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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抱緊!”圣主此時整個臉與額角已經崩出了青筋,一只手側放到了腰上的凹手上,剛才在緊要關頭下,他猛得將手中一側斷裂的金絲快速纏在臂上,這才便得兩人與金絲仍有一線相連,不至于掉于懸崖,空中強烈的翻轉也使得速度微微降下來一些。

  可是,即使如此,整個身體還是不受控的撞向一面懸壁,瞬間就要撞了過去。

  看著眼底此時快速放大的一片巖壁,羅溪玉嚇的緊緊的閉上眼晴,她已經不敢想象這樣的重力下,人摔在上面的情形,耳邊呼呼的風,什么也聽不清。

  但是圣主那句抱緊,她卻不為何隱隱聽到了,頓時整個人像無尾熊一樣聽話的用力扒住了他。

  在離那巖壁不過百余米的距離時,圣主手腕驀然一抖,捆在兩人腰上的枯骨鞭頓時鋪展開來,瞬間繃成了一條幾丈余長的猙獰長鞭,一手護著肩膀一側女子的頭,另一只手連同整個右臂用力朝對面巖壁一揮,頓時鞭子帶著尖銳的呼嘯聲像一面石壁刮去。

  此時的枯骨鞭在圣主川景獄手中,猶如的生命一般,甚至可以說是他右臂的延展,而在人馬上要撞上去時,那黑鞭化為一道黑影狠狠的甩在了巖壁之中。

  接著便是一陣在懸崖下震蕩的轟鳴聲,圣主全力一擊之下,那堅硬無比的巖壁生生砸出了三米之深的一道裂縫,而正是因這樣的阻力才使得她們撞過去的力道頓時一緩。

  待到她們緩下沖勢撞過去的時候,圣主是手臂一緊,來不及的以背撞向飛濺砸來的巖石碎塊,盡管羅溪玉被他牢牢護在懷里,可是難免有擦傷,手大的石塊擊在一側小腿,那鉆心的痛,眼淚當場流了下來,她不知道腿骨斷沒斷,但肯定的是出血。

  而圣主也好不到哪里去,因為她明顯感覺到圣主全身一崩,接著一陣他身體傳來的震蕩,她很明顯的聽到他悶哼了一聲,似乎有什么撞到了他的背上,發出沉悶的“咚”的一聲,羅溪玉立即便感覺到抱著他的手心傳來一陣陣黏膩,甚至還有股血腥。

  可是她根本來不及問,便接踵而至的一連串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翻滾撞擊,那一**的劇痛差點沒有讓她暈過去,這還是在面前的男人承受了大部分傷害的情況下。

  對于羅溪玉來說,在這樣的時刻,就是一點點小石渣打在臉手上,都有徹骨之痛,何況是身嬌肉嫩的身體,簡直如白玉豆腐滾進灰渣中一樣凄慘,整個人不過幾下沖撞間就已傷痕累累了。

  而最后一擊甚至還有沒有捱到。

  因不是刀削的崖壁,中間突起的尖銳之物太多,加上兩種正反力道用力相撞,速度雖然緩下來了,但外力之下,速度轉移,幾乎控制不住的在巖石上滑行。

  如果要形容,大概就如鐘擺在劃動,上方有一片凸起的尖銳石壁擋住了金絲,如此一來,金絲便與石壁開始劇烈的磨擦,石壁之上開始濺出一道道金星,一片片刺耳的以鐵劃石的聲音不斷響起。

  羅溪玉疼的快暈過去,她頭發凌亂的縮在圣主胸前,感覺到那變得急促的喘息聲,甚至知道圣主手里的枯骨鞭一直在不斷揮開迎面而來的大塊的巖石,大巖石碎成無數石渣,整個周圍全是爆開的巖灰,他甚至不斷的將鞭子尖處的倒刺插入到巖石之中,以減輕兩人此時控制不住的沖勢。

  就在她大手上血液越來越多,圣主的喘息越來越重,但兩人的速漸慢起,羅溪玉感覺到希望時,上方仍濺著火花的金絲,終于沒有堅持住,從那一處突然斷開。

  這般一斷,兩個人便似脫了線的風箏一般要被甩出去。

  這萬丈深淵,落下去絕對有死無生,連天王老子都救不了,除非神仙下凡。

  頭重腳輕的那一瞬,羅溪玉已驚破了膽,臉變得雪白雪白,她驚恐的看向圣主,而此時圣主的臉頰血跡斑斑,甚至右耳一直在淌血,眼中已經紅光在微微蔓延,望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石壁,他的表情幾乎有一種該死的,終于解脫了的感覺。

  臉色那樣的面無表情,就像是無數次面對死亡,沒有希望,已經麻木而無感,冷靜冷酷到心中只有對死亡向往。

  可是這樣的神情只有那么一瞬,在他看到羅溪玉時,如死水般沉靜的眼中突然有了一絲清明,似乎想起了什么,似乎回憶起什么,眼中的紅意稍退,同時本已垂下的手卻是猛得向離得最近的石壁揮去。

  一條仿佛索命般如長蛇一樣的猙獰的骨鞭,即使在這樣的陡峭大峽骨中,也毫不顯弱勢,反而更加氣勢洶洶,那巖石壁上數道深深的割進有三四米長裂口,正彰顯著它的威武與雄霸,比之兇獸還要兇萬倍,仿佛就算是螻蟻對蒼山,也要在要在其它上咬下一塊肉。

  還好它三丈長,還好來得及,那猙獰的尖鉤此時準確的用力的,深深的插入到了石壁中,兩個的落勢終于一緩,再次滑向石壁時,圣主仰頭看向上方的距離,腳尖在壁上一點。

  這一腳,猶如圓規倒畫半圓,借著這一點之力,兩人再度自下而上甩了上去,上面正有一處是枯骨鞭肆虐出來的裂巖,勉強可以落腳。

  待落到那足有兩米高三米寬左右的巖裂之處,圣主一站住腳便不由的往后退了數步,似乎有些站不穩,而此時的羅溪玉一顆心早就跟錯弦的不知搭到哪里去了。

  兩條腿都似乎不是自己的,一落地都有些不會站的還扒在圣主身上。

  離得近有一處裂口石,圣主抱著羅溪玉緩緩的坐了過去,羅溪玉還嚇手足僵硬,即使腦子很清楚的知道此時有些安全了,可以下來,可是身體卻不聽話的一直緊緊夢著他,甚至頭埋在他頸子里。

  而圣主也沒有催她下來,只是一動不動的坐著,唯一動的便是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快到羅溪玉也察覺出來,她以為這是圣主對剛才的事有些后怕才會這樣,他的身體是那么的僵硬,如果不是心跳,甚至以為這么一動不動的成了巖石。

  待有足夠的安全感,又聞到一鼻腔血,想到一手的血黏感,她這才腿軟爬下來。

  “圣主,你受傷了嗎?我給你看看……”羅溪玉現在狼狽的很,滿頭的巖灰,身上全是石渣,臉皮都針扎一樣,小腿鉆心的疼,似乎受傷了,然后腳踝也火辣辣的疼,還有種濕的感覺,應該是流血了,可是相比此時她手上的血量,她覺得自己與之相比,根本微不足道。

  說完她疼的咬咬牙,一瘸一拐的想要繞過去看看圣主背后的傷,但剛踏出一步就被圣主攥住了手。

  “溪玉……”這是圣主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他幾乎從來都沒有叫過她的名字,羅溪玉手被攥的有點疼,如果平時這樣她可能會疼的叫出來,可是現在這樣的狀況,這樣的情形,加上身上多處傷口,疼得似乎麻木一般的忍住,她白著臉看向他。

  看到這張原本應該熟悉的臉時,卻有一種莫名的危險感,而且似乎不知道哪里不一樣了,還是那樣的鼻子嘴巴,可是哪里不一樣了。

  圣主的聲音嘶啞,可能是流血過多,或者其它,他的臉甚至還有一絲扭曲,細看臉頰似在微微的抽搐,額角有傷,耳旁流血,整張臉毫無人色,上面甚至還有一絲焦急,但這些都不能解釋她心底的異樣感。

  “圣主……”

  “別看我眼晴,聽我說……”圣主嘶啞聲聽起來低的可怕,仿佛變了一個調子,他用力的攥著她的手腕,力道與以前那樣的溫柔相比,像是換了個人般,要把她手腕捏碎了,羅溪玉疼的受不了的叫出聲。

  但是他卻一點也沒放松力道,羅溪玉掙手間聽到他的話,下意識的看向他的眼晴,那一刻她終于知道為什么會覺得不對勁了。

  是,這個人還是那個龜毛圣主,一樣的臉,一樣的鼻子嘴巴,可是眼晴變了,雖然羅溪玉知道圣主每次殺人見血后,眼晴都會變的紅,殺的人越多,也會越紅,但一會兒的工夫,或睡一覺就會恢復正常。

  她也一直沒有在意,可是這一次比以往每一次都要紅的多,幾乎可以說是血紅的眼,大概只有五分之一的地方有眼白,其實全是紅色,而且紅色正在彌漫。

  天,魔鬼的眼晴也不過如此吧,但這并不是最可怕的,可怕的是眼中的瞳孔,血眼可以說是眼出血,可是瞳孔呢?

  在看到那豎瞳時,羅溪玉整個人都不是自己的,仿佛被盯住一般,連動也不敢動。

  那是什么?她看到了什么?不能相信,也不敢相信一個人的眼瞳會是扁的,她肯定的半點也沒有看錯,是豎著的,好似不是人類的眼神,看起來是那么的無情冰冷……

  大概感覺到羅溪玉的驚恐退縮,圣主閉了閉眼晴,他用低的不能再低,與自己聲音完全不同的音調,似壓抑又顫抖的對她說:“溪玉,我體內的胎毒要犯了,我很快會失去意識,會變成另一種面貌,但他不是我,可是,會很危險,這樣的情況下,我沒有辦法再保護你,所以你要記住我現在說的每句話,好好保護自己。

  我會用鞭尾抽出一處可容人的石坑,你要躲在里面,我會將洞用石頭堵死,記著,無論如何不要發出聲音,也不要靠近,更不要哭,你要用衣服掩住口鼻,輕緩的呼吸,直到那個人倒下,起不來才可以,在此之前就算他走到你面前,你都不要動,明白了嗎?”

  圣主用著根本不是自己音調的聲音,說著這么一番話,乍然聽來怪異至極,可是從這話語中,羅溪玉聽到了急切,雖然聲音異常的冰冷,甚至話里的意思她都沒有完全明白,只聽得聲音頭皮都麻了起來,可是她知道這個人在為她考慮著一切,聽得出里面字字句句飽含關切與叮囑,她沒辦法不答應。

  她一直聽到葛老說起圣主胎毒一旦發作的可怕,可是葛老卻從沒有說發作后的情形,只說對圣主的身體傷害極大,每一次都是無法挽回的傷害。

  羅溪玉點頭,可想到什么,又急得口不擇言道:“圣主,我先給你包扎下傷口吧,哦不,我給喝花茶水,睡一覺就能好,葛老說胎毒發作前一定要睡覺,睡一覺就好了,圣主現在睡吧,我可以陪著你,你可以練功,不要讓胎毒發作,圣主,你……”她還想說什么,可是眼前的圣主突然身體抖動了下,那怪異的動作生生讓羅溪玉嗓子里的話掐在了喉中。

  抖到第二下,圣主的臉色已有些發青,他沒有睜開眼,但是身體已經開始微顫似乎在忍受著劇痛,他用盡全力放開了羅溪的手,喉嚨動了幾動,才沙啞的擠出一句,似乎已控制不住音調般的困難:“太……晚了,聽……話……”

  說完他僵硬的握緊手中的枯骨鞭,突然往一旁的石壁上一甩,頓時那尖銳的刺尾便如割豆腐一樣,在石壁中掏出個可容兩人的石洞。

  而這時無論他喉嚨怎么動,卻也說不出話來,只是血紅的眼盯著羅溪玉,手艱難的指著那一處碎壁,此時他眼中那五分之一的眼白已經開始被紅色填滿,而臉上抽搐的更嚴重,額頭臉頰的汗水滴到了地上,指著碎壁的手指都難以控制方向。

  羅溪玉已經被數度嚇破了膽,一次一次一次的,可是眼前這個人,這個狀態,她一邊覺得荒謬,怎么會有人突然變的不是自己,可是一面又信得鬼迷心竅,那一刻她簡直是一瘸一拐的忍著疼連滾帶爬的擠入洞里。

  那洞說來有兩個人大,可是也夠坐著伸直腳的,連腰都抬不直,如果不是她身弱體軟,恐怕頭都不好塞進去,可是沒辦法挑剔,在這種情況下,又怎么能照顧到舒適度,她便如同一個半曲的蟲子,曲在洞里,只哆嗦的露出一張臉。

  圣主僵硬的起身,一步一步的移過去,連腳都似抬不起來,但他仍執著的走近,看著驚慌的羅溪玉,他動了動手,卻沒有摸過去,而是蹲不下去的半跪在地,一塊一塊石頭拿起堵住,只**塊就將洞口堵得嚴實,直到抖著手推了推后確定無虞,這才起身。

  只是剛抬起右腿,整個腿便似千金重般又重重的落了回去,似乎已對身體失去的控制力,羅溪玉此時正蜷在石壁里全身不由自由的哆嗦,可是她還是順著石頭堆著的縫隙向外看。

  看到圣主低頭半跪在地,似乎要起身,但試了幾次,手指已用力磨抓著碎石頭,直到試了四次,才終于從地上搖晃的直起身,羅溪玉看不清圣主的臉,但黑袍上的血走一步滴數滴,撒得到底都是,而他似已經不在意。

  他僵著動作,手里拖著黑鞭,腳步拖在地上,轉身艱難的離開羅溪玉所在的石壁,向最遠的裂縫口走去,似乎要走的遠一些,又似乎想回崖下。

  那一步一步執意,就在羅溪玉本來用衣袍掩著口鼻,忍不住想松開喊住他,因為再走幾步就真是掉到懸崖下了,可是剛手一動,便見圣主突然腳步一停,一種怪異的聲音傳來,然后全身骨頭如重組一般的響起,整個脊背不復挺直,反而以一種腰身眍,肩膀下垂怪異姿勢,正面不知如何,只看背部,羅溪玉便全身發冷起來。

  那個熟悉的人,不過只是一個動作的變換,她便知道,圣主,已經不在了,而眼前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圣主所說的,失去意識后的另一個人。

  羅溪玉不清楚為什么圣主會有意識不存在一說,甚至胎毒究竟是什么東西,她也不得而知,她想過會不會是人格分裂一類,但是這么久的時間相處,圣主的意志非常之強,絕對不是普通人可比,第二人格的存在幾乎微乎其微。

  但是有精神類隱疾的人,第二人格的人比例也很大,她不懂也想不明白,但也知道原本的圣就已經可怕至極,似乎胎毒發作后,連葛老都談之色變,那應該是更可怕的存在,她怎么能不怕。

  不過很快,羅溪玉又排除了第二人格一說,沒有什么人第二人格會連眼晴瞳都變了,變得不像人一般,甚至沒有感情一般,連話都說不了,只會發出聲音。

  可是意識到這一點后,只會讓她更為恐懼,這到底是什么?圣主的胎毒本質上與這個人有什么區別,胎毒究竟是個什么東西?

  羅溪玉手顫的緊捂住嘴,不敢有一絲氣息外漏,她不知道為什么有這種感覺,好像只要發出一點點聲音,或者有一點點氣息大了,那個在崖口邊彎著身體似乎暴躁的左嗅右聞的在尋找什么的異樣人,就會立即察覺的走過來。

  她一邊驚恐的透過石縫看著,一面捂住嘴,呼吸變得很慢很慢,她告訴自己關健時刻不能掉鏈子,可是就算她再小心再小心,這個石裂畢竟只有三四米的空間。

  那個人一直像個沒頭蒼蠅一樣不斷的四處走動,沒有規律的急燥的一遍一遍的,終于,他像是聞到了什么,原本背對羅溪玉,卻倏的轉過身,那彎著腰,手垂在膝上的怪異人,血紅的眼晴竟突然的,毫無預兆的,盯向了羅溪玉的藏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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