書包,默默無語兩眼淚,耳邊只有駝鈴聲的被迫留在了小學。留級對趙學軍來說真的無所謂,他只是討厭最近總是圍繞在他身邊的那首兒歌:趙學軍!留級生,賣花生,賣不了花生給醫生,醫生說他是好學生,誰知道他是個留級生。

  趙學軍真想仰天大吼一聲:老子只是出車禍!

  他找過母親談過,甚至,他愿意參加上初中的考試,奈何這是一個沒有人權的年紀,父母不會問你愿意不愿意,你聽安排就對了。總之他們就是為你好。你不聽你就是大逆不道!大哥今年上高一了,沒有住校,還是住在家里。原本家里人是希望大哥上中專,八四年的中專那是很牛逼的。就在大哥與全家很猶豫的當口,一向不明白這些的奶奶突然爆發了一下,非要孫孫上高中考大學。趙建國是個孝子,雖然到現在他都不明白,為什么母親對孫孫上大學如此執著。在關鍵的那當口,他還是尊重了自己母親的意見,來信叫兒子報考了萬林一中。

  趙學軍不會告訴家里人,一直以來,他在奶奶耳朵邊嘮叨了某種概念:中專相當于秀才,高中畢業上大學那是舉人老爺。哎,隨你說什么文憑分配什么的,老太太是一概不明白。可你一說秀才舉人,老太太門清著呢。

  二哥趙學兵初二了,學習與大哥一般好,依舊是全年級第一,這家伙有些小滑頭,校內他跟老師們混得好,校外無論是街痞子,還是大一點的人都要給他幾分薄面。這家伙天生就是一個會看眼色,會混事兒的家伙。

  外面有人說,趙家是奇怪的家庭,這家里最受寵愛的孩子,不是學習好的,而是常年臥病在床,還留了一級的趙學軍。趙家人對這一點全無反應,他們稀罕誰,不用跟全社會匯報吧?

  閱兵式完結后,王路叔叔開著部隊里的吉普車來接孩子們,今天開始就是國慶長假,為了教育孩子們,令他們更加珍惜現在的生活。趙建國與王路寫信商量,給孩子們上一堂課,這堂課的名稱就是:憶苦思甜。

  帶著出門的興奮,五個猴崽子吵吵鬧鬧的上了車,座位卻是不夠了。北京吉普后面是三人座,按理來說,放四個人沒問題的,可是高橘子給丈夫亂七八糟帶了一堆東西。這不馬上要變天嗎,再加上六月下旬趙建國帶著班子下了江關縣之后,就再也沒回來。他的通訊員倒是回來了兩次,一次帶了五十斤土豆還有他剩下的糧票回來,還有一次叫媳婦給他把家里孩子們不穿的衣服整理幾包帶過去。做媳婦的總歸是不放心,借著機會,高橘子恨不得把家里好吃的給丈夫掏空了,她整理了滿滿三大包的東西,恨不得把自己也打包帶過去。就這樣,行李占了一個人的位置。后面擠不下四人了。

  商量來,商量去,王路建議王希抱著趙學軍坐前面。趙學軍郁悶壞了,臥床半年多,他又瘦又小,留級生的個子是全班倒數的,體重還沒比他小的九歲王瑞重。看樣子,趙棉球的光輝歲月,那是一去不復返了。

  王希抱著趙學軍,倒是感覺無所謂,這小子輕飄的,壓根對他沒什么威脅。再說,剛才他得罪他了,他也想找機會和好。就這樣他抱著趙學軍的腰坐在前面。

  江關縣距離萬林市五十多公里,該地區自然條件十分復雜,經濟資源因該地常年干旱而異常貧瘠。江關縣的土地大部分都是褐土、草甸土,大部分山都是寸草不生的青石頭山,還有黃土高坡多見的干荒子土山。車自萬林市出去,大約走了一個多小時,地面開始顛顛簸簸,泊油路換成了狹窄的半柏油半土坡路。

  因為無聊,孩子們從吵鬧開始慢慢的變得平靜。無論萬林市多么小,多么閉塞,它終歸是個都市。而江關縣這個地方,它出乎意料的貧瘠,隨著人煙消失,車里的氣氛轉向無趣。那一望無垠的荒山赤地,唯一的一條公路上,又走了一個多小時,就看到兩牛車。

  “

  叔,我爸就是在這里工作?”老大趙學文覺得,爸爸可憐了。

  王路開著車,倒是不在意的笑著解釋:“對啊,你們的父親就是在這里工作,知道我們為什么要來修路嗎?只有將大山穿透,才能將這里與外面連接起來。山西是個窮地方,過去這里叫老區,出過不少革命先輩,解放后,許多南下的老干部對家鄉一直很抱歉,覺得沒給家鄉人民做什么。可是,一個省,因為地域的窮困,靠個人是不夠的,這里需要你們好好學習,努力吸收知識,才能在今后建設好家鄉,你們的父親選擇了最貧瘠的地方,你們應該向父親學習。”

  哎,這王路叔叔吧,到底是帶兵的,張嘴就是套話。

  趙學軍不敢開窗,今天有風,只要敢打開窗子,就著風,他能吃一口土。王路叔叔把車開的并不快,慢慢悠悠的,有時候還要拿著一塊布,下去擦玻璃上的土。從下午二點半出發,一直到傍晚時分,這幸虧十月天長,天還略明,這群人才找到了江關縣城。一進縣城,又驚了。說是縣城,這里就如電影上的某個貧瘠的舊村鎮。解放這么多年了,無論政治是什么風,江關縣都執著的保持著它的原貌。解放前啥樣,現在還啥樣。

  在縣城口入的平墻,墻上的口號是很多年前留下來過了時的:全世界人民心中最紅最紅的紅太陽,我們偉大的導師,我們偉大的領袖,我們偉大的統帥,我們偉大的掌舵手,我們最最最最敬愛的□□,萬壽無疆!萬壽無疆!萬壽無疆!!!!!!!!!!!!!

  一條縣城主要大街,從頭到尾不到三公里。滿縣城抬眼望去,竟是一目了然,沒一棟二層以上的房屋。街道倒是干凈的,不過不是泊油路,是硬土跟舊磚鋪的路。王路把車開到江關縣中學。江關縣縣委與江關縣中學就在一個舊廟翻蓋的大院子里,有個半墻將這兩個單位分開。現在國慶了,學校正在放假。

  王路喊了幾聲,縣委大院一片安靜,只有一只禿毛公雞不慌不忙的從車前邁著太空步走過去。大概覺得領地被侵犯,這只傻雞回過頭又狠狠啄了幾下汽車輪胎。王路又按了幾聲車喇叭。過了一會,有個圍著圍裙的食堂大師傅模樣的中年人,他顛顛的跑過來,看看車子,接著一臉驚喜:

  “是萬林來的客吧?是找俺們趙書記的吧?”

  王路笑笑,拍拍車門:“哎!哎!都下來,活動下啊,到了啊!”

  這群孩子,幾乎就是腳打著飄的下了車,這一路顛,骨頭沒散了。趙學軍扶著縣委大門干嘔了幾聲,王希走過來,扶著他,從兜里掏出一顆酸三色給他:“嗯,甜甜嘴就好了。”趙學軍笑笑,將糖塊放進嘴巴里。

  大師傅自稱老段,他將這群人讓進食堂,挺利落的將早就做好的雜糧面下了鍋,沒一會兒,粗瓷大碗滿當當的六大碗面條就上了桌。哨子是海帶土豆茄子塊加肉沫兒,聞上去就很香。

  趙學文看著臉盆大的面碗,幾乎要愁死,他扒拉了幾口,對著蹲在一邊吸著旱煙的大師傅老段問:“叔,我爸爸呢?”

  老段磕磕煙袋鍋子,笑瞇瞇的解釋:“趙書記在小山頭打井類,吃罷飯俺帶你們去,先吃飽,吃飽了有力氣,要走好遠得嘞。吃吧!吃吧么,俺和了好多面,趙書記給了半個月的細面飯票,一個月的肉票呢。吃吧!有肉,都是肥肉!”

  趙學軍實在沒胃口,但是還是吃了半碗,喝了一大碗面湯。吃罷飯,王路跟孩子們告別,說四天后來接他們,他部隊上也有事。與王路叔叔告別后,老段帶著他們一起順著縣城邊的小路向縣城外面走,他們走了一小段,天就黑了下來。

  王瑞在哪里都是活潑的,他看大家不說話,就沒話找話:“哥,你說,把我賣到這個山里,我覺得吧,我就再也出不去了。”

  要說么,老段這人也有個意思,他嘿嘿笑著,扭頭對孩子們說:“可不是么,日本鬼子來都不敢來了么,進來就出不去了么。”

  “哎?日本鬼子來過?”趙學兵感興趣了。

  老段顛顛的走在前面,背著手得意洋洋的:“來過么!又走了么!他們看著這地兒么(沒)甚搶的,就吃了兩口咱江關的土走了么……咱這地兒,美得勒,甚兵都留不住么,日本鬼子,匪兵強盜……憲兵……就連知青也走了么!”

  又走了一個多小時,趙學軍再也走不動了,他蹲在地上氣喘吁吁的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趙學文走過來,蹲下背起弟弟,又背了大約三十分鐘,遠遠的山坳坳那邊有人招呼:“那是老段么……”這一聲后,孩子們又聽到了好多好多來自遠山的回聲。

  老段大聲回答:“是的咧!”

  那邊大笑著又喊:“么讓狼叼去?!”

  “叼我作甚,俺又么有全國糧票!快些吧,娃們都累壞了么……咋不早點來!”他說完,扭過頭,沖著孩子們嘿嘿笑:“娃,來接你們了么。”

  一位穿著記憶中姥爺那樣的黑襖,黑褂子的老鄉笑瞇瞇的走過來,伸手接過趙學文背上的趙學軍,語氣里遮蓋不住的疼惜:“上車,上車,車上舒坦嘞……可憐的,累壞咧。老段就是個球東西,娃,咱家去!”

  那之后,趙學軍的記憶便散亂了,一場車禍,毀了他的根基。幾個小時的顛簸,外加坐在驢車上的兩三個小時的上坡下坡,趕車的大叔一聲一聲的調子,聽的他肝顫,那頓顛簸后。他迷迷糊糊的感到,自己被人抱著,脫了衣服,脫了鞋子的被塞進一個暖洋洋的地兒,就這樣昏昏沉沉的睡去了。他能感覺到,那是爸爸的懷抱,那懷抱令他無比安心。

  第二天上午,幾聲清脆的金屬撞擊夾雜著婦女的清脆笑聲,一聲帶著山里漢子訓羊的甩鞭喝斥。孩子們嘰嘰喳喳的追趕……趙學軍迷迷糊糊的從被窩里坐起來,他揉揉眼睛,嚇得又縮進被窩。

  笑聲更加大了……

  茫然四顧,這一口山里人常住的老窯洞,窯洞是新掏的,窗戶上窗欞紙上還粘著沒褪色的大紅雙喜字。看看身上蓋的被子,那是大牡丹綠葉葉新喜被。趙學軍看看兩邊,原本應該睡在他身邊的人看樣子早就起來走了。有些人沒良心,就留下他一個,獨自面對一群村里的老奶奶,老大娘,外加大姑子,大嬸子的圍觀,那邊連窗戶上都趴滿了看客……

  趙學軍看拿被子遮掩著自己發冷的光肩膀,伸著腦袋四下找衣服。這時,人群走出一個四五十歲的大嬸,先是摸摸他腦袋,然后特親切的問:“娃,睡醒么,么睡醒,再瞇會么。”

  “嬸嬸,我睡醒了,我衣服呢?”趙學軍一開口,屋子里就是一陣亂笑,整的他尷尬無比。

  大嬸取過一邊疊的整整齊齊的衣衫,遞給他,趙學軍接過去迅速穿好,爬出被窩,等他穿好鞋,站到地上,有個很漂亮的小媳婦端著一個紅色的洗臉盆進了屋。放下后,笑瞇瞇的看著他說:“洗涮,洗涮。”

  “那是俺兒媳婦,這是她的新房。”大嬸笑瞇瞇的介紹著,手腳不停的把被子疊好了。

  趙學軍找到自己的包包,取出毛巾,牙刷,牙膏,開始在尷尬的氣氛中,給全村的奶奶嬸嬸表演打掃個人衛生。這段時間,只要他有動作,那就是一頓莫名其妙的笑,搞得趙學軍不斷的順拐。收拾完自己,他很老實的坐在炕沿,實在羞澀不知道該這么好。這家的大嬸端著方桌,桌子上放了一個小鍋子,碗碟。她將桌子放到炕上,幫他盛了米湯,給上了小咸菜,外加的還給了他一支筷子串起的三個開花大饃饃。

  趙學軍看著那三個開花大饃饃,就愁死了,他喝了一碗稀飯,吃了半個饃饃后,訕訕的把碗推過去對大嬸說:“嬸嬸,吃不下了,要不我中午再吃。”又是一陣大笑。

  笑完,他的一只手就被村里一個老太太揪過去,先是摸摸,再翻過來,倒過去的看著,看完還跟

  別人顯擺:“都來看看么,嘖嘖,這娃的手,細發發的,綿綿的么。過來看看么,哎呀,真真是,手綿綿很有錢,手干干去種田……”

  趙學軍低著頭,被迫半舉著手,尷尬的由著那群人摸來摸去,最后他終于忍無可忍的對大嬸說:“嬸嬸,我爸爸呢?”

  “爸爸?”

  “哦,爹,我爹呢?”

  趙學軍跟著大嬸的小兒子,慢慢的向村外走,這一路,他就是個被參觀物,成群的山里娃嘰嘰喳喳的身后跟著。走幾步,他就得停下被人打量,問話,被拍頭。

  小山頭村,是個自然村。這里居住了大約百十戶人家,這些人祖祖輩輩的過著憨厚質樸的生活,甚至,有些人一輩子都沒去過二十多里外的江關縣城。趙建國帶著班子來這邊原本也是有著很大的理想跟抱負。

  可是摸清現狀后,他所有的計劃都改變了。他覺得一個縣,想在這次改革中,找到最正確的道路,不是激進,也不是保守,而是踏踏實實的先解決了民生再說其他的。江關縣自古缺水,水是人們的第一生命,所以,不管有著多么大的理想,都應該踏踏實實邁出第一步。

  所以,趙建國帶著班子,先考察了江關縣周邊現狀,接著把班子拆開,分到各鄉鎮,開始了他工作的第一步。就是給老百姓解決吃水問題。所以,修麻池(土話:修蓄水池),挖深井這是江關縣新領導班子做的第一份工作。

  趙建國承包了這里最最貧瘠的小山頭村。這里自有人類居住開始,就要每天走十幾里地,去山凹里的一個低洼處汲水。遇到旱天,那山凹的地井就會干涸。村里人就靠著家家都有的蓄水井里接的雨水用。趙建國他們找了省城的技術員,在村里村外里測量了一個月,終于在村里找到了一個點。在確定有水之后,趙建國就再也沒下過山,縣委有事兒也是在村里就地解決。這個年代,這老區的領導都這樣,不是單單一個趙建國。

  小山頭的太陽,似乎要比萬林市的太陽毒辣些。趙學軍好不容易擺脫了參觀團,跟著大嬸的小娃走到了村邊的一個平整地,那邊遠遠地他就能看到挖井架子,他用手遮擋著日頭,看著那邊,有多久沒見過爸爸了,他卻能從那群人里,一眼就認出他來。雖然他穿的很破舊的衣衫,雖然他灰頭土臉像個老農一樣蹲在那里,向井地觀望。趙學軍仍能認出那個屬于父親的脊梁,他大叫了一聲:“爸!”

  趙建國站來,側頭看著,接著大笑著跟別人介紹:“這是俺的三兒,最小的娃。”說完,他跑過來,走到兒子面前蹲下,親昵的看著他:“不該叫你來,受罪了,受罪了。”說完,他抬起手,摸摸兒子的腦袋又問:“胸口悶不悶?”

  趙學軍淚如雨下,連連搖頭后,摟住自己的爸爸說:“爸,要不,別干了,回家吧,我養你。”他心疼的不行了,自己的爸爸,現在那是胡子拉碴,瘦了三圈,老了十歲。他發過誓,這輩子要父親享福的,想吃什么就吃什么的。

  “臭小子,說什么呢,就要出水了,你爸我啊,這輩子……就是個沒出息的,享福就憋死了。”趙建國抱起兒子使勁摟摟又放下。那邊的山娃哄堂大笑,表示不屑。他們父子走著,趙建國嘮叨著:“來了這里,才覺得,這輩子活的不值,虧著這里的百姓呢,你說爸爸,一個月拿著好幾十塊錢,大米白面吃著,每天還抱怨呢,以前也受過罪,覺得自己該享福的。哎……錯了,都錯了……”

  走到井邊,趙建國把兒子放下,指指那口深井說:“兒子,這是爸爸的井。”他說完,跟那些鄉親介紹自己的娃,介紹了一圈后,他就又蹲回井口原地不動了。

  趙學軍乖乖的坐在一邊的石磨盤上,看自己老爹,沒一會,趙學文他們顛顛的跑了回來。他們已經在這附近玩了一會,也感慨了一會了。看到趙學軍,他們便很興奮的過來七嘴八舌的說了一大堆話,說完,拉著他就跑。大概的意思就是,在村口那邊,有個驚奇的地兒,趙學軍一定猜不出,那是什么地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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