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5章 回到京中各聽賞罰
聽著京中消息,賈寶玉并不很難過,賈珍父子是活該,賈璉更是活該了,心知肚明這里面徒忻沒少操心,自家兄弟倒霉了賈寶玉反倒一路抿嘴笑著回來了。沒想到這一回除了被人烤了半天,一切都很順利,更不想史鼎那里也挺順溜,原還以為這里官僚體系比平安州完備得多,各種關(guān)系也復(fù)雜,擔(dān)心各種扯皮。誰料到史鼎處的善后工作非常簡單,畢竟還沒有弄出大毛病來。
事情全交給張炯來辦了,賈寶玉本就屬于一個記分員的工作,屢次申請過來不過是找一個想鍛煉的借口好過來撈舅舅一命而已,到了這里就安份地窩起來繼續(xù)做他的記分工作。撈舅舅那是近不得已,親緣關(guān)系再遠一點的史家他就不怎么樂意管了,公平地說,這么些個貪贓枉法的家伙,要不是自己親戚,他非常樂意想法子把事情捅到皇帝跟前,也就是礙著這一份關(guān)系才沒主動去招惹。因此給兩人互相介紹完了,賈寶玉就退居幕后休息去了。得好好洗個澡,在香羅軟衾里睡個好覺了。
第二天,賴尚榮特意趕到了省城來給主子磕頭,主仆二人趁著史鼎與張炯磨牙的時候說了不少的話。賈寶玉看賴尚榮身著官服,人顯得更加白胖了,臉上比在京中更帶著幾分驕縱之氣,顯然日子過得不錯。雖然還是給賈寶玉磕頭,賈寶玉現(xiàn)在卻不能受了他的全禮,賴尚榮已經(jīng)是朝廷命官了呢。敘禮畢,賴尚榮就說:“聽說二爺來了,把奴才嚇得不行,那是塊險地,虧得祖宗保佑,您建功而還。到底是國公爺?shù)难}。”
賈寶玉不置可否,只問目下情形。賴尚榮道:“不瞞二爺,這塊地方兒,扣點子火耗銀子,弄個踢斛淋尖,收點好處給人辦事等等等等都是有的,上上下下也都明白。別說是這里了,全天下外放的官兒,都是這么做的。只是……史侯爺做得有些兒過了,單火耗一樣兒能收得比旁人多一倍。”賈寶玉笑得怪異:“他們家到了他手里,過得原也拮據(jù),外放本就是撈銀子的好去處,我就知道他必不會手軟,只沒想到會弄成這樣!
賴尚榮是被同僚公推了來打聽風(fēng)聲的,這時候貪污要不連成網(wǎng),根本不可能長久,一省上下,都有慣例在的。是以史鼎之前下手太狠卻不怎么分給底下人的時候,他們已經(jīng)有了些微詞,后來見勢不妙,為了長久地貪下去,倒也團結(jié)起來頂住史鼎的壓力堅決不做竭澤而漁的蠢事。期間史鼎寫信求援的時候,他也沒少偷偷寫信與同僚們走門路把信往賈寶玉手里遞。雖然原因不同,結(jié)論都是一樣的:快來吧,再不來就要出事兒了。我還是賈家出來的人,別人可沒這層關(guān)系,真要讓他們偷偷參了史鼎,大家的面子就都不好看了。
賈寶玉又問了一回賴尚榮家中如何一類,沒給他個準信兒就開始東拉西扯,說起京中趣聞,又說:“再沒想到還能在京外相遇呢!辟嚿袠s急個半死,耐住性子給賈寶玉介紹本地風(fēng)物,賈寶玉看他坐立難安的樣子,心知他的同僚們恐怕在另一邊已經(jīng)盯上張炯準備拉攏行賄了。但是是張炯雖貪卻不蠢,什么錢能拿什么錢不能拿,拿要拿到個什么程度,他是再有數(shù)不過了,不然何以為么多年來貪了這么多的錢愣是沒激起士卒嘩變來?
如是數(shù)日,這邊賈寶玉聽賴尚榮講古,跟他打太極。那邊張炯一面研究軍情,一面收著史鼎孝敬的錢銀,覺得把史鼎掏得差不多,才與賈寶玉溝通:“這位史大人,早老實不就沒事兒了?您看看,是不是接手一下庶政?”賈寶玉連連擺手:“平安州那是不得已,再沒個幫手了,我這才勉強頂上的。到了這里,處處盤根錯節(jié)。平安州是咱們說了算,有您一句話,我是想什么著就怎么著,不用怕人告黑狀。到了這兒,”搖搖頭,“沒這么容易呢。”張炯道:“擱了你來收場,能做到什么樣兒?”
賈寶玉道:“要我說,火耗先減到常例,再請旨,說有小股盜匪越境,把這兩年的租稅減個幾成,最后把那位爺弄離了此地,能做到這三樣兒,也就齊活兒了。此地并沒大亂,大軍過境再多做手腳反而易出事端,這個時候少做少錯!睆埦荚俅未_認:“你忍心叫他灰頭土臉兒的回京?”賈寶玉道:“難不成這回成全了他的臉面名聲,留著他再作耗把這里變成第二個平安州,然后全家跟平安州節(jié)度使似的叫人亂刀剁了?到時候連親戚的臉面都沒了,沒那個本事就別出來找死!闭f得那叫一個斬釘截鐵。
轉(zhuǎn)臉就繼續(xù)寫小報告把史鼎平日的行為一一細寫,言詞懇切,求皇帝救救他家親戚:史某已有貪酷之行,臣為陛下臣,不敢有一字虛言。古人云,內(nèi)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然人心有偏正,為史某計,實不如令其歸田或可保全首領(lǐng)于戶牖之間,亦可安一境之黎庶免受荼毒之苦。史某才德不足不堪此任,害人害己,恐其累及家人。臣不忍祖母高年而聞此噩耗,涕泣懇請陛下全忠靖侯一脈。此與不令張炯久居要職,同一理也。
真是聞?wù)吒袆,智者嘆服。
他敢這么做,也是因為錦衣衛(wèi)非常好使地抄了史鼎的賬本兒,不怕有人翻供。
皇帝派錦衣衛(wèi)跟著他是做什么的?大家心知肚明,如果賈寶玉稟公辦理了,那就是幫手,如果他下手搗鬼,那就是閻王。錦衣衛(wèi)說來是親太子一系的,與賈寶玉也算有點兒八竿子能打著的關(guān)系,倒是挺幫忙。
皇帝接了賈寶玉的捷報就把他從那個烏龍的‘偷娶’事件里給摘了出來,看了賈寶玉的新報告,想了半晌,倒是挺放心賈寶玉。賈寶玉當(dāng)初要是首告了賈珍、賈璉,此時再告史鼎,那就是為人刻薄寡恩,但是他一力要救舅舅去了平安州,又頗有建樹,寧榮二府的事情也只是分宗而已并無宣揚,倒是顯得公正隱忍。至少在皇帝的眼里,他是個大大的好人,可憐的被親戚拖累的好孩子。賈珠在京中還很照顧那個曾經(jīng)闖了禍的薛蟠,又據(jù)最新消息,賈寶玉同學(xué)出京前還記得把賈雨村通過非正規(guī)渠道弄來孝敬賈赦的扇子千方百計找人還給了原主,還給了安家銀子。不管怎么說,足夠了。
皇帝還拿著這個到太上皇那里炫耀了一陣兒,您看怎么樣?朕選的人,夠意思吧?您看好的那些個可不怎么樣喲~為他們分宗,您老還跟朕打過擂臺呢,看看,冤枉了吧?太上皇笑呵呵地:“忻兒看上的人,果然是不錯的!被实蹪M頭黑線,郁悶的心情無以復(fù)加。回來一挽袖子,召集內(nèi)閣叫來太子與諸王,好好說道說道如何賞功罰過。
平安州節(jié)度使死了,但是事情還沒完,人死了官也要奪了去,家產(chǎn)估計早沒了,即使還有,大概也是被嘩變士兵與亂民搶了,然后如果有剩下的,再轉(zhuǎn)手讓張炯一搶==。與他合伙做買賣的,一個一個也不能逃,鑒于不能牽連太廣,只罰了北靖王,與吳貴妃的娘家。鄰近州縣作壁上觀,但是有個報信及時的功勞在,今年的考評就得了個中。史鼎處亦有民變,可見是主官無能,罷官回京,降爵與賈赦作伴去了。被連累死了的張將軍,無法說得出口的原因,不賞不罰,卻讓他的兒子補了個侍衛(wèi)。先期被弄回京的紈绔,皇帝把他們的名字記在了屏風(fēng)上,提醒自己,以后有正事千萬不能用這些人。
這些是罰的。
當(dāng)然還有賞的,不過這要等兵部統(tǒng)計出最終成績后才能頒布。眼下大軍凱旋,當(dāng)然要有個郊迎儀式。平安州的事情說大不大,一番鬧騰下來說小也不小,去迎的就是內(nèi)閣領(lǐng)著百官。如大家猜測的那樣,張炯的人品名聲在那里了,真立了功,也不敢大用、不能大肆表揚。這也是初戰(zhàn)失利之后皇帝不想馬上起用張炯的原因,用他可以,給錢也可以,但是用完了如何收場是個大問題,要給天下臣民一個體面的交代不是?哦,我用個貪官兒打贏仗了,贏了就要獎勵,皇帝獎勵巨貪?聽著也不像話啊。張炯一回家,有了新上司的御史們像打了雞血一樣,卯足了勁兒參他,彈章像雪片兒一樣的飛了過來——我們有理由相信,唐佑唐大學(xué)士在里面表了態(tài)。
有勇有謀安民有策的賈寶玉同學(xué)就揀了個大便宜,頂著萬民傘回來——張炯就是頂著這玩藝兒也沒人信,就便宜他了——又有幾百顆腦袋的戰(zhàn)功,還是自家親戚,不捧他捧誰?就算皇帝沒這個心,唐佑也會掇攛著他有這個念頭。培養(yǎng)一個政治接班人太難了,首先得考得上翰林,其次要投了皇帝的緣,人品還不能太次,要有感恩之心,還要有點能力。現(xiàn)在看來賈寶玉不哼不哈,已經(jīng)把親戚從泥坑里撈了出來,雖然不如以前風(fēng)光,但是案底已經(jīng)全抹平了,完全過了明路,人也簡在帝心了,又有長公主這個護身符,還是自己的學(xué)生,再不燒這個熱灶,那就是腦袋有問題了。
唐佑一面說皇帝圣明,一面琢磨著怎么把窩里放橫炮的秦璃給掐死——當(dāng)然要讓賈寶玉知道老師出的力。原本唐佑還想留著秦璃,一是刺激賈寶玉更死心塌地跟著老師混,二也是覺得秦璃到底是自己學(xué)生,再不看好也說不定會有別的用處,但是秦璃同學(xué)一件事情記恨人一輩子的剽悍戰(zhàn)力讓唐佑也脊梁發(fā)涼,萬一唐老師做的什么事情讓秦同學(xué)覺得不滿意呢?
賈寶玉回來,先不能回家,他得先陛見繳旨,把寫好的各人功勞簿子一遞,被皇帝問完話,然后才能捧著封賞回家;实圻挺傷感,賈寶玉小朋友黑了瘦了,水汪汪的正太不見了。就沖這一條兒,皇帝就認為賈寶玉認真干活了。再一看記得密密麻麻的本子,認為賈寶玉的評論很中肯。再看張炯遞過來的折子,兩者差別不大,只是賈寶玉的更詳細;实坌Φ溃骸爸懒耍闱一丶铱纯戳T,這些日子,怕家里也想了呢!辟Z寶玉告退回家。
一同陛見的當(dāng)然有張炯,皇帝與他略交談幾句,問了平安州的形勢。然后皇帝非常和藹地命令小太監(jiān)抬出一堆的彈章,讓張炯自己看。張炯也非常配合地惶恐不已,心里卻罵,老子賣命的時候怎么不見你們?nèi)氯?只聽皇帝說:“他們遠在京中,如何得知軍中情狀?朕竟不知道他們比朕更清楚了。卿不必過慮!钡怯穫兊脑捯膊荒苋(dāng)放氣,張炯的名聲實在不好,御史們也說了‘向有貪名’,還有御史非常靈醒地開始算賬,朝廷給了多少錢,一場戰(zhàn)爭要花多少錢,士兵的糧餉本來就是國家給的,那另撥的錢到哪里了等等;实垡馑家馑嫉赜职矒崃藘删,就把這位狠宰了他一刀的家伙給打發(fā)走了——看著他都覺得肉疼,御史算的賬雖然有水份,卻也是有道理的,皇帝保守估計一下,一仗下來張炯差不多貪了他二十萬銀子,這還不算張炯打仗期間明搶不上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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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回到家里,受到了大開中門的歡迎。被賴大、林之孝等管事?lián)泶刂踔M門,被賴大家的、林之孝家的等管事娘子接著送到賈母跟前。地下早鋪了拜褥,賈寶玉兜頭就撲到賈母跟前:“老太太,我回來了。”王夫人、邢夫人、李紈、王熙鳳并姐妹們都在,此時陪著賈母一道歡欣落淚。賈母把賈寶玉拉起來到自己身邊坐著,細細打量,另一邊王夫人早移了幾步去看兒子。
皇帝都覺得‘黑了瘦了’吃苦了,到王夫人這里,簡直要心疼死。王子騰出事,本來王夫人還要讓賈寶玉在京中斡旋一下的,但是想到兒子居然以身犯險,而哥哥沒照顧好自己的兒子。賈寶玉的兇訊傳過來的時候,王夫人當(dāng)場厥了過去。接著就是各種不好的消息,王夫人整個人都斯巴達了。
賈母還問:“吃苦了罷?偏要上趕著去,我與你太太在家里聽著你的消息,心里是什么滋味你想過沒了?”王夫人打量著兒子身上,一襲府綢褂子,根本不是原先帶的上等宮緞的那件兒,針腳也差很多,腰上的絳子還是原來的只是已經(jīng)褪了色,腳上的靴子、頭上的簪子全是次貨,帶回來的行李較之家中三等仆婦下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這也正常啊,賈寶玉同學(xué)當(dāng)初就是開了官倉由亂兵搶的,他住的屋子算是最好的,人家高級搶匪也識貨,先往大屋子里搶去了,搶不走的就順手一砸一撕幸而還沒來得及燒就被巷戰(zhàn)了,賈寶玉的家當(dāng)可不就毀得差不多了么?
王夫人對賈母道:“人回來了就好,叫他去見了老爺他們再梳洗換衣裳罷。估摸著等會子就要有人來看他了,一早上又是進宮去,怕也不得吃飯。也到飯點兒了,老太太這里也該傳飯了!辟Z母一迭聲叫廚房做飯,王熙鳳連忙道:“還是我去看看罷,寶玉想吃什么?”賈寶玉這才注意到王熙鳳,她瘦了不少,臉上的線條也顯出了剛硬來,聯(lián)系到前陣子發(fā)生的事情,知道她最近過得也不大好。起身對王熙鳳道:“有勞鳳姐姐了,是吃的就成!甭牭帽娙司闶且汇,他已經(jīng)跑去見賈政了。賈政看他風(fēng)塵仆仆的樣子,想到如今家中的形勢,叫他先洗澡換衣服等會兒再說其他。
秋紋、麝月、綺霰、小紅等早站在院門兒上迎著了,洗澡水是早就準備好了的,大浴盆已經(jīng)清洗備用了,衣服也備下了;氐郊依镎媸鞘娣宦飞巷L(fēng)餐露宿的,這會兒仰臥著泡在熱水里,秋紋還在給他洗頭,賈寶玉真想哼哼兩聲以示慶祝。重新穿上柔軟順滑的衣服,頭發(fā)梳得整整齊齊,戴上網(wǎng)圈兒別上支簪子,探春給做的新鞋極其合腳,秋紋還翻出個金絲香囊來給戴在腰上。
一般打扮完了,再去展覽給一群女人看。飯擺在賈母那里,還是按照以前的座次,探春、黛玉等吃得少,一會兒就吃完了,賈母也擱箸了。賈寶玉許久不吃這樣精致的飲食了,在軍中他受到的是高規(guī)格的待遇,衣食住行比張炯還要好,只不過因為整體水平不高,比起京中總要差些。軍中倒也不缺雞鴨魚肉之類的食材,廚子的水平卻不高,調(diào)料也不好,有好東西也做不出好滋味來。是以賈寶玉吃著以前腹誹過的食物,現(xiàn)在是感動得淚眼汪汪的。
王夫人看兒子飯量也漲了,吃飯的速度也變快了,喝燙的時候舌頭都燙著了,又是一陣難過。賈母又指揮著:“那道云林鵝給寶玉端去,湯呢?不會給他吹吹?仔細著,別燙了舌頭!
賈寶玉堪堪吃完飯,外頭說老爺叫過去。賈母著幾個老嬤嬤把他送過去,王夫人又與賈母一起把李貴掃紅叫來問話,兩人也要賣個好表個功,把一路艱難夸大了十分,把賈母與王夫人心疼得半死。賈母抹淚道:“從落地就受過這么大的罪。”王夫人了旁陪著哭,心里罵著哥哥,罵完哥哥又想著給兒子進補。
賈寶玉那邊與賈政還沒說兩句話呢,對他封賞的圣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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