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妯娌生產寶玉入學
晴雯如今看著也不過是五、六歲的樣子,看著挺精神,舉凡幼小的動植物都是粉團團一般可愛,晴雯卻是比可愛更要可愛一點,自是得賈母的喜歡。新來的小丫頭再可愛,也比不過自己的寶貝孫子,賈母笑過一回,又命琥珀:“帶下去抓果子與她吃,安排好她的住處,身上的衣裳也依著丫頭們的例置辦。”琥珀應了,又帶晴雯下去,晴雯又給賈母磕了個頭才去。
賈母笑吟吟地看她去了,又把賈寶玉叫到身邊來:“你生日將至了,七歲了,算是半個大人了,從今兒起,這裝束就換一換了罷。”賈寶玉道:“真的?”腦袋上扎著兩個包子不是包子、牛角面包不是牛角面包的東西,賈寶玉也很囧。
賈母笑道:“鴛鴦,把今早送來的東西給你二爺拿來。”鴛鴦笑著進了里間,捧出一個托盤來,盤上幾只檀木裹金的匣子。賈母伸手一一掀開來,賈寶玉伸頭去看,只見匣子里放的是發冠,多半是金冠都是大紅的系帶,有嵌珍珠的、有鑲寶石的、有綴美玉的、也有前飾紅纓的。另有兩個素白銀冠上有藍色系帶,旁邊是幾條抹額,都全是大紅顏色的了,上面的紋飾也不相同,有二龍搶珠的、有法螺的、都細細地鑲上珍珠一類寶貝。
賈母對寶玉道:“從今往后把頭發改梳成大人模樣兒了罷,這些交給襲人收好了。”王夫人道:“既是老太太說了,你且回房去收拾了過來給老太太看看,只是這頭發四周一圈兒仍短,可怎么好?”賈母端詳了一下,笑道:“這有什么難的?叫人把那一圈兒短發梳成小辮兒再總攢上就是了……”
賈寶玉嘴角一抖,小辮兒小辮兒小辮兒……我不是非洲人吖!老子不要非洲頭!卷發就該配晚禮服,長袍馬褂對辮子!怎么可以胡搞?然而老太太發話了,還特別指了自己屋里的梳頭丫頭跟去給襲人做現場指導。不想這頭不是像賈寶玉想的那樣非洲,而是先把能攏的頭發全攏到頭頂做一束,再把四周的短發拈一縷編一道、編做一圈兒,最后把小辮兒一塊兒聚到頭頂,挽成髻子。再加紫金冠、上簪子固定了,最后系好系帶。
襲人一面看一面默默記住了,又謝了梳頭的丫頭,把素銀冠收好放到最里頭,其余幾頂冠子卻是放在眼面上的。又打水給賈寶玉重洗了臉,換了衣裳,眾人這才擁著他往賈母正房而來,賈母與王夫人看著賈寶玉換了裝束,果有些小大人的模樣,都感欣慰。賈母就命傳飯,一時三春等也各各告座坐下。一頓飯吃完,都開始討論賈寶玉的新打扮。
王熙鳳道:“要我看,寶玉這幾頂冠子是好的,只是這衣裳還不太相宜,式樣總要換過了才成。總沒有梳了大人頭,反穿孩子衣的道理。”賈母與王夫人都說王熙鳳仔細。王熙鳳道:“衣裳式樣都是現成的,料子也都備下了,只是寶玉的衣裳先是大姑娘的手筆,后都交給這屋里的丫頭了,現要請老太太示下,竟是交給針線上的人呢還是依舊叫丫頭們動手?”
賈母道:“日子緊,丫頭們還要伺候寶玉,怕忙不來,如今且把外頭大衣裳交給針線上的,貼身的物件兒仍由丫頭們做去。這些事情竟是丫頭們仔細些。”王熙鳳領命而去。
晚間賈寶玉洗漱過了,穿著件家常衣裳,握著《孟子》死記硬背。襲人過來剪了一回燭芯,捧了熱茶來,又退到外間做針線了,多寶格子上頭的時辰針滴答滴答地走著,賈寶玉抬頭一看,八點多了。這時外間忽傳來一道女聲:“襲人在么?寶二爺可曾安歇了?”襲人起身走到外間,卻是王熙鳳派人送了衣料來。
襲人讓了一回茶,又謝了一把錢:“寶二爺在溫書呢,勞煩平姐姐跑這一趟了。”賈寶玉就扔下書,自趿了鞋出來,又禮讓了一回,見平兒也有婆子掌燈籠相伴,便不使人相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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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生日這天,頭上戴著束發嵌寶紫金冠,齊眉勒著二龍搶珠金抹額,穿一件二色金百蝶穿花大紅箭袖,束著五彩絲攢花結長穗宮絳,外罩石青起花八團倭鍛排穗褂,登著青緞粉底小朝靴。雖是稚童臉龐,卻是大人作派,顯得分外可愛。賈母一樂,又命排戲酒,又叫幾個老嬤嬤領著去給賈政、賈赦等磕頭。
賈赦對賈寶玉沒什么挑剔,賞了東西——挺值錢的鼻煙壺、香料等物,就推說身上不好讓賈寶玉回去了。賈寶玉到了賈政那里,也沒挨說。賈政見賈寶玉一身亮色進門,又改了裝束,乍一看頗有耳目一新之感,又覺賈寶玉有些大人樣子了,更兼賈珠回說賈寶玉書背得齊整,又鎮日尋問讀書上進之事,賈政一時高興,再沒有板著臉訓斥。
只是嚴肅道:“你大哥哥與你說過了?過幾日我便親與太爺說去,讓你去家學里讀書,務要自修內省。”賈寶玉低眉順眼地答應了,賈政覺得滿意,這才放人。
孰料賈母不同意了:“如今天氣太熱,家學里又沒冰盆,也沒打扇子的人,熱壞了寶玉可怎么成?”她這一說,王夫人也擔心了起來。自賈珠大病之后,王夫人對兒子們的身體分外上心,聽賈政說什么:“玉不琢不成器。”便附合賈母道:“老夫人說的是,老爺說得也有道理。只前兒聽珠兒說,寶玉的《四書》也還沒背全,不如且讓他在家里背全了,再去見太爺。一來背齊了書,帶出去考較也體面;二來等背全了,天氣也涼快了。”
這話看著是各退一步,實則是偏幫賈母,賈政偏聽不出來,居然也點頭應了。賈寶玉便依舊在家中背書,只等天氣涼快了再去家學里。這邊賈母與王夫人早各下了束脩并各色禮物來,又張羅著給賈寶玉添置出行的行頭。又因賈寶玉七歲了,王夫人便與賈母道:“老太太,老話說‘七歲男女不同席’,他房里的規矩也要立一立了。”賈母道:“這話說得是,寶玉又要出去讀書,房里的規矩是該立了起來。”兩人又商量著把寶玉房里二、三等丫頭放了一批,另挑了幾個與寶玉年紀差不多的小丫頭充作灑掃粗使的,又指了幾個二等丫頭,分別叫麝月、秋紋、碧痕等。
賈寶玉也不管這些,只算給幾個散出去的丫頭賞錢——這幾個散出去的多是當日元春留下的丫頭,賈寶玉念著與元春的情份央了賈母把人留下,此時到了年紀要出去,自然要表一份心意。
理會過了這些事情,賈寶玉只管一心背書,只等背完了功課好入家學。王熙鳳雖是孕婦,卻依舊爭強不休,又奉命張羅著給寶玉修繕整治外書房諸事。賈寶玉的外書房與賈珠外書房只一墻之隔,賈寶玉背書習射的間隙也會往那里晃一圈兒,可巧這日卻遇到個監工的人。看他的打扮并不富貴,然底下人卻叫他“璜大爺”,賈寶玉略一思量便知這位大概是后街上住著的賈家親戚了。
回過來問賈珠,賈珠也不明就里:“許是親戚幫忙罷。”賈寶玉心說,他無所事事到咱們家來當個監工?唔,搞工程的油水大哦!切!好好的爺們不去讀書求上進,偏跑到親戚家里來撈油水,榮國府還偏養著他們,真是……這一家子都這樣了,要是再不敗落,真是沒天理了。
賈寶玉腹誹已皆,繼續背書,總不能跟著他們一塊兒死吧?然而書沒背完,王熙鳳要生了!她身體底子是不錯,卻架不住日夜操勞,還要分神提防著賈璉拈花惹草,生得時就很有些艱難。捱了許久,方生下一個女兒來,合府都稱之為“大姐兒”。李紈與她隔了兩日,也臨盆產下一子,卻比她生得容易些,這生下的就是賈珠的次子了。王夫人與賈政自是高興,賈寶玉也歡欣鼓舞。王熙鳳有些失望,卻不擔心,兒女嘛,繼續生就是了。坐過了月子,依舊管她的家。
王熙鳳與李紈雙雙出了月子,賈寶玉的外書房也完工了。這時沒什么化學材料,房子裝修完了也不過是略晾一晾濕氣、走走味兒就能用了。又忙著搬書房,桌案、書架、屏風、簾幕、坐椅、臥榻……一股腦地擺好,把《四書》、《五經》塞進書架,文房四寶放到案頭,名人法貼、字畫收藏的收藏掛墻的掛墻。賈赦又友情送了一整套的二十三史并資治通鑒,連書匣架子都配得齊整。賈珠與了一套《四書集注》,賈珍送了兩方澄硯,余人各有禮送。
賈政就命賈珠領著賈寶玉去見掌家學的賈代儒,王夫人又命備下單給代儒的束脩表禮,連給代儒妻子的尺頭等物,一并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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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寶玉見賈代儒倒是有些為人師表的風范,賈珠對他也恭敬,當下把對家學的懷疑減了幾分,只是覺得賈代儒未免有些老了,該到退休的年紀了還在上崗,對家學難免有監督不到的地方。
那邊賈代儒對賈珠兄弟倒是滿意,一來是吃得寧榮二府的飯,二來兩府子弟給的束脩又多,更因賈珠自考的功名,賈代儒這個做老師的臉上也光彩。當下師徒兩個又說些“破題”、“束股”的話題,賈寶玉聽得半懂不懂,無聊地在一邊數螞蟻。
天色將晚,賈代儒夫婦又留晚飯,賈珠道:“本不當辭,只是家中老太太還等我們回去回話。”賈代儒方不留了,正要相送,又有一個年輕男子掀簾子進來,卻是代儒的孫子賈瑞,代儒先命互相見了禮,又對賈瑞介紹了賈寶玉將入學讀書,日后不可怠慢,這才喝問賈瑞今日家學里的狀況。
原來代儒最近也摸魚,授完課,自己回家休息,讓孫子賈瑞看場子。賈瑞只說家學里一切都好。賈寶玉見賈瑞看著猥瑣,竟像是賈環的放大版,心中不喜,一拉賈珠的衣服,兩人一齊告辭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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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便是上學的日子了,賈寶玉起了個大早,襲人服侍他穿衣梳頭又洗漱。當下于府中各處拜別,各人都有話囑咐,賈母問跟的人齊全不齊全,王夫人卻是吩咐寶玉午間不必在學里吃飯,她命人送食盒過去,賈珠囑咐:“不要與人淘氣,遇到淘氣的人,不必理會。再氣著了你,只管打發小廝與太爺或瑞大哥說去,別自降了身份與人亂混。”唯有賈政早起去部里應卯,此時并不在家,倒叫賈寶玉倒過一場訓話。
及入家學,代儒早到了,指一座位與賈寶玉:“你便坐到那里。”賈寶玉應了,那座位卻是正對著代儒的,又靠前,在學校里,坐這種位子的不是得意門生就是頑劣得不得不放到眼皮子底下吃粉筆頭。賈寶玉走了過去,把書匣等放下,一一擺好,左右一看,學生的年齡參差不齊,有與自己相仿的,居然還有與賈珠年紀差不多的——這居然是個混合班。
等賈寶玉坐好,賈代儒便開始授課了。先講的是《詩經》,底下不免一陣竊竊私語——這《詩經》早經講過一遍了。就有抬頭斜眼看賈寶玉的,看了一回又都嘆氣,悶悶地搖頭晃腦跟著念經。代儒講完一篇,命自己背著。又給先頭已經上了幾年學的學生留了作業——一副五字對聯,代儒便回家休息,讓賈瑞看著學生自習。
賈瑞因知賈寶玉是榮府嫡派子孫,束脩又給得大方,便特別照顧他。見賈寶玉在位子上挪了好幾回,道是他想休息,便命大家都歇。賈寶玉只是因為學里的桌椅不如家里舒服,坐得難受而已。見賈瑞叫休息,他也順勢起來活動活動。這時便有小學生圍上來說話,年紀大些的也豎著耳朵聽著卻裝作與別人聊天兒。
打頭的卻是個熟人——賈薔。賈薔年紀比賈寶玉要大,卻先不與別人說話,反過來打招呼:“寶叔好。”他這一開口,就有人心中有數了,賈薔得寧府照顧,能讓他說話的人,自是不會差。眾人更把心思放到賈寶玉身上了。賈寶玉聽了賈薔這一聲,心里一錚,擠出笑容道:“原來你也在這里?什么時候來的?”賈薔道:“比寶叔略早些。”有了他作開頭,說話的就多了。賈寶玉這才是真正意義上與自己年紀差不多的男孩子玩在一處,心中實在懷念,當下有問必答,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從哪里來的……嘴上回答著眼睛卻在看著這個學堂——內中一個個的學問好不好的暫且不說,這些小學生長得真是不壞。努力忽略心中的一點奇怪的感覺。
那邊賈瑞又敲了敲桌子——要繼續上課了。這回賈薔坐到了賈寶玉的旁邊,賈瑞也沒吱聲兒。賈寶玉扭了扭身子,轉臉看賈薔,長得唇紅齒白——除了賈赦這位花伯父比較無賴,賈寶玉周圍的男人都軟和了一點兒,而賈薔本身或許也軟和,就算是與賈蓉有一腿吧,卻沒有娘,行動間動沒有蘭花指一類的東西。
賈寶玉也就放松了心情,性取向什么的,只要動作啥的像個男人,賈寶玉倒是一視同仁、不予歧視。那是人家自己的事情,作為一個自詡文明開化的現代人的賈寶玉,倒沒有什么惡感。他只是不喜歡明明是男人,卻比女人還扭捏的罷了——你只是喜歡同性,用得著這么扭曲么?
賈寶玉觀察了賈薔兩天,見他行動間依舊爺們,心里舒了一口氣,同戀性也不是非要戴假發穿女裝涂唇膏的啊,也漸漸放開來與賈薔說話。通過賈薔,他也認識了不少同學、知道了這家學里并不全是姓賈的,還有些賈家的親戚。賈薔是個會說話的,腦筋也清筋,條理分明一一說來,賈寶玉對他的感觀越發好了。
看他笑語盈盈,伸一根白白皙的手指在書桌上劃拉著小聲解說某人是某家親戚,又說學里趣聞,不免為他嘆息——賈蓉婚期便定在十月。也不知賈薔是怎么想的,或許已經與賈蓉掰了?然而這事卻是不好直問的,賈寶玉只能悶在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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