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姆達爾看來，約爾夫?思維恩?斯圖魯松短暫的一生簡直就是一出新版本的“悲慘世界”，比英國的救世主哈利?波特先生還倒霉，心里又趕緊加上一句：很抱歉，哈利，我不是故意的，只是一時間找不到別的參照對象。

　　小約爾夫打從出生起就沒見過母親，因為他母親被診斷出嚴重的精神不濟，得了類似產(chǎn)后憂郁癥的毛病，激動起來甚至帶有攻擊性，不適宜帶孩子，只好天天臥床修養(yǎng)。有固定的人員照顧，不能見外人，小約爾夫長到四歲，被許可與母親見上一面，他站在門外敲了房門。

　　他沒有說話，盡管他很想說一句“媽媽，我是約爾夫”，但是他發(fā)現(xiàn)他不能，因為他不會講話。

　　那一次，他沒有得到任何回音。

　　兩年之后，母親病死了，他們還是沒能見上一面。

　　約爾夫看到母親的樣貌，聽見母親的聲音，是通過母親的畫像，服侍他的家養(yǎng)小精靈偷偷帶他去了畫廊，他在那里待了一個晚上。

　　第二天，畫像不見了，畫廊不見了，那個家養(yǎng)小精靈也不見了。

　　小約爾夫忽然發(fā)現(xiàn)他只要一有異動，身邊也會發(fā)生不尋常的異動，而且是他不想看見的不尋常的異動。于是他學會安靜孤僻，學會對別人置之不理，努力識字，從最簡單的書本開始閱讀，隨著閱讀的一天天累積，他發(fā)現(xiàn)他的記憶力很好，于是全身心的投入到了閱讀之中，這能讓他忘記現(xiàn)實種種的不愉快。

　　他迫使自己畫了個圈子，與所有人保持距離，這么做所帶來的結果就是傲慢無禮、不近人情的評價以及令人窒息的孤獨，他需要一個途徑解決這些問題，現(xiàn)在他找到了——書。

　　一直負責引導他開口說話的醫(yī)生被徹底的拒之門外，這個情況直到他即將開始他的求學生涯才有所緩解。

　　一直對他不聞不問的父親需要一個能夠開口說話的兒子去德姆斯特朗專科學校，斯圖魯松法官丟不起這個人，他需要一個“正常”的兒子。

　　約爾夫的父親，奧斯格雷姆?斯圖魯松，是一個受人尊敬的法官，就職于國際威森加摩。他的業(yè)務能力無可挑剔，在工作上敬業(yè)得近乎苛刻，沒有出過絲毫差錯，就像一臺精密的時鐘，連秒針都走得精確無比。

　　上級欣賞他，下屬敬畏他，IW內(nèi)人人稱頌的金天平法官，獲得的榮譽不勝枚舉，德姆斯特朗專科學校優(yōu)秀畢業(yè)生、國際威森加摩金天平法官、有史以來最年輕的輪值首席、伊姆霍□□醫(yī)療貢獻獎得主等等等等。

　　但是這位眾人眼中的了不起的人物卻憎恨他的兒子，憎恨到連看都不愿多看一眼。

　　“他有病。”海姆達爾嘆道。“金天平法官有嚴重的心理疾病，他在醫(yī)學領域小有成就，他有能力救死扶傷，卻治不了自己。他自我厭棄，他痛恨自己身上流有魔法生物的血液，他否定自己的出身，甚至否定血統(tǒng)，否定家族，否定一切，甚至是妻子和兒子，因為那是一對令人惡心的魔法生物。”

　　對于這段夢境，威克多也不想多回憶，雖然他看見的是瓦西里耶維奇的生活，但是能間接反應出約爾夫?思維恩?斯圖魯松的生活，畢竟約爾夫與伊凡是情人，那后來的記憶很大一部分是重合的。

　　海姆達爾嘲弄的笑了笑，“還有什么比漠視更讓人心寒。”

　　“你好像很憤慨，你不是不愿意和約爾夫扯上關系嗎？”威克多把一杯蔬菜汁湊到他嘴邊。

　　“嗯！這是什么？！□□？”海姆達爾差點一口噴出來。

　　“南瓜芹菜汁，寶貝，請把這杯‘□□’吃下去。”威克多毫不讓步。

　　“你知道么，你有時候就像我爸爸。”后又強調(diào)，“不過爸爸絕對不會逼我吃這個！”

　　“相信我，隆梅爾肯定會這么干，只是他沒有機會。”威克多皮笑肉不笑。“對于這一點，我很高興。”他把手伸到海姆達爾的衣服里，湊過去舔了舔海姆達爾的耳垂。“爸爸會對你干這個？如果是，我會殺了他的！”

　　海姆達爾安靜的喝南瓜蔬菜汁，衣服里那只不懷好意的手讓他頭皮發(fā)麻，“請不要給我制造陰影，謝謝。”

　　“對了，我們剛剛說到哪兒了？”轉(zhuǎn)移話題有時候會顯得很刻意，但是很管用。

　　威克多退開一些，“我們在談約爾夫。”

　　“對對，約爾夫。”頓了頓，“你能把手拿出來嗎？”

　　威克多對他笑了笑。

　　“這樣很好，保持別動，誰讓你把手拿出來我跟誰急！”海姆達爾很孬種的叫囂了一陣，而后真誠且期待的說：“我們繼續(xù)談約爾夫怎么樣？”

　　“很好。”

　　“有句話叫‘朋友就是另一個自己’，我覺得約爾夫就是一個朋友，‘另一個自己’不代表就是自己，二者之間不能劃上等號，不是嗎？”

　　威克多笑瞇瞇的說：“繼續(xù)。”

　　“被迫看了名為‘約爾夫一生’的電影，被迫知道有關他的一切，被迫被劃上等號，雖然被迫得讓我很不開心，但到底分享了他的秘密。”俗話說被強啊強啊的就習慣了。

　　“所以你決定把他歸到‘好友’那一欄？朋友就是另一個自己？”

　　“我清楚他的童年生活，知道他的求學生涯是如何度過的，目睹了他與校長相遇相知相愛的整個過程，發(fā)現(xiàn)了他心境上的變化，看見了他的死亡，這難道還不夠嗎？雖然很不可思議，但他是確實存在過的人，不是我幻想出來的。”海姆達爾抿了抿嘴巴，“對了，就連性.愛都拿出來跟我分享了，我想連家人都做不到這點吧？”

　　說到這里，海姆達爾很肯定的點點頭，“約爾夫就是我的好朋友。”

　　“你選擇了國際威森加摩在一定程度上也出于這個原因？IW可以兼職，你在保留了未來選擇權的情況下進入了IW，你想幫助約爾夫證明什么？或者說幫他見證什么？”

　　“我不知道……”海姆達爾搖搖頭，臉上帶著一絲茫然。“約爾夫小時候崇拜他的父親，就像世界上千千萬萬的小男孩一樣，幻想著一個英雄式的人物，具有崇高的理想、品德，把救死扶傷、匡扶正義視為己任。不管怎么樣，在工作態(tài)度上，那個男人確實讓人肅然起敬。”說到這里停頓了一下，“……或許你是對的。”

　　威克多說：“約爾夫為什么會死？”

　　海姆達爾沉默片刻，“你為什么想知道？”

　　“我替我的朋友問的。”

　　“……瓦西里耶維奇？”

　　“也許他對這個并不在乎，或者說他根本來不及在乎、沒有心思在乎，但是我想知道。”

　　這是遲到了四百年的疑問？

　　“約爾夫發(fā)現(xiàn)了他母親的真正死因，去找他父親對質(zhì)，他們發(fā)生了爭吵，他沒有想到他的親生父親會對他痛下殺手，一切都在那一瞬間定格。”

　　威克多拉住他的手，他們繼續(xù)朝前走。

　　“實際上約爾夫還有兩個妹妹，這件事算是機密中的機密，當時就沒有幾個知情者，現(xiàn)在家族里大概已經(jīng)沒有人知道了。”

　　威克多用拇指輕輕摩挲他的手背，“我猜猜，同父異母？”

　　“對。”海姆達爾說，“按照那時候斯圖魯松與盧薩爾卡的約定，族長一旦娶了盧薩爾卡的妻子，就意味著許下了一生一世的承諾，即使她死了也不能再娶，除非他的再娶對象仍然是個盧薩爾卡。奧斯格雷姆的情人是個普通人，也就是麻瓜，他的情人在約爾夫的母親去世后的第二年生下了一對雙胞胎女兒。也許是老天對他的懲罰——蓄意謀害了自己的妻子，也可能是盧薩爾卡的詛咒——他背信棄義，所以非常諷刺的，他的情人為他生的雙胞胎是一對智力低下的癡兒。”

　　海姆達爾又道，“約爾夫曾經(jīng)偷偷的去看過，那真是幸福的一家，將他視如敝屣的父親在面對一雙女兒時臉上總是掛著耐心的笑容。而他即使做的再好，在校成績再優(yōu)異，他父親也從來不給他一個好臉色。那個時候約爾夫恍然大悟，在父親心里，他和母親是多余的。”

　　“對伊凡來說約爾夫是他的唯一。”威克多指出。

　　海姆達爾點點頭，“那就好……嗯，那很好。”

　　“那么那一對雙胞胎后來……”

　　“奧斯格雷姆死后，他的情人自殺了，帶著兩個女兒共赴黃泉。”

　　威克多發(fā)現(xiàn)他有些消沉，想了想，道，“我有個問題。”

　　“是什么？”

　　“關于那個方面你的朋友有沒有什么想法？”

　　“哪個方面？”

　　“性。”

　　海姆達爾聽了一愣，扭頭看向他，“你說‘性’？”

　　“他沒什么感想嗎？”

　　海姆達爾楞楞的說：“你為什么想知道這個？”

　　“替我朋友問的。”

　　朋友牌真好打，海姆達爾在心里嘀咕。

　　“我不認為瓦西里耶維奇校長會在這上面斤斤計較。”

　　威克多從容一笑，“很遺憾，伊凡是我的朋友，我比你了解他。”又道，“約爾夫總有表示吧，難道他一點感覺都沒有？是好是壞？有沒有得到滿足？”

　　“停停停，我明白你的意思。”海姆達爾簡直無話可說了。

　　威克多毫不退縮的等著，面帶微笑的等著。

　　“我想……應該還行吧。”海姆達爾抿了抿嘴。“至少約爾夫沒有表現(xiàn)出不樂意，感覺他還挺高興的。”說完以后情不自禁浮想聯(lián)翩，過了一會兒猛地醒過味來，對威克多瞪眼道：“你怎么能讓我回憶我朋友的性生活？！太太太……太那個啥了！”一時間找不到詞來形容。

　　海姆達爾幾乎快抓狂了。

　　威克多忍俊不禁，無辜地聳聳肩，“是你自己要想的。”

　　海姆達爾頓時目露兇光。

　　***

　　第二天，海姆達爾一個人踏進了歐洲庇護者杯魔杖及魔杖知識競賽第二場比賽現(xiàn)場，配角忽然頂了主角的戲份，因為主角被他父母“劫持”了。

　　離校前，海姆達爾在馬車旁來回兜圈子，出發(fā)時間都過了，康德還是沒來，就在他以為康德要放棄第二場時，他怒氣沖沖的跑了過來。

　　海姆達爾看見他右臉上掛著一個鮮明的巴掌印。

　　“這怎么搞的？”

　　“我媽打的。”康德尷尬無比，所謂家丑不可外揚。

　　“她為什么打你？”

　　“她其實是要打我爸，我上去勸架的時候不幸中招了。”

　　海姆達爾不知道說什么好，難道問人家是不是遇到了家暴？

　　“那么今天的比賽……”

　　“我去不了了。”康德嘆了口氣。“應該說我暫時什么地方都去不了了，他們不讓我離開學校，直到談出個令他們滿意的結果，不然后果自負，我還沒到能夠脫離父母自我負責的年齡。”

　　“……因為畢業(yè)調(diào)查？”

　　康德沒有說話，但是海姆達爾知道自己猜對了。

　　“斯圖魯松，麻煩你幫我跑一趟吧。”康德笑了笑，可能牽動了痛處，笑得有些齜牙咧嘴。

　　“我一個人？”

　　“你曾經(jīng)答應過的，盡力而為，記得嗎？”

　　海姆達爾翻了個白眼，“我說了我不去嗎？”

　　于是，他來了，一個人。

　　在小客廳里咨詢了一下情況，他和康德此前已經(jīng)簽下了大名，無論他們中的誰，只要有一人到場，就算德校出席了比賽。

　　客廳中負責簽到的二人對看了一眼，小聲嘀咕，“今天比的是魔杖檢測。”

　　海姆達爾瞇了下眼睛，“有什么問題嗎？”

　　“現(xiàn)在還沒有，你先進去吧。”簽到二人組中的其中一人把報名單子還給了海姆達爾。

　　十五分鐘以后，海姆達爾知道今天的比賽項目是什么了，同時也明白就他一個人不行，正猶豫著是不是到時候請同組的什么人幫個忙，負責監(jiān)督今日賽事的非專業(yè)組的考官走了過來。

　　“德姆斯特朗？”

　　“德姆斯特朗專科學校魔杖研究室，先生。”海姆達爾微笑以對。

　　考官清了清嗓子，“海姆達爾?斯圖魯松？”

　　“是的。”

　　“今天就你一個人好像有點麻煩。”考官看了看手里的名單。“康德先生為什么沒有來？”

　　“嗯……他正在為他的將來做斗爭。”

　　考官揚了揚眉毛，海姆達爾扯了扯嘴角。

　　“好吧，我就不去追究缺席原因了。斯圖魯松，實話告訴我，今天的比賽項目你一個人應付得過來嗎？”

　　“如果我說不行，您是不是會直接打發(fā)我回去？”

　　“等你犯規(guī)了，我才能這么做。”考官朝某個方向揮揮手，又道，“不用擔心，大賽會給你安排一名協(xié)助者。”

　　當看到那名官方提供的“跟班”時，海姆達爾差點就不淡定了。

　　“這是帕德里克?龐貝先生，大賽派他做你的助手，以便完成今日的比賽項目。”考官介紹道。

　　龐貝先生朝海姆達爾淡淡一笑，伸出右手，“我們不是第一次見了，斯圖魯松先生。”

　　“是的，很榮幸。”海姆達爾握住那只手。

　　帕德里克?龐貝，歐洲庇護者杯魔杖及魔杖知識競賽，第一場魔杖知識比賽，非專業(yè)組考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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