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一番離別前行平安
“你湊的什么熱鬧?眼下還不夠你忙的么?”
賈寶玉聽這語氣不太好,起身倒了杯茶放到榻中的炕桌上,拉著徒忻坐下了。徒忻嘆了口氣,灌了一口茶,溫度適中,還好,暖暖的茶水紓緩了情緒,徒忻細細詢問內情:“你是怎么想的?”
賈寶玉把所慮的一一說了,外甥怎么可能不管舅舅?舅舅這回垮了,賈家能全身而退?那些孩子去了前線的人,怕不要把賈家生啃了!徒忻道:“明年公主府也該建成了!蹦蔷褪莻極好的避難所,一年的光景,這些吃了敗仗的東西,十六爺有辦法把他們全家挨個兒收拾了。
賈寶玉道:“我總不能老躲在旁人身后!
徒忻靜默了:“我是旁人?”
賈寶玉給他續茶:“不是旁人,就更不能躲了。”
徒忻怒極反笑:“我知道像爺們,只你自己說說,你一探花,是該去兵營的么?”賈寶玉笑道:“誰說我去平安州就是要掄刀砍人的?”徒忻道:“還是太險。”賈寶玉自斟了一杯茶,送到嘴邊:“平安險中求!蓖叫玫吐暤溃骸笆ド险讵q豫,你就這么拿得穩瓶兒,你,往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何必急在一時。尚主的旨意已下,還愁沒機會么?”
賈寶玉道:“我既說了,圣上就必會應的。他不放心平安州,小半年了,還沒個結果,本來誰都沒拿平安州當回事兒,結果太打臉了。朝里又扯皮,我舅舅回不來,我得去。”
“你!你是武職么?連只兔子都打不中!”徒忻開始揭人老底。
賈寶玉道:“圣上才不會叫我領兵。”
徒忻泄氣了:“你說著了,圣上的意思,以考核為名,你去前線,把不中用的給帶回來,順道兒給你舅舅跟張炯說和一下子。你不許逞能!辟Z寶玉道:“合著先頭你是哄我呢,圣上準了?”徒忻沒好氣地瞅著他:“你倒得意了?”賈寶玉陪笑道:“我……也沒想著是這樣。”看來后來遞的折子皇帝是看進去了,折子里賈寶玉就說了一條——現在京城里誰都不知道平安州是個什么情況,先前覺得事小不在意也就罷了,現在這么長時間過去了,事情越鬧越大,再不能這么隔岸觀火了,必得有人親自去看一下。他是職方司的,自然是責無旁貸。別人下去,說不定會指手劃腳,他保證不去添亂。
“語無倫次。”
“呵呵!
“明兒……旨意就要下來了,晚上……你家里要是沒事兒……”
“嗯?”
“……”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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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旨意果然下來了,賈寶玉以考功的名義,給配了百名錦衣衛隨行。
寒風蕭蕭,飛雪飄零,滿天素白,榮國府哭聲一片,寶二爺要隨軍出征了。母親、祖母、嫂子、姐妹……一個個做鞋做襪、收拾行李,哭天抹淚,丫環一邊包手爐子一邊紅著眼睛,賈寶玉很想說,我不是去死。∧腥嗽谶@個時候最怕的就是這個,實在看不下了,逃出后院,被賈政、賈珠攔下,拎到書房,賈政一面說著:“食君之祿擔君之憂!币幻孢f出好多信來:“都是一些世交寫的,他們的兒子在軍中,帶過去,看在他們父親的面子上,也要看顧你一兩分!
賈寶玉:“……”誰看顧誰?還是收下了。心意難得。
賈珠拿出一張名單來:“這是鄰近州府之官員名單。”這個比較實用,收下。估計再等下去這兩位也要囑咐了,賈寶玉想跑了,他不習慣這樣的場面,大家擔心他,他心里暖和,但是一哭,他就難受了。
此時,小信鴿兒又來了:“恭王爺有請。”
賈寶玉順勢逃了出來,披上大紅羽緞的披風,被小信鴿往城外引。賈寶玉道:“這不是去王府的路!毙⌒砒潈盒澚搜骸罢孀屚鯛斦f著了!闭f著拿出錦囊里一封信來,是徒忻的筆跡。城外銀妝素裹,有徒忻的一個莊子,徒忻坐在室內,桌子上擺著酒菜。屋里燒得熱熱的,小太監為賈寶玉脫去大衣裳。
賈寶玉不客氣地坐在桌子邊兒:“餞行么?可倒好,家里哭聲一片呢。”徒忻變了顏色:“沒心沒肺!”賈寶玉笑著給兩個斟了酒:“總好過情深不壽。”
徒忻沉下了臉。
賈寶玉低聲道:“你看顧得好自己,從小到大,何曾吃過虧的?唯有我挖坑給人跳的……”
“這回自個兒往坑里跳,還是火坑!蓖叫媚笾浦阎ㄒ宦暩闪耍膊焕碣Z寶玉。
賈寶玉重又給他斟上:“這算是——報應?”
徒忻甩了杯子,在賈寶玉的目光隨著杯子落地看著地上一片洇濕的當口站到了他的面前。賈寶玉不自主地抬頭看著他,緩緩站了起來:“這是怎么了……唔……”
徒忻的舌頭滑進口腔里,舌頭有點兒涼,雙唇很有力,嘴巴被吮得生疼的時候賈寶玉如是想。唔,好疼,下唇被咬了一下兒。賈寶玉回神對上徒忻眼睛,黑亮的眼神透著狂瘋。賈寶玉閉上眼,停止了掙扎,明日一別,再見時,就是咫尺天涯。大概,這些事到時候也會被丟在哪個角落里生塵,大家還是好親戚。
脖子被吮得又癢又疼,賈寶玉睜開了眼,偏頭一看,嘴邊的那只耳朵太礙眼了,他不假思索地咬了上去,代價是襟口被拉開了。伸手一推:“發什么癲?不吃飯了?”“正吃著呢……”
……
……
……
“要攔著你也挺容易的,你們家,隨便拿出件干過的事兒來,就夠你老實窩個三年五載的了!蓖叫幂p聲說著。
“是么?”
“真這么干了,你一準兒要生氣!
賈寶玉搖搖頭:“他們干的事兒,傷陰德的也不少,真遭了報應,也只是活該。只要不是反罪,他們干過的事兒,與我何干?真到了那么一天,我也真舒了一口氣了,總好過這么擔驚受怕的……”
“是我的不是了,到了這會子,還說這些個做什么?只要你好好兒地回來了……”
“少說傻話,你是什么樣的人我明白,我是什么樣的人你也明白。你會攔著我?”
“我真想過要攔了你。”
“……”沉默,“我會好好兒回來的,放心!
“……”
“殿下,賈大人回了,您是不是也回府去?”
“跑了的人,還會回頭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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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五味雜陳回到家里,然后就是吃各種餞行酒,家里的,姐妹們單邀的,沒能去前線的狐朋狗友的,部里的。徒愉還拉著他去灌了一回,席上陪客皆是熟人,徒忻赫然在座,四目相對,賈寶玉覺得自己的眼睛被纏住了。
孟固笑道:“我如今在御前伺候,保不準要去那邊跑腿兒,到時候咱們倆可要相互照應著了呢!边@才打開了大家的話匣子。徒愉沒媳婦兒,家里非常自由,當然有媳婦的那一位,也沒人敢管他,酒酣耳熱之余,徒忻三言兩語就把孟固打發掉了:“你還不去與你媳婦道別?”孟固道:“現在還沒點我的差呢……”在徒愉的嘲笑聲中,孟固溜了。余者也紛紛告辭。
徒忻把賈寶玉留下,征用了徒愉百年難得一用的書房,書房的格局與徒忻府上的完全一樣,乃是徒愉偷懶照搬來的——他沒心情在這上頭花心思。小榻上擺著一堆包袱,徒忻一件一件親自點著:“這是內造的上好傷藥、這是父皇賜的軟甲,我現今用不著,你帶上,這張熊皮帶上,平安州冬天濕冷,鋪著免得關節受寒……記住了么?”
賈寶玉站在他身后,一言不發,等徒忻點完東西轉身發問,輕輕上前一步,含住了兩片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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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收拾好,時間已到了十月末,這些人,真是太能拖拉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張炯清點兵馬,分配任務,他手下也有幾個得用的部下,帶著幾十個得用的親隨,要分配著各領一部,這一回皇帝不敢再選拔‘有用子弟軍前效力’了,交給他全權處理了。他要求,先在京城附近大營里整訓二十天的士卒再去前線。這些部隊張炯看過了,仿佛菜攤子上擺在外面的樣品蘋果,當面光鮮紅潤,背后難免有幾個蟲子眼兒。不事先整出一點精氣神來再出發,等到了前線,遇到那些蔫頭耷臉的敗兵,還不叫那些懶兵帶壞了?還打個P!老子是去撈錢的,不是去送命的!張炯堅信,人都是有野性的,看他一個斯文人,可不就比那些草包強多了?所以要先訓。
這邊兒張炯覺得勉強合格了,那邊兒不走也不行了——平安州軍,嘩變了。理由也很正常,大冬天的,王子騰所部有冬衣、有配給,平安州的地方軍沒有,四面其他州縣來了個堅壁清野、坐壁上觀,亂民是被圍了,平安州軍也陪綁了。本來跟著節度使大人敲詐勒索、橫征暴斂,小日子過得滋潤極了,現在好了,以前任由宰割的牛羊亮出了犄角,搶回了原屬于他們自己的東西,朝廷的光輝又遲遲不照到他們身上,還能怎么著?反吧!亂刀剁了節度使,完全忘了這人先前帶領他們發家致富奔小康。然后,平安州的局勢徹底失控了,這些干正事不出彩的人干起壞事兒得心應手多了!
援軍再不用停留了,走吧!這回很低調,也許是天冷的關系,送行的唯有兵部尚書。寒暄已畢,大軍開拔,當官的有馬騎,士卒只好步行,踩得雪咯吱咯吱地響。賈寶玉不算他們編制里面,大部分人依然很敬重他——看到考功計分的面子上——也默許了他的兩大箱行李被夾帶了進來,大毛衣裳紅披風、內衣鞋襪扎頭繩、手爐腳爐織錦被、文房四寶來兩匣,少不得還帶了些銀票碎銀……
徒忻縱馬跟著隊伍一氣跑了二十里地,張炯聽了底下的回報驚訝萬分,轉頭對賈寶玉道:“賈大人,這位大概是送你的,快看看去罷!
斥侯回報的時候,賈寶玉也聽到了,此時對著張炯一搭手,勒馬回轉。徒忻勒住了馬,看著一片紅云在白雪地上飛了過來,眼睛被這色塊刺得生疼。兩人站在地上相顧無言,徒忻伸出左手一把把人拽到了懷里。右臂一揚,徒忻身上玄黑的大披風兜頭罩住了兩人,腳下的積雪反著光,旁邊的光線被披風擋住了,密閉的空間里,唇上被咬破了,生疼。賈寶玉伸手反抱住他,兩人都用盡全力似的,收著胳膊。
靜靜的雪地里,只余喘息之聲。
兩人額頭抵著額頭,許久,賈寶玉啞著嗓子道:“我去了。”
玄色的披風水般滑落,柔順地貼在徒忻身后,賈寶玉聽見他說:“我等你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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