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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番外二 想你的張青凱


  立秋有大半個月了,但到今天才感覺到了秋意。

  張青凱叼著煙站在窗前。

  下雨了。

  他推開窗戶,向外噴了一口煙,白色的煙霧在細細的雨滴中慢慢消散,沒留下一點痕跡。

  秋雨一下,天就涼了。

  張青凱閉上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氣,涼意一點點滲到身體里。

  “你有沒有發現,春雨和秋雨是不一樣的,”夏飛站在雨里,仰著臉迎著雨滴,“春雨是曖的,秋雨是冷的。”

  “都挺冷的。”張青凱縮著脖子。

  夏飛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但有時候卻會突然變得很敏感。

  對于下雨,他尤其敏感。

  秋雨很寂寞,他經常這么說,雨點打在舊的青瓦頂上時發出清脆而細碎的聲音,夏飛會說,聽,像在哭,一直哭到心里去啦。

  這么矯情而憂郁的話,張青凱聽著卻并不覺得別扭,因為這是夏飛說的,夏飛永遠都在笑,一點也不憂郁,說出這樣的話時,他也還是在笑。

  然后他會捂著胸口皺著眉說:“我的心在哭泣,快去給我買點吃的讓它笑。”

  張青凱靠在窗邊,嘴角勾出一個笑,拿過桌上的煙缸,把煙掐滅了。

  桌上放著一張照片,照片保存得很好,上面是穿著校服的夏飛和張青凱。

  張青凱趴到桌上,手指在夏飛的笑臉輕輕摸了一下。

  那是初中,校服很傻,藍色運動服。那時他還沒有夏飛高。

  他和夏飛的照片不少,春游秋游,都會拍照片,家里給他買的第一個相機,是135的海鷗,他拿到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夏飛,拍掉了一卷底片。

  但他最喜歡的還是這張。

  因為那時他們還什么都不懂,沒有憂郁,沒有壓抑,沒有對未來不敢觸及的害怕,笑容簡單純粹。

  對著照片出神的時候,手機響了,響了幾聲他才有些懶散地接了電話。

  電話是店里員工打來的,簡單地匯報了一下店里的情況就掛了。

  張青凱開了個書吧,生意不好不壞。

  這是夏飛的夢想,開一個書店,每天也不用管賣掉多少,有書看就可以了。

  你會來看書么?張青凱看著桌上的照片,書吧外面有個小回廊,下午的時候可以曬到太陽,如果你來了,會在那里坐著吧?

  雨一直下著,到下午才慢慢停了。

  張青凱到樓下小吃店買了份餃子吃了,走出了小區。

  地上濕漉漉的,落葉都被打濕了趴在地上,像一朵朵金色的小花,布滿了整條路。

  小區后門是條小街,兩邊都是花店,張青凱每次都從這邊出來,拐進第四家小花店。

  “張先生來啦,”店里一個小姑娘見到他笑著打了個招呼,“等一下,我給你拿花,已經包好了。”

  “嗯。”張青凱點點頭,在門口站著,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

  夏飛喜歡坐在窗邊安靜地看人,鄰居,路人,能看上一整天。

  “你有沒有想過,別人的生活?那些人,我們看到的人,路過的人,他們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夏飛曾經很認真地對他說,“我們每天都會看到好多人,但從沒想過他們是什么樣的人,過著什么樣的生活,有沒有人和我們一樣?就像別人也不知道我們是怎么活著一樣……”

  張青凱以前只覺得夏飛愛瞎想,悶在家里看書看多了就會這樣。

  但現在卻常常忍不住會和夏飛有一樣的想法。

  走過來走過去的那些行人,他們在想什么,他們在做什么,他們是開心,是悲傷,是期待,還是看不到未來……

  就像也沒有人會知道,站在路邊花店門前,每天捧著一束玫瑰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樣的心情。

  “張先生,你的花,”小姑娘把玫瑰遞給他,笑著說,“祝你們幸福。”

  “謝謝。”張青凱接過花,離開花店。

  在這個花店買花已經五年,從他搬到這里的時候開始。

  11朵玫瑰,他只要在市里,每天都會買上一束,有時候是早上,有時候是中午,有時候是黃昏,14年了,或早或晚,一直沒有變過。

  祝你們幸福。

  小姑娘沒有問過他每天買花是為什么,只是每次把花遞給他的時候,都會認真地說出這句話。

  祝你們幸福。

  張青凱就是因為她這句話,一直在這里買花。

  祝你們幸福。

  不管原因是什么,他想聽到有人這樣對他說,希望有人會祝福他們。

  祝你們幸福。

  是啊,祝我們幸福。

  墓園平時很靜,特別是在下過雨的秋天,某個沒有陽光的下午。

  看門的大爺跟張青凱很熟,他在這里守了七八年,每天都能看到這個眉宇間有些寂寞的男人,手里拿著一束玫瑰。

  他去看過那個墓碑,也是個男人,笑容定格在十多年前的夏天。

  職業原因讓他從來不會去探究那些到這里來的人,無論這里面有多少秘密,能像這個男人這樣風雨無阻這么多年,都不容易。

  “來了。”大爺坐在門衛室里面,沖張青凱點點頭打了個招呼。

  “嗯。”張青凱笑著也點點頭。

  “一會兒出來的時候上我這兒來喝口茶吧,”大爺指了指爐子燒著的水壺,“我弄了點好茶。”

  “行。”

  墓園里很靜,張青凱順著小路向前走,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他放輕呼吸,有時候他心里會有種無法壓抑的期待,期待著在自己孤單的腳步聲響起時,能有另一個人的腳步聲跟隨著他。

  夏飛走路很懶散,腳步聲里會帶著拖著鞋跟的聲音,他的鞋最先磨壞的都是鞋跟。

  但從來也沒有聽到過,哪怕是放輕了呼吸,張青凱也再也沒有聽到過夏飛的腳步聲,那種懶洋洋的從他心里邁過的步子,再也不會出現。

  夏飛墓碑前已經被收拾干凈了,張青凱走過去,把玫瑰放到小平臺上。

  “感覺到了沒?”他蹲下,坐在了還帶著水的地面上,擦了擦碑上的照片,“下雨了,今年第一場秋雨,天涼了。”

  “我今天又聽了聽雨聲,”張青凱慢慢整理著包在玫瑰花外面的透明塑料紙,“不像哭。”

  沉默了一會兒他又笑了笑:“有時候聽著像,今天不像,大概今天我想你想得不算太厲害,想得厲害的時候我聽到噴頭的水聲都像哭。”

  張青凱閉上眼睛,想象著夏飛坐在自己面前,或者身邊,或者身后,盡管感覺不到一絲溫度,他還是執著地閉著眼睛。

  “知道么,我這段時間都沒夢到過你,”他輕聲說,“不知道是太忙了還是累,睡著了就直接到天亮了,也許夢到了也不記得了。”

  夢里的夏飛,永遠都是最后那個夏天的樣子,坐在床上靠著墻,很悠閑地晃動著的腿。

  “張青凱,給我說個笑話。”夏飛瞇縫著眼睛看他。

  “……我想想,”張青凱很認真地想了半天,“我們廠里倆傻逼,去年跑去看櫻花,進了櫻花園,對著門口的樹一通拍照,一邊拍還一邊說我靠櫻花真漂亮,果然漂亮啊,小日本兒有福啊滿大街這么漂亮的花……”

  夏飛笑著喝了一口水。

  “拍了好一會兒,有個傻逼看到樹上戳了個小牌子,就過去特激動地大聲念了一遍,”張青凱的手在空中一揮,“西府海棠!”

  夏飛拿著杯子樂了,笑了好一陣兒才停下:“我要去估計也不認識,我沒看過。”

  “等你好點兒,我帶陪你去,咱不看櫻花,專看西府海棠。”張青凱拍拍他的腿。

  “好。”夏飛笑著點點頭。

  張青凱睜開眼睛,一陣秋風卷過,他感覺有些發冷。

  “我們最后也沒一塊兒去看西府海棠啊,”他笑笑,手指從夏飛的笑容上劃過,“我一直也沒敢去櫻花園,總怕沒帶著你去,你會生氣。”

  張青凱你快跪下給我磕仨響頭,要咚咚咚帶響兒的,我心疼了就饒你不死。

  每次夏飛不高興的時候都會這么說。

  “你說,我要現在給你磕仨響頭,你會出來饒我不死么?”張青凱揪下一片玫瑰花瓣,捏在手里。

  “飛啊,”他看著花瓣,“你知道么,我不怕想你,多想都沒關系,想得一整夜睡不著也沒事兒,我就怕……怕自己有一天會不想你了。”

  時間一天天滑過去,從心里,從身邊,從一個個春夏秋冬里,從每一次想念里,從每一個睡不著的夜里。

  讓人心悸。

  “有時候會有人勸我,都這么多年了,我媽上個月給我打了個電話,”張青凱輕聲說,“說你也該放下了吧。”

  他嘆了口氣:“我不知道為什么要放下,放下和放不下有什么區別?其實相比起來,我害怕‘放下’,真的,你一定懂的,如果換成是你,你也一樣不會放下的,對么?”

  放下,放不下。

  這個問題張青凱想過很多,他答應過夏飛,這輩子都不會忘了他,但更讓他放不下,也不愿意放下的,是他對這份感情的依賴。

  想念已經是一種習慣,是他生活的一部分。

  如果失去了這種痛徹心扉的想念,自己也許會變成一個空殼。

  “他們都不會明白,”他看著夏飛的笑容,“對于我來說,有一個能想一輩子的人,是件多幸福的事,每天,每分每秒,想起你是讓我覺得我還活著的證據……”

  放下,是為什么,放不下,又會怎樣?

  對于張青凱來說,這兩者區別不大。

  夏飛走了之后,他幾年都沒有回過家,到現在,跟家里的關系已經緩和,家人已經不再提及夏飛,甚至隱晦地表示過他如果愿意跟另一個人重新開始,無論男女,家里都不會反對。

  可是……沒有必要了。

  他不需要另一個,除了夏飛的另一個人,他不需要。

  他的世界里,只有張青凱和夏飛,這個世界已經牢不可破。

  這世界很大,容得下他和夏飛兩個人的一輩子,這世界也很小,再也容不下另一個人。

  這不是他一個人在想念,不是他一個人還在執著地愛著,這是兩個人。

  是他和夏飛的愛情,一輩子,永遠。

  “昨天給你的信看了沒?”張青凱把手里一直捏著的花瓣放在碑前,“我跟你說,我特想寫詩,但除了床前明月光,愣是一句也寫不出來……”

  說完他自己嘿嘿樂了半天:“哎,真的,你去我書店看看,還不少詩集呢,不過我記得你不愛看,是不是還說過酸來著?你說我要酸你一把,你會罵我么?”

  “你來過書店嗎?其實離這兒也不遠,”張青凱動了動,換了個姿勢,褲子讓雨水浸濕了一大片,“一會兒看門大爺別以為我尿了……就書店外面那個小回廊,我費了老大的勁兒設計的,畫設計圖的時候老擔心你不滿意,弄好了你也不說說行不行,不過感覺還成,我下午有時候在那兒曬太陽,打個盹兒挺舒服的。”

  “明天拍張照片給你看看吧,”他想了想,“讓人拍一張我曬太陽的讓你看看,你要喜歡,就過來陪我呆會兒,行么?”

  張青凱不知道夏飛會不會回應他,早幾年他強烈地想要感受夏飛的存在,比任何人都希望那些靈魂的傳說是真的。

  現在已經不太這么想了,夏飛走了,沒了,再也回不來了,他跟這個世界的聯系只有這個碑,跟自己的聯系只有那些回憶和依舊在心里洶涌著的感情。

  別的,沒有了,都沒有了。

  他不可能再看到站在自己面前笑的夏飛,不可能再碰到夏飛削瘦的肩,不可能再聽到他說張青凱你快來伺候我一下……

  但沒關系,已經不需要這些了,張青凱低下頭,看著地上小灘的積水,他已經不會再去無望地強求這些永遠都不會再實現的想像。

  愛過,被愛過,那么痛,那么深。

  足夠了。

  “張青凱我跟你說,矯情特別不合適你的造型,知道么?”夏飛站在窗邊說,用手指架了個框,從那邊看著他,“你這種糙得跟水泥地一樣的男人,一矯情起來殺傷力太強,我雞皮疙瘩都變成雞蛋疙瘩了,掉地上都哐哐響,你快聽。”

  張青凱沖地面笑了起來,笑了很長時間。

  “我又矯情了,不過也不經常這樣,偶爾一次,”他看著碑上的照片,笑著說,“我平時挺正常的,真的。”

  張青凱換了個姿勢,背靠著碑,頭向后枕著,沒再說話,四周也是一片寂靜,他安靜地坐著,就像以前無數次跟夏飛一起坐著那樣,不說話,不需要說話,就已經是一種享受。

  湖對面的坡上飄起了藍色的煙,大概是有人在燒紙,張青凱盯著那一陣陣在秋風里飄開散去的煙出神。

  夏飛被送到這里的那天,他悄悄地跟來了,遠遠地看著。

  那是他這輩子永遠不能忘掉的場面,他最愛的人,就那樣睡在了這里,永遠不會再醒過來,變成了刻在他心里的一道疤,永遠也好不了的疤。

  停了沒多久的秋雨又開始下,淅淅瀝瀝的,冰冷的雨滴落在張青凱手上臉上,他輕輕嘆了口氣。

  “我回去了,去門口大爺那里喝點茶,明天再來看你。”張青凱站了起來,手指在照片上摸了摸,又彎腰把花放正了,慢慢順著路走了。

  親愛的夏飛:

  你好。

  這么寫是不是有點兒傻,太正經了。

  還是換一下吧,夏飛寶貝兒,先親一個。

  今天去了趟超市,國慶節打折,跟不要錢一樣,擠的全是人,我洗衣粉用光了,要不我才懶得這個時間去擠。

  不過有個打折的小花瓶挺漂亮的,沒忍住就買了。買回來也不知道干嘛用,買了兩朵馬蹄蓮放進去了,還挺好看的。

  下回買個給你吧,你就不用拿啤酒瓶插花了。

  對了,我昨天從你那兒回來以后去稱了稱體重,胖了兩斤,大概是貼秋膘貼的,我老燉豬蹄兒吃,可能是吃太多了。

  所以我又開始打籃球了,書店旁邊那個面包店的老板愛打籃球,約了幾次,我跟著去打了幾次,感覺還成,就是好久沒打了體力有點兒跟不上,得恢復一段時間。

  今年過年我還是出去旅行,你有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我查查旅游攻略,有合適冬天去的咱倆就一塊兒去吧。

  還有個事昨天忘了告訴你,我出門的時候在車輪子上撿到一只貓,很小的,太丑了,真的很丑,不過我還是撿回來了,是不是很有愛心,哈哈。

  這貓我打算拿去寵物醫院讓人看看,然后拿去書店養著,下回你來的時候就能看到的,是只貍花貓。

  貍花是我猜的,反正不是黃的也不是黑的,也不是三花,毛亂七八糟的,我就猜是貍花的了,起個名字就叫丑丑吧。

  丑丑好像在客廳里拉屎了,我聞到味兒了,今天沒有什么事,就寫到這里吧,愛你,再親一下。

  想你的張青凱

  作者有話要說:呃,沒有重生,沒有平行空間,我想他倆大概并不需要這些。

  他們都是幸福的,以自己的方式幸福著。

  明天還有一個付坤和一截兒的番外就全部完結了。


  (https://www.dzxsw.cc/book/68111/3512126.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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