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二爺初背三字經
賈寶玉的學習之路,其曲折坎坷的開頭,昭示了未來的艱辛。新嫂子進門,本來元春圍觀也圍觀過了,元春本人也在放假過程中,算是比較有閑的了,初級識字課本也很好找。這年頭書本比較金貴一般都得到較好的保存,元春小時候用過的都還在,正好拿來給寶玉用。因不是正式開蒙,寶玉又很小,也就沒有找太費力制定正式的學習計劃。賈母對元春還是比較放心的,見元春拿來的都是《三字經》、《弟子規》、《幼學瓊林》一類的書籍,也就由著姐弟兩個去了。
元春把寶玉抱在腿上坐著,身前的炕桌上擺著書,翻開了拿鎮紙壓住。調整了一下坐端:“寶玉,讀書不要湊得太近,日子久了對眼睛不好。”見賈寶玉依言坐好,元春驚訝于寶玉什么話都聽得懂,卻也高興了。第一回當人師傅的人都有這樣的心態,巴不得學生一教就會,方能顯得出自己的本事來。翻開書來,拿手指一字一字地指著念,賈寶玉跟著她一字一字地讀,心里不停地念叨著[姐姐,你倒是多念一點、多念一點啊!我很想上進的。]
然而元春剛剛教了寶玉“人”字和“之”字,就領了一項任務——陪李紈聊會天兒,然后再陪著李紈在榮國府的后院里逛一圈去熟悉地形,賈寶玉只能扒著炕桌沿兒看著上面擺的書,望書嘆息。曾經在后世的某個□□,類似《三字經》一類的書被復古出來作為X質教育的讀物,可惜某塊石頭命不太好,只趕上了填鴨式教學。對于《三字經》這等‘古物’,石頭先生還是很向往的。往往古裝劇里經常能聽到“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茍不教性乃遷……”的,當然,電視劇里一般也就只念到這里了,賈寶玉非常想知道它下面寫的是啥。
問題是現在元春跑開了,書只翻到第一頁,兒童讀物的字體又印得極大,豎排版的頁看他看起來也不太習慣。他還不敢表現出識字的樣子來捧起書往后翻,生怕被人發現他‘生而知之’惹下麻煩來,賈寶玉三個字本身就代表著麻煩,不需要再給自己找更多的麻煩了。因此他只能看著元春翻開的第一頁,對著一堆熟悉或者不熟悉的字發呆。
打了個哈欠,忍住了往下翻頁的念頭。這里用的是繁體字!這個認知讓賈寶玉懵了片刻。難怪有些字看起來長得怪!賈寶玉當然知道在□□推行簡化字之前,大家都是用繁體的,但是知道和明明白白地擺在眼前是兩回事,乍一看“熟悉的陌生字”不免要調適一下心情。好在這不是什么大事,簡體字脫胎于繁體字,只要是認識簡體字的人,連蒙帶猜也能猜出不少繁體字來,倒是沒有一穿越就變文盲的慘劇發生。然而需要擔心的不是“讀”,而是“寫”,認字不算麻煩,但是順心寫成了缺胳膊少腿的簡化字麻煩就大了。
這一認知是在元春完成任務后回來,試著讓寶玉抓起筆來試寫的時候發現的。《弟子規》第一句“弟子規圣人訓”,寫起來就是“弟子規聖人訓”寫到第三個字,賈寶玉就被他姐姐判定為沒學會寫“規”字。因為他順手畫了個“規”。一直以為穿過來占著優勢,且不說知道劇情什么的,單憑作為一個成年人變成個娃娃,底氣就比別人足。沒想到,文盲沒變成,倒是成了半文盲中的一員了。更兼毛筆難握,幼兒的手拿東西本就不利索,而寶玉的嫩手更是胖胖的,毛筆的筆尖軟軟的,沾上墨后更加難寫,就算是寫個簡體的“規”好好一張紙險些被他畫花。
元春自己識字的時候的事兒早忘了,周圍也沒有與寶玉年紀相仿的孩童好比較,故而對寶玉這樣的進度有些著急。元春素來穩重,卻也還是個小姑娘,教的又是極重視的胞弟,不免有些急躁了。
小姑娘嘆了口氣:“寶玉,‘規’字不是這樣寫的。”手把手的寫了個標準的繁體字,賈寶玉的小爪子被她握在手里,臉上早已漲紅了。快三十的人了,居然被個小姑娘小小鄙視了一回,作為一個男子漢,賈寶玉很受傷。
更受傷的是,即使他心里下了狠勁兒,他的小胖手依舊無法很好的控制毛筆。這真是個悲劇!賈寶玉的自尊心再次受到了微妙的刺激。
還是元春認識到這樣教寶玉寫字是肯定不行的,她看得出寶玉是真的努力了,看著寶玉小小的手將將能把筆桿兒握住,跟攥著棍子似的。再讓他把食指豎起,那筆是肯定要滑出手的。于是先讓寶玉背《三字經》,且不急著寫字。元春一面讓寶玉背書,一面指著書上的字讓他記,賈寶玉好勝心起,更不愿在這上頭再次“丟人現眼”,加倍用心去記。姐弟倆一教一學,卻也相宜。
元春也不跟寶玉講解《三字經》里的意思,只讓他先記熟了。其時教孩子也都是這樣,所謂‘書讀百遍,其意自現’,況且你跟個剛過周歲的孩子講什么夏商周的,他也聽不懂。不管怎么樣,先背下來,也夠顯擺的。統共一千來字的兒歌,對于賈寶玉來說還是不難的,尤其這《三字經》本就是兒童讀物,通俗易懂又押韻好記,不消三五天,已經是背得滾瓜爛熟。
元春大喜,跑去報告賈母與王夫人。賈母笑道:“你教得好,寶玉也學得好!”王夫人因在賈母跟前,反不好多說什么,只是臉上帶笑看著元春姐弟。元春看王夫人開了笑臉,心里也松了口氣。元春年齡漸長,對于府中之事知道的越發的多了,至少趙姨娘的肚子已經看得出凸起的事情是瞞不過家里主子奴才的眼睛的,元春也就通過身邊丫頭婆子的碎嘴八卦知道了。雖說大家族里講究多子多福,然而多了異母的弟妹,元春卻是知道王夫人未必是高興的。王夫人又不是沒有兒子,急需有個庶子來防止丈夫絕后,以守住丈夫留下的產業。恰恰相反,她有兩個兒子,上了雙保險,根本不需要再多個庶子來分家產。
元春對于庶出的弟妹心情也就微妙了一點兒,說完全不喜歡也不對,畢竟周圍人家都是這樣的,庶出的弟妹也是父母的骨血自己的手足,教養得好了,一樣親近非常。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母親心里未必沒有疙瘩,尤其趙姨娘又是個掐尖兒不討喜的角色,想到趙姨娘,元春就覺得胃一抽一抽地疼,有這樣的生母,能養出什么樣的孩子來?元春覺得自己并不歧視庶出弟妹,但是對于趙姨娘,正常人想不鄙視她都困難。
這個和樂的時刻提趙姨娘是不相宜的,元春低下頭看著正在賈母身邊努力坐正的寶玉,開始引著寶玉讓他背《三字經》給賈母和王夫人檢查。賈寶玉眨眨眼,心道,來得正好。他正想樹立自己“奮發向上好青年”的形象,也希望通過賈母和王夫人等人的嘴,把他努力上進的事跡傳到賈政的耳朵里,讓這個便宜爹千萬別對他有不良印象。
當下賈寶玉就背了起來:“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習相遠……”
賈母王夫人都是養過孩子的,越聽越覺得驚訝,深覺寶玉早慧,王夫人喜不自勝,原本她還道是寶玉學會了念幾句就被元春抱過來獻寶的,不想寶玉是真的全背下來了!賈母笑得雙眼瞇成一條縫兒,抱過寶玉來一陣摩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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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回去便與賈政說了寶玉的表現,賈政聽后初時是不大相信的,然而王夫人不必在這種事情上頭瞞他,一考就知道的事情,瞞也是瞞不過的。次日賈政給賈母請安的時候就提到了考較的事兒:“聽說寶玉會背書了?”
賈母笑道:“可不是,我和你媳婦都聽他背的。”
賈政就有一絲暗喜,仍舊嚴肅地道:“老太太別太夸著他了,倒讓他得意。”
賈母有一點掃興:“他才多大的孩子?做得好就得夸著才成。”一面說一面把寶玉抱到懷里拍拍后背以示安慰。
賈政摸了一下胡子:“那倒要聽聽他是不是真的會背了。”
賈母很大方:“寶玉,來再背一回給你老子聽。”聲音里帶著鼓勵和誘哄。
賈寶玉知道,這是萬不能搞砸了的,否則不但賈政不喜,恐怕連賈母與王夫人面上也要不好看。抬眼看到賈政一副岸然之狀,都不拿正眼看他,一面捋著胡子一面斜睨著他,頗有點蔑視之意。賈寶玉被激怒了,《三字經》本不難背,這幾天元春又一直在讓他表演背誦。當下就背了起來,開始因為背得太急,還差點被口水嗆到,后來是越背越順,不一會兒整本書都背完了。賈政的眼睛越睜越大,許是覺得這樣太掉架子,賈政很快就恢復了嚴肅狀。
聽到賈寶玉背到“戒之哉宜勉力”全文收尾,竟無錯訛,賈政也不由點頭。
賈母帶著絲得意地問道:“如何?我說得不假吧?”
賈政道:“果是背得出來了,”嚴肅地瞪著賈寶玉,似乎要用眼神把賈寶玉嚇哭的意圖,“可知道是什么意思么?光背書而不知其意,那是生吞活剝,總要知道意思才成。”
一屋子的人齊齊咽了口唾沫,打量賈政的眼神帶上了詭異——寶玉才多大啊?能背下來就很難得了好吧?賈寶玉倒不覺得賈政這么問有什么奇怪,他畢竟不是一個純粹的幼兒,只是覺得賈政這種凡事哪怕兒女做得再完美也要挑剔一下的毛病,真是中國家長的通病,仿佛不這樣做就不會顯得做父母的為人謙虛一樣。因賈政問到理解,賈寶玉就想到《三字經》的內容上了,它上面有一段簡短的歷史,這段歷史寫到明亡就嘎然而止了,眼下這地界又不是長袍馬褂,那它到底是個什么樣的時空呢?
元春見寶玉傻乎乎地出神,生怕他被嚇著了,賈政一向嚴格,這一點元春是知道的,當下起身回道:“還沒給寶玉講解呢。”
那邊賈母先不依了:“你就知道嚇唬孩子!你父親在時也是這樣教你的么?我看寶玉就很好,你外頭不是還有正事要做么?去忙吧。”
賈政訕訕地應了,又瞪了一眼寶玉才算完,復對賈母道:“兒子去前頭了。”王夫人一直不敢多言。
賈寶玉低頭狠抽了兩下嘴角,才拽拽賈母的袖子,賈母低頭哄著寶玉,又命拿果子來給他吃。嘴上還說:“你老子就是太正經了。”
不管怎么說這一關勉強算是過了,賈寶玉對于嬰幼兒的生長發育與學習知之不多,不知道自己這樣的進度是快還是慢,但是綜合一下賈母的欣喜與賈政的挑剔,相加除以2,那么自己至少是合格的了。當下繼續跟著元春學背書識字。
不想次日賈珠放學回來,遞過來一張寫著小楷的紙:“大妹妹,老爺吩咐先教寶玉背一下《勸學詩》,我已謄抄了,你教他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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