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 ACT·741
一、
周四這天,中午十二點,學生會接待室的大門徐徐打開,早已候在門外的學生爭先恐后地往里擠,接待室轉眼雞飛狗跳,亂作一團。
學生會主席領著一群同學在各自的崗位上安坐,面對此情此景,主席先生不動聲色地忍耐了一會兒,之后他站起來說:“你們愿意這么熱火朝天的聊下去就請把我接下來的話當耳旁風,今日接待時間有限,因為下午我將離校,卡卡洛夫教授已經批準了我的申請。”他煞有介事地掏出懷表,“嗯,還剩下36分鐘。”
隨著他話音的落地,室內變得一片寂靜。
這是每天例行的學生會接待時間,目的是幫助有困難的同學,排遣背井離鄉的苦悶,或者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給予物質上的幫助。不過經過這幾天的接觸,主席先生領悟到自個兒實在是太天真了,他以為他們的工作類似紅十字會,其實等同居委會……
“為了節省時間,我決定,”海姆達爾環顧一圈。“失眠厭食外加健忘渾身難受的請向后轉,出門找校醫;只要不是人命關天,請咨詢各年級級長和副級長,巧的是他們就在一旁守候,等待著為您服務。”
級長和副級長們紛紛苦笑,他們的小蠻腰揍素被主席壓彎的。
主席先生對這些偽小白菜的滿臉控訴視而不見,土豪似的一揮手,續道,“與同學不和找級長;上課聽不懂找教授;寂寞空虛找室友;希望改善伙食請至門口的留言板留下您寶貴的建議;給學生會提意見找副主席……”
卡羅敢怒不敢言地掃了他一眼,依然被無視。
有個不怕死的宣傳部干事插嘴道,“學生會主席做什么?”
他的迎難而上、視死如歸頓時受到來自四面八方的景仰。
海姆達爾四平八穩的說:“校長在迎新會上發言強調的幾項新措施你準備好了沒有?周末要給校長過目。”
那干事搖頭。
“還不快去寫!”主席橫眉怒目。
干事灰溜溜地坐了回去,所有的干事低下頭,在主席的掃描下假裝忙碌。
主席先生溫油一笑,“學生會主席就干這個。”
大家的臉色灰里透著青。
海姆達爾一抬眼,怒道,“你們跑這兒來湊什么熱鬧?!”被怒視的幾人乃人高馬大的七年級,站在一眾低年級中顯得特別鶴立雞群,幾人就是來找存在感的。
“我們最近找不到人生目標。”七年級們小臉兒凄苦。
“找你們級長去!”海姆達爾脫口而出。
那幾人指指他,又指指他身邊的卡羅,委屈道,“所以我們規規矩矩地排隊。”
明白過來的海姆達爾不由大恨,他和卡羅就是本年級的副級長和級長。
二、
離校前還要上校長那兒報到,集體生活千萬不能太瀟灑。
“你準備怎么走?”卡卡洛夫問。
“坐馬車。”
海姆達爾本想幻影移形,多省事,問題出在豆莢那兒。豆莢不是受過訓練且體質特殊的國王,海姆達爾也舍不得它受罪,遂決定坐馬車。
“已經確定行程了?”卡卡洛夫又問。
海姆達爾對他積極的噓寒問暖感到大惑不解,“沒有,打算去木棉鎮坐車。”
卡卡洛夫顯得很興奮,“那就坐學校的馬車去吧!”
“……您的馬車?”海姆達爾不認為他回回都那么大方。
果不其然。
“當然不是!”卡卡洛夫斬釘截鐵,然后興致勃勃的說:“我指的是乘坐德姆斯特朗的馬車,我們自己的馬車。”
“我們學校有馬車?”海姆達爾不解。
霍格沃茨有馬車他知道,拉車的是自古以來被褒貶不一的夜騏,灰常拉轟。
“這是萊西教授的提議,利用后山的天馬。”(PS:帕特里克.萊西,本學年新上任的保護神奇生物課教授。)
“那些天馬愿意?”
“為什么不愿意?”
“在您脖子上套韁繩,讓您拖拉重物,您肯定不愿意。”海姆達爾嘀咕。
“你說什么?”卡卡洛夫聽不清。
“沒什么,”海姆達爾扯出燦爛的笑容。“只要萊西教授有把握天馬會把我安全地送到目的地。”
“卡捷寧教授已經試過了,他回來后說很不錯,速度不是最快,但勝在平穩。”
聽見自己不是第一個吃螃蟹的人,海姆達爾順水推舟地接受了。
三、
馬車徹底停下后,海姆達爾一推門就看見不遠處向自己跑來的米奧尼爾,立刻驚喜萬分地鉆出馬車,張開臂膀。
“里格!”顛兒顛兒跑來的米奧尼爾被小粑粑一把抱在懷里。
海姆達爾在兒子臉上親了好幾下,“想我嗎?”
“想!”米奧尼爾糊了小粑粑一臉口水。
海姆達爾放開孩子,豆莢跳到米奧尼爾腳下,親昵地擦著他的身體。
“豆豆。”米奧尼爾蹲下.身開心地抓住那條柔軟的尾巴。
黑貓凄厲慘叫:艾瑪,熊孩子快放手!
“等了多久?不好找吧?”海姆達爾說。
馬車停靠的地點位于赫爾辛基,此處是北歐最大的天馬拉車集散中心,寬廣的停車坪人頭攢動,大大小小、顏色各異的馬車在上空密集地來來往往,工作人員穿著熒光色的醒目巫師袍,騎著帶有碩大警示牌的特制掃帚在空中指揮交通,防止擁堵和碰撞。
“你的馬車一出現就看見了。”隨后而來的隆梅爾說。
海姆達爾順著父親的目光看向車廂,寬敞的四人馬車,車廂被涂刷成奪目的血紅色,車廂的左右兩側各畫了一幅半身像,左邊為卡卡洛夫手托校徽,笑容風騷;右邊為卡卡洛夫一臉虔誠地兩手高高捧起校徽,特別圣潔。
這馬車甫一出現,隆梅爾沒敢認,他甚至沒勇氣坐進這樣的車中,他兒子居然毫無心理障礙地乘著它一路飛到芬蘭。
“這車廂特別醒目好看。”海姆達爾一臉的與有榮焉。
隆梅爾默然。
他們回到藍絨小屋。
海姆達爾先去探望動物朋友們,確定它們吃飽穿暖無憂無慮,便走進餐廳品嘗遲到的午餐,隆梅爾和米奧尼爾喝著飲料陪同。
“沒給爺爺添麻煩吧?”海姆達爾逗米奧尼爾。
“沒有……”米奧尼爾挺起小胸膛搖頭。
海姆達爾對他一笑,然后看向父親。
“他很聽話,多多馬也很樂意服侍他。”隆梅爾坦言。“我平常沒時間陪他,負責他的家庭教師稱贊他很聰明,一學就通。”看得出米奧尼爾的聰明伶俐讓爺爺很高興。
“家庭教師?”海姆達爾詫異極了。
“我不能把他一個人丟在家里,即使他跟我去辦公室我也看不了他。”隆梅爾說。“我就給他安排了幾位家庭教師,每天輪流陪他玩。”
家庭教師是用來增進知識、增長見聞的,財大氣粗的斯圖魯松主席會花錢找專業的教育人士當保姆。
“米奧尼爾會數數了!”奶娃迫不及待地炫耀。
“真的呀?!”海姆達爾驚訝的說,“太了不起了!”
奶娃眉開眼笑。
“而且還會寫字了。”隆梅爾笑瞇瞇地撫摸米奧尼爾的頭。
“……爸爸,他才三歲。”海姆達爾心疼的說。
“沒有特意教,和家庭教師玩耍的過程中他自己記住的。是不是,小米?”
“嗯!米奧尼爾寫字了!”米奧尼爾使勁點頭。
海姆達爾無語,這才過去幾天啊,兒子不但會數數,連字都會寫了。他已經無法想象一年以后的奶娃會“進化”到什么程度。
“爸爸,”海姆達爾認為他們還是打開天窗說亮話的好。“我從不指望養育出一個無所不知的天才,我希望孩子健健康康的長大,不求他功成名就,也不盼他家喻戶曉,盡人皆知。”
隆梅爾對他的話不以為然,“難道我就想讓孫子病病歪歪到老?”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明白你的意思,所以我從不試圖干涉你那貧瘠乏味的期待值,相對的你也別阻擾我的設想。”隆梅爾低頭看了眼孩子,發現后者大張的眼中閃過幾許驚惶。他莞爾一笑,摸了摸孩子的后腦勺。“這個家里總要有人給他加把油,威克多如何想我不知道,但我確定他不會跟你唱反調,我可以保證孩子若是不喜歡絕不強迫,一切選擇權在米奧尼爾。你看如何?”
海姆達爾吐了口氣,隆梅爾如此推心置腹地說出這番話已經相當客氣了,以斯圖魯松主席的控制欲,一旦下定決心那就是不容置疑。
海姆達爾咧嘴笑道,“我明白了,”隨后勾了下兒子的小鼻子。“好好和老師們玩,周末爸爸們陪你一塊兒數數寫字。”
米奧尼爾樂得齜出一口白白的乳牙。
四、
吃完飯,三人移到客廳。
海姆達爾接過父親親手給他倒的茶,說:“返校那天我收到了威克多奶奶的邀請函,我打算今天赴約,帶著孩子一起去。”
“邀請函的事我知道。”隆梅爾含住煙斗,有孩子在他不會點煙,煙癮犯了的時候就這么含著過干癮。
邀請函是多多馬替威克多送的。
“打算把孩子帶去給那老太太看?”隆梅爾問。
“還沒決定,”海姆達爾喝了一口茶。“老夫人對米奧尼爾始終不聞不問,我覺得很不正常,一般人就是孫子養了只寵物狗也免不了關懷嘮叨幾句,何況是一個大活人。我設想過她是因為米奧尼爾的血統心有隔閡,但她不像是那種純血統至上主義者。”
“揚庫洛夫斯卡家就不是什么純血統,克魯姆老夫人的父親有麻瓜血統,她的祖母是泥巴種。”隆梅爾說。
“哦,那就不是血統問題了。”海姆達爾揚揚眉毛。“因而我琢磨問題還是出在我身上,我有個預感,今天與她會面將真相大白。米奧尼爾是否與她見面就看這次會面的結果,如果……”
海姆達爾搖搖頭,想把那一絲陰霾揮去,預言球里的記憶使他心生不安。
“我派車送你們。”隆梅爾說。
“不,我就坐學校的馬車。”海姆達爾婉拒。
卡卡洛夫的意圖是借由海姆達爾的東奔西跑達到潛移默化做宣傳的目的,若是換了父親安排的馬車,校長的滿腔熱血情何以堪。
“去了以后把孩子先安置在維丁他們家。”隆梅爾為他出謀劃策。
“貝爾尼克他們回家了?”海姆達爾一愣。
“回了,昨天接到黛絲的信,他們會在保加利亞待一個月,之后去美國。”
海姆達爾搖頭,“他們那一家人太不安分了,成天飛來飛去。“
“這樣的生活是黛絲期盼已久的。”
之后,海姆達爾支支吾吾的說:“我……可能會碰上一些事,答應一些不應該答應,或者說可以避免的承諾,那個承諾可能會給我生活帶去一些麻煩……我希望真發生了那樣的情況,您不要生氣,因為我不是很相信那些。”
這么沒頭沒腦的一通話,饒是聰明過人的隆梅爾.斯圖魯松亦一頭霧水。
主席先生考慮片刻,“也就是說你可能會做錯事,但希望我不要生氣?”
海姆達爾眼睛一亮,點點頭。
“親愛的,別開玩笑了!你做錯事還不許我生氣?”隆梅爾對他投去輕蔑的一瞥。
海姆達爾卻聽出了言下之意——可以容忍你犯錯,但不能保證不生氣,于是他大聲說:“謝謝爸爸!”
五、
提前接到消息的黛絲熱情地打開大門,與海姆達爾擁抱。當她的視線落在米奧尼爾臉上,笑容更燦爛了。
“這是誰家的小乖乖?”黛絲抱過米奧尼爾親吻他的臉頰。“還記得我么,寶貝?”
“黛絲奶奶。”
黛絲笑得合不攏嘴,裙子忽然被拉了一下,低頭見小女兒瞪著自個兒。
“多莉特也要看弟弟。”
黛絲搖搖頭,把米奧尼爾放地上。
多莉特笑逐顏開地拉著米奧尼爾的小肉手,忙不迭自我介紹,“我是多莉特姐姐。”
米奧尼爾還是那副傻乎乎的樣子,“姐姐。”
多莉特老享受地咧嘴笑著,十分熱情地親吻弟弟的面頰,米奧尼爾禮尚往來,也親了姐姐一口。多莉特更開心了,她是家里最小的,好不容易有個弟弟,大姐的氣質一下就端起來了。她拉著米奧尼爾往里走,嘴里不停嘀咕這嘀咕那。
米奧尼爾頻頻回頭找小粑粑,見小粑粑含笑看著自己,心安之余放開膽子和多莉特玩了起來。
海姆達爾心想輩分不對啊,但看黛絲一副毫無芥蒂的樣子,便作罷。
“維丁和貝爾尼克呢?”海姆達爾在黛絲的帶領下走進小客廳。
“他們去釣魚了,準備晚上請你吃大餐。”黛絲說。
這下海姆達爾不留下用晚餐也不行了。
又閑聊了幾句,聽黛絲述說旅途中的有趣見聞,時間過得很快,海姆達爾看了表,站起來。
“米奧尼爾麻煩您多照看了。”海姆達爾說。
“你這孩子,跟我說這客氣話做什么。”黛絲故意氣呼呼的說。
海姆達爾歉然一笑,“對不起。等會兒見。”
黛絲回頭,“米奧尼爾,你小爸爸要出門了。”
被多莉特拉著玩會變形狀的魔法積木的米奧尼爾匆忙丟下手里的積木跑了過來,一臉倔強地用力抱住小爸爸的腿。
黛絲對他突如其來的舉動有些驚訝,多莉特也急急忙忙跑來,“我們繼續玩,搭完大房子里格就回來了。”
貝爾尼克的小妹妹是個機靈的娃,小小年紀就懂得避重就輕。
米奧尼爾充耳不聞。
“爸爸很快就回來了,米奧尼爾和多莉特姐姐玩積木好不好?”海姆達爾蹲下來安撫孩子。“爸爸還想看米奧尼爾和多莉特姐姐搭的大房子呢。”
多莉特是個急性子,見米奧尼爾遲遲不應,又要說什么,被黛絲一把捂住,嚴防她幫倒忙。
過了好一會兒,米奧尼爾悶悶地說:“……搭完房子里格就回來。”
“爸爸和你保證。”海姆達爾溫柔地擁住兒子。
出門前他沖黛絲使了個眼色,黛絲點頭表示明白,她會暗示女兒選一幅最難的圖樣。
六、
當他踏上羅多彼莊園的臺階時,高高在上的鑄鐵玻璃門無聲開啟,海姆達爾從不指望克魯姆老夫人會出來迎接他,他走進門內,把包裹得精致華麗的禮盒交給家養小精靈,并在家養小精靈的引領下穿過前廳,正廳,來到同樣高聳寬闊、雕梁畫棟的茶室。
克魯姆老夫人穿著煙灰色的袍子坐在一張黑色的木桌旁,揮之不去的陰影在眉間徘徊,氣色很差,原本花白的頭發幾乎成了全白,服裝的質量款式或許考究,可暗啞的色澤襯得她蒼老而憔悴。這原本是一個很會保養的老太太,海姆達爾發現她比上次見時更老了幾分,身板甚至有些佝僂,顯得老態龍鐘。
龐大的羅多彼莊園再不復當初所見,雖然談不上日日歡聲笑語,風光時真正是賓客盈門、絡繹不絕,而不像如今這般死氣沉沉。一個老太太守著這樣一座大房子,孤寂催人老。
海姆達爾停止再去考慮這個發現,邁步來到老夫人面前。
“下午好,克魯姆夫人。“
老夫人猶如受到驚嚇般抖了一下,倉惶地回頭,見到是他后松了口氣。
“是你啊,”她疲憊地抬手。“坐吧。”
海姆達爾依言而行,在她右手旁坐下。他很高興看見那位小少爺不在列。
家養小精靈送上茶點后,老夫人吩咐關門,似乎不準備公開今天的見面。
海姆達爾不動聲色地端起杯子,低頭看向杯中琥珀色的茶水,自嘲的想有什么好猶豫的,難不成還怕下毒?他輕輕抿了一口,剛在黛絲家喝了茶,如今肚子里沒空地了,只好又象征性地拿過一塊精致到不可思議的糕點,擺在手心里看著。
“這是在保加利亞最好的巫師糕點店訂做的英式下午茶套餐,你嘗嘗味道對不對。”老夫人似乎很有待客的興致。
海姆達爾笑了笑,深吸口氣,豪邁地張嘴一咬。
“味道還行吧?”老夫人迫不及待的問。
海姆達爾胡亂點頭,沒好意思告訴她,他壓根不知道正宗的英式下午茶是啥滋味。
老夫人開懷一笑,海姆達爾琢磨不出她是真開心還是假愉快,嗓子眼被英式糕點一堵,差點接不上氣來,連忙抓過杯子大口喝茶。
這茶味道不錯,斯圖魯松主席如此評價,好像有點消食作用。
老夫人淡淡開口,“我之前給你寫了數封信,你一直沒有回應……”
海姆達爾放下杯子,正襟危坐。
老夫人續道,“我沒有放棄,幾次嘗試下你終于愿意登門了。”
海姆達爾假裝沒聽懂老夫人顯著的責備語氣,若無其事地說:“您可以讓威克多給我帶話,從他嘴里說出來肯定比您直接告訴我還管用。”
老夫人默然,過了一會兒,她又道,“我這些天睡不好吃不好,天天被噩夢糾纏,我的生活陷入了困境……”
可惜您沒有級長。
“我找了數位治療師,他們說這說那吵得我頭都疼了,治療了很久不見效果,后來還是一位南斯拉夫的治療師與我交談了半個小時,給我開了一瓶安神藥水,我的失眠才有了緩解。”
半小時?居然需要那么久?!
“前些天我的腿腳也出了毛病……”
“您就直接說您想干什么吧,”海姆達爾忍不住打斷她企圖喚醒他歉疚感的滔滔不絕。“我不是治療師,您給我說這些我無能為力。我和您說實話,我不會把今天的交談內容告訴威克多,所以您可以放心——”
老夫人陡然揚聲,“你說你不會把今天的交談內容告訴威克多?”
海姆達爾與她對視良久,“不會。”
老夫人咄咄逼人,“你的保證有效用嗎?”
“赤膽忠心咒。”海姆達爾說。
老夫人笑了起來,“好!這可是你說的!”
“沒錯,我說的。”海姆達爾平靜的說。“您到底要做什么就明說了吧,捉迷藏玩久了太耽誤事。”
老夫人向來不喜歡他的漠然態度,目中無人,缺乏教養。老夫人平息了情緒,囑咐自己眼下千萬不要把眼前的年輕人惹毛了,不然就前功盡棄了,好不容易進行到了這一步,已心力交瘁的她實在無法承受失敗的后果。
克魯姆老夫人拿出一份羊皮紙,它的做工非常考究,質地精密,染色均勻,展開后表面與反面的花色截然不同,海姆達爾第一次接觸如此昂貴的羊皮紙。
一支羽毛筆從展開的羊皮紙中飛出,飄至海姆達爾手邊,老夫人把這份似乎是契約的羊皮紙推到二人中間。
“你只要在這份契約上簽字,從今天開始,我將正式承認你的身份,我會在公開場合把你介紹給親朋好友,我們將成為一家人。”老夫人熱切地看著海姆達爾。“契約生效后,你將得到一大筆金加隆,等同于我當年帶入克魯姆家的嫁妝的總數,相當于我的娘家揚庫洛夫斯卡家的全部財產。與此同時,你還能得到克魯姆家眾多土地的一部分……”
“雙峰山?”海姆達爾忽然道。
克魯姆老夫人一愣,隨即重新面帶笑容,“對,親愛的,就是雙峰山。”
“‘親愛的’的都說出口了,看來您真的迫切希望我在上面簽名啊。哦,請原諒,這不是抱怨。”海姆達爾不緊不慢的說。
老夫人的笑容無比僵硬,讓她和藹可親著實強人所難了。
“讓我猜猜,”海姆達爾拿起羊皮紙掃了幾眼。“當年威克多的爺爺,也就是您的丈夫塞爾蓋伊.克魯姆就是這么簽下了一份契約,這一份和當年那份在措辭上有區別嗎?對了,我忘了,與當初不同的是您的丈夫完全出于自愿替您消災擋禍,而您才是被蒙在鼓里的那個。”
勝券在握的克魯姆老夫人臉色煞白,她抖著嘴唇說:“你、你都知道什么……”
“不太多,不過該知道的都知道了,比如關于您家的詛咒;關于您丈夫瞞著您把詛咒轉移到他自己身上;關于您丈夫始料未及的后續——其實詛咒具有可怕的遺傳性;關于您的長子長孫將世世代代無窮無盡地被詛咒折磨;關于您午夜夢回悔不當初;關于您的心魔,自我唾棄,認為自己是克魯姆家的罪人——”
“閉嘴!你給我閉嘴!!!”克魯姆老夫人肝腸寸斷地哭號。
海姆達爾不發一言,冷眼看著老太太哭得淚流滿面不能自已。實際上他對詛咒之說并非完全確信,知情人都清楚,塞爾蓋伊.克魯姆是被格林德沃殺死的。可克魯姆老夫人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人心寒,事到如今,他已然心灰意冷。海姆達爾決定長痛不如短痛,干干脆脆的了斷。
“斯圖魯松……”克魯姆老夫人啞著嗓子哀求。“只要你愿意簽名,什么要求我都答應,無論什么,即使要了我這條老命……”
海姆達爾掀了掀嘴角,“您愛護家人的決心令人欽佩,但您有沒有想過,假如我因為詛咒身亡,我的孩子作為我的長子,他將成為詛咒的第一繼承對象。”
克魯姆老夫人不自然地回避他的目光。
海姆達爾冷笑,“看來您想過,甚至是樂見其成,我不在了,威克多就能娶一個您想讓他娶的姑娘,再生幾個孩子,和和美美過一生。至于那個終將不幸逝去的生命,反正威克多還有別的孩子,不會傷心一輩子。”
克魯姆老夫人垂眸不語。
“您可真是鐵石心腸,我兒子才三歲,他才三歲……就算他不是通過人類的自然分娩來到這個世界,但的的確確是我和威克多的兒子,他身上流著我們的血液……”海姆達爾喃喃道。
克魯姆老夫人咬緊后槽牙不置一詞,看來是鐵了心。
“從今往后,我不會讓米奧尼爾叫您一聲奶奶,也不會告訴他您是誰,”海姆達爾自嘲道,“想必您也不在乎。”
克魯姆老夫人仍然垂頭不語。
海姆達爾忽而一笑,他認認真真看了幾遍契約,然后拿起羽毛筆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締結的火焰在紙面上閃爍,在姓名那欄勾勒出深淺不一的金色,最后化為一道金輝打入海姆達爾的心臟。
克魯姆老夫人目瞪口呆,事到如今她已不抱希望。
“你……”
海姆達爾把羽毛筆一丟,然后把契約推到她跟前,“檢查一下,看看我有沒有糊弄你。”
克魯姆老夫人顫抖著雙手搶過契約,激動地反復確認數次。
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淚花,“謝謝你孩子,我代表克魯姆家感謝你的無私……”
“我也覺得我很無私。”海姆達爾譏誚的說。
克魯姆老夫人這會完全不在乎他的不近人情,恨不得抱住他狠狠親幾口。
海姆達爾說:“遵照契約上的承諾,別忘了金加隆和雙峰山。”
“當然,這是當然!”海姆達爾不加掩飾的市儈令克魯姆加老夫人的愧疚不由得淡了幾分。
“親愛的……”老夫人忍不住呼喚。
“別,您還是稱呼我為斯圖魯松先生吧,大家還是生疏些好。”
老夫人的面皮抖了一下。
“這份契約——”老夫人的話沒說完,契約忽然騰空而起,直直飛到門口。
這時茶室的大門已經被打開,不期而至的訪客出現在門口,來者是威克多.克魯姆,此時他面無表情,目光冰寒,他的腿邊靠著一個孩子。
克魯姆老夫人驚訝地站了起來,當她看清楚孩子的面容時,失聲叫道,“他是!”
“我們的兒子米奧尼爾.格拉納.斯圖魯松,”海姆達爾不懷好意地翹起嘴角。“他是不是很像一個人?”
米奧尼爾那張臉簡直就是威克多小時候的翻版,雖然他的發色、眼睛、下巴等細節遺傳小爸爸更多,但整體輪廓一看便知是誰的種。
克魯姆老夫人情不自禁地邁步,耳邊響起海姆達爾的嘀咕,“像您的孫子又如何,他永遠都不會知道您是誰,永遠不會知道他的曾祖母對他做了什么。”
老夫人如遭電擊,她顫巍巍地捂住胸口,臉色灰敗,頹然地跌坐下來。
海姆達爾卻找不到一絲一毫報復的快感,他憐憫地看著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低頭沉默不語。
少頃,他聽見克魯姆老夫人聲嘶力竭的尖叫,他匆匆抬頭,目睹了威克多在羊皮紙上落筆的動作。
海姆達爾立刻意識到他寫了什么。
金色的光輝在這個房間再度絢爛而生,它凝固成一道光沒入威克多的身體。
克魯姆老夫人的啜泣聲仿佛都變得模糊了。
“奶奶……”威克多的嘆息令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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挖鼻,這章字數很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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