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圣主不知何時從床上走下來,正站在她背后,悄無聲息的看到羅溪玉手中的饅頭皮,他眼中閃過一絲疑色,臉色迅速又陰沉了下來。
羅溪玉雖然嚇了一跳,但是好歹沒做虧心事,急忙穩(wěn)住心神,然后將饅頭皮自桌上揀起給他遞去,小心道:“饅頭是三娘子送來的,我剛才拿的時候發(fā)現(xiàn)里面有塊饅頭皮,上面還有字,不知道什么意思……”說完有些忐忑的看向圣主。
圣主聽罷,輕微的一皺眉看了她一眼,卻并沒有追問因由,只是伸出手扯起那饅頭片一角提了起來,目光在上面不斷看著
葛老與厲護衛(wèi)進來后,也挨個拿著那個饅頭皮看了一遍。
葛老斜眼看了看羅溪玉,“倒是湊巧,怎么這個帶字的饅頭就讓羅姑娘拿到了?”
羅溪玉噎了一下道:“我看到三娘子好像指了盤子里第二個,本來以為是眼花了,誰想到真的有東西。”
葛老恍然道:“怪不得只拿了四個邊倒數(shù)第二個。”隨即對圣主面露一絲凝重道:“不知這三娘子寫的這句話是個什么意思,危言聳聽還是良心之言,前者她又有何目地,要我們提前離開驛站,這對她有什么好處?后者……”
葛老的目光突然移到了羅溪玉懷中的寶兒身上,似乎有了什么線索,不由又習慣性的捻著胡子,思了思,想了想后不由擔心道:“圣主,這次確實是不妙啊!”
這三娘子此舉不可能無緣無故。
若細細分析一下,當初她因親手煮了母親與弟弟而陷入自責中,雖然事后她忘記的干干凈凈,但是總會有人將這些殘忍到極點的事實傳入她耳中。
可是,她清醒時已不記得母親和弟弟對自己的傷害,留在記憶中的都只有她們的好,是她世上最親的人,可事實上是她親手殺死他們,這樣一半理智一半癔癲,一半水一半冰的心理該有多痛苦。
想要徹底忘記這段過去又根本做不到,就像身上背著沉重的包袱,永遠無法放下,每每殺人煮肉都是提刀忘,擱刀憶,每次都像是加深一遍罪惡,內心的煎熬可想而知。
或許因母親對自己的傷害,她有過迷茫不知對錯,可是小弟沒有傷害過她,是最無辜的,那么小那么白嫩,她也曾開心的抱過他哄過他,趴在床邊守著母親小心冀冀的看著。
那段時間,很可能是她心底最溫暖的回憶,而弟弟到底死沒死,也成了她唯一生存下去的希望。
當然,這些只是葛老的猜測,如他這樣的年紀已人老成精,很多人與事多半已看頭知尾,人性早便瞧得透徹,事情大多也猜得八,九不離十。
若是三娘子對孩子動了惻隱之心,背著丁掌柜前來報信,這一切也就說得通了。
“若此事是真,圣主,海沙的環(huán)境對我們可很不利,先不提莫測的沙暴,如果被圍堵我們會四面受敵,沙海環(huán)境又特殊,地下都恐怕也會被攻擊,如此一來,糧食與水源保護起來便分散十二劍的戰(zhàn)力,已是頗為吃力,何況……”葛老話說了半句又留半句,目光瞥向了羅溪玉。
“咳!”葛老低咳了聲:“羅姑娘給圣主倒點水吧,圣主看著似乎有些渴……”
厲護衛(wèi)目光也移了開來。
渴?吃飯時分明喝了不少,不過黑巖洞雖然比外面好太多,但是仍然是熱的,可是就算如此,渴是怎么看出來的,于是一旁抱著寶兒的羅溪玉看向圣主。
圣主正坐在桌旁,手邊就是水壺,里面有半壺水,但似乎葛老厲護衛(wèi)串通一氣,不倒水反而不看她,只手對她擺了擺,那動作都不需要語言就能讓人知道,這就是趕她走的意思,翻譯過來不就是走開走開么?
羅溪玉有點委屈的拿著懷子抱著寶兒離開了房間,出了房間便坐在椅子上。
當她傻么,怎么能看不出來他們要支開自己的意思。
委屈只是遮掩,遮掩一臉的愁容,她也有邏輯懂推理好不好,葛老下句話的意思不就是說她比食物與水還累贅嗎?
羅溪玉有些沮喪,不用別人說她也知道,自己確實是累贅,如果沒有她,黑袍人只保護“棺材”即可,可是現(xiàn)在卻還要加上一個女人一個孩子。這是完全不同的性質。
因為自己瞬間成了敵人眼里最大的弱點,成了最無用的拖累,要么被殺死要么被舍棄,還有第三種選擇嗎……
怎么能不讓她愁?
而此時屋內葛老說的也是這個意思。
“圣主,在沒有萬全的把握下,羅姑娘是極為危險的,生還的把握恐怕不足三成,而我們也會很被動,實在不能冒這個險……”
圣主此時也陰著一張臉,思量著。
即要保護好人又能將埋伏內所有人全部絞殺,魚與熊掌如何能兼得?
“圣主,丁渾天已是沙海一霸,他定是有什么自峙過人的手段,且沙海外圍不少禁衣衛(wèi)與七扇門的人駐扎,若是圣主有把握將這些人一舉絞殺不留后患,倒也可行,若是一旦祭出枯骨鞭若是不慎被一人半人逃走,后果不堪設想啊……”
這話不可謂不嚴重了,祖隗獄的枯骨魔圣的一條枯骨鞭讓當時多少正邪道聞之喪膽,以一人戰(zhàn)千人,那如嗜血鐮刀一般收割著無數(shù)人頭的恐怖場面,估計見過的人一生都不會忘記。
至今還有見鞭出現(xiàn)白骨之稱。
這種殺傷力已經(jīng)被正義之士所不容,雖然祖隗獄的人鮮少在五大洲出沒,甚至多少年只隱于祖隗中,幾乎沒多少人見過其真面目,可是仍被列入了禁令冊,因其惡名與用毒之稱,甚至成為江湖上亦正亦邪的流派。
一旦被人知道圣主這次在五洲的蹤跡,勢必引起五洲正邪兩道的恐慌,追殺之人層出不窮,其麻煩程度絕對是令人頭皮發(fā)麻的,就算這些皆不理會,只耽誤回祖隗的行程一處就已得不償失,因圣主的身體絕對不能拖延到十月,否則……
葛老臉上的擔憂之色極為明顯,便是厲護衛(wèi)也是心事重重,只圣主皺著眉指尖夾著那張饅頭皮,用力一搓,皮就碎成了干末落在桌上,可他還下意識的指尖來回搓著,不知在想什么。
厲護衛(wèi)深思良久,突然道:“我倒是有一個辦法,不知是否可行……”
“什么辦法?快說!”葛老急忙催促道。
“也許可以這樣……”
接下來一日,葛老讓伙計送來的菜色越加豐富起來,大盤的牛羊肉,水也富余,雖然沙海中食料匱乏,但銷金窟確也名不虛傳,雖然不是有多新鮮,但鹵出來的味道卻是極不錯。
厲護衛(wèi)與十二劍也似乎很忙碌的在弄著什么東西,葛老不許她多問。
而圣主呢,她討好的弄了不少新樣的小菜想討乖賣好的套套話,到底是要怎么樣,可圣主將菜吃的干干凈凈,卻守口如瓶,換成睡覺的時候問,結果被占盡便宜,她還上趕子的用嘴了兩次,結果就換來他摟緊的動作,什么也沒有。
這到底是什么意思?總不是拋棄前的最后擁抱吧?羅溪玉越想越怕,想到被賣到銷金窟,或者丟在半路,半夜還起來抱著寶兒掉了兩滴恐懼的眼淚。
結果那夜正含睛,卻突然傳來一陣讓人毛骨悚然的慘叫聲,響的突然又嘎然而止,害得她直到天亮也沒睡著,早上便聽到葛老說昨夜似乎有人綁了什么帶了進來,再想起那幾聲尖叫,羅溪玉更怕了,這讓人厭惡又惡心的地方真是夠了。
好在,第三日一大早,水源已到,羊皮囊已被裝滿,圣主讓她伺候起床,吃點東西后便一同離開,羅溪玉七上八下的心情總算是鎮(zhèn)定了些。
在銷金窟三日,整個洞口被守的滴水不漏,撥油不進,無論任何人想攀話拜訪都被拒之洞外,其中就有那半面長瘤的老頭,羅溪玉一想起他,就難掩身上的雞皮疙瘩,最惡心的人就莫過于他了。
臨出發(fā)前,葛老將一物神神秘秘的遞給圣主,圣主將將那條猙獰發(fā)亮的黑鞭當成腰帶,一節(jié)一節(jié)的盤于腰間,外面罩上袍子。
當一行人再次出現(xiàn)在石門前時,丁掌柜滿面紅光的親自迎了出來,那叫一個熱情啊。
“各位沒吃早點吧?我已經(jīng)讓人備好,現(xiàn)蒸好的饅頭,還有剛出鍋的牛肉,包子美酒葷的素的各位看著點,今日我請客,分文不收。”
圣主視若無睹的直走出去,丁掌柜見著臉色笑容一緩,隨即便堵了道口,倒是又攔住了,仍面帶笑道:“各位各位,別急著走,這沙海風大浪大這些年,大家都琢磨出個規(guī)矩,出銷金窟門之前無論如何要吃頓飽飯,這樣上路才能走的安生些,若不這樣,沙海埋成骨,空蕩蕩的心里沒著沒落……”
這臉上的笑容是沒錯,但這話怎么越聽越不對勁了,什么叫風大浪大,走的安生?什么是沙海埋成骨?餓死鬼投抬嗎?還要吃飽了上路,換成別地兒的客人,指不定就一巴掌甩過去了,哪來的吠聲,會不會說話?
可在這銷金窟,著實幾分店大欺主,掌柜的這么說,周圍吃飯的止了聲這么一看舊,桌底下還握著刀,似乎隨時都要抽出來。
這哪里是讓你走的安生些,這是讓你不安生的走。
圣主一反之前的冷漠,此時倒是停了下來,拿正眼瞧了瞧丁掌柜,雙目微瞇,嘴角突然扯出一絲意味不明的笑,看得人有點慎的慌。
就是眾人緊張時,他竟是一反常態(tài)的甩開袍子就近坐在了旁邊的椅子上,那架勢絕對不是將他放在眼里,連趕路都不屑的坐在那里,直接在這坐著等這位丁掌柜布好局。
葛老暗暗有些著急,但圣主已經(jīng)坐下,只得眼神遞于厲護衛(wèi)與十二劍,隨坐其周圍。
果然不出一會工夫,飯菜便上了桌,確實如丁掌柜說的十分豐盛。
葛老一咳嗽,幾個黑袍人只拿了饅頭作樣子,這個時候,怎么能在這里著了道,就是干凈的沒針試也絕不能入腹,際上早上大家也都吃過了,昨夜剩的饅頭及羅溪玉做的咸菜,都吃得很爽口。
羅溪玉這次極聰明的將臉遮的緊,甚至還帶了口罩,不過目光瞅了瞅柜臺,卻并沒有看到三娘子。
這時,伙計突然端上來兩大盆肉,肉香味兒四處彌漫。
盆里那顫顫的肉和骨頭,一端上桌,幾桌各種怪異服飾的人頓時高聲叫好,其中就有那個半面瘤的老者,那老者目光還時不時的瞥過來,肉瘤與盆里的肉都一樣有些顫顫。
羅溪玉懷疑那肉瘤就是他開始吃人肉時長的,吃的越多長得越大越惡心,這哪是什么瘤,這都被他吃過的冤家債主,等著跟他索命呢。
“來來來,這肉可新鮮著呢,這一塊不錯,給梅老頭吧,哈哈哈,他最愛吃這個地方了,廚房還有兩盆,大家甩開膀子吃,下頓涼了可就不新鮮了……”說著那人自盆里拿起了一塊骨頭,便開始啃起來。
“哈哈,胡老弟,你點氣可真好,怎么就白揀著?媽的,我上次弄了一個半路就死了,可惜了好飯好水喂著……”
“我也是碰巧,趕路的時候遇上的,哎呀,肉還真香,兄弟們快點收拾收拾,一會還有活干呢……”
就在幾桌人擼袖子或站或坐,在盆里肉中挑挑揀揀時,突然一個伙計拎著一個五十來歲的老者扔了出來,老者身上穿著破舊長褂,全身有燒灼痕跡,臟兮兮的,伙計有把子力氣,單手抓起來就甩了開,老者被摔在地上時,痛哼了一聲,隨即半天才爬起來,披頭散發(fā)的似乎有些糊涂了,嘴里只一個勁道:“我的兒子呢,我媳婦呢?我兒子……”
似乎看到什么,他突然指著吃肉那桌的一個人怒道:“是你抓的我兒子媳婦,你還我人來……”說完就爬起來沖過去。
還沒到跟前呢,就被人一腳踹到地上,老者頓時萎靡在地,咳了數(shù)聲嘴角有絲血跡,可是他還不放棄的往前爬,“我有官位在身,我兒子是秀才,你們怎能無法無天亂捉人,我要去衙門告你們……”
“哈哈哈,你聽到他說什么了?他說要去衙門告我們,老子還就不怕你告我,我今個就坐在這里等著你帶人來抓我……”
“這老頭雜回事?怎么扔這里來了?”
伙計道:“三娘說這個不行,刀口太老……”
正啃著肉的露臂男一聽,頓時撕下骨頭上最后一塊肉丟到了桌子上,笑得一臉猖狂道:“老頭,你是不是要找你兒子媳婦啊?我告訴你她們在哪啊?”
說完他拿筷子攪了攪盆里肉:“就在這盆里啊,看看看看,你兒子的肋骨,你媳婦的小腿骨。”說完從里面撈出一塊瘦肥相間的,使筷子挾了,肉片正在筷中顫,他道:“這我也不知道是你兒子的肉還是你媳婦的肉,你要不要仔細看看?要不要我賞你一塊嘗嘗?嘗嘗兒媳婦的肉是什么滋味兒?”
話音一落,幾桌人頓時大笑起來。
這對老者是多殘忍的事,老者趴在地上全身直打著哆嗦,眼晴死死的瞪著那桌上的盆與吃扔地上的骨頭,桌上甚至還有人的指甲,“畜生,畜生,你們這群畜生啊啊……”老者嘴唇哆嗦著,伸手扒著地,指頭都陷進石坑里,一瞬間氣憤心痛的老淚縱橫。
那露臂男把筷子里的那塊肉故意往老者身前一扔,“畜生是你吧,得,見者有份,賞你一塊肉,你拿去吃吧,說不定吃完還求著我要呢,哈哈哈,對了忘記告訴你了,你兒媳婦有一個月的身孕,可惜啊可惜,三娘子說孩子還太小,一煮就化了,否則等個七八個月,那吃起來才有營養(yǎng)呢……”說罷還搖頭嘆息的說:“嘿,老頭,多可惜啊,說不定還是個男娃娃呢,哈哈哈……”
“啊啊啊……”老者聽到這里,眼晴都變得赤紅,“你們這群喪心命狂的畜生,還我的兒子來,我殺了你們……”說完便踉蹌的起身朝那露臂男撲去。
此時的羅溪玉已經(jīng)吐了。
“嘔……”只可惜胃里嘔不出東西,早上光顧著伺候圣主和寶兒,加上心里有事兒,擔心根本吃不下,只是喝了碗水,現(xiàn)在一想到自己鼻里聞的味道是人肉的,真恨不得把胃給吐出來算了。
可是那個老者太可憐了,在他一出來時,羅溪玉就看到了他胸口的白芒,對于她能看到的白芒多少已經(jīng)摸到了規(guī)律,是她能夠幫助的,才能看得到,超過她能幫助的范圍,或者沒有什么功德的人就會看不到,可是老者胸口有小孩玩的玻璃珠大小的白芒,這是個貨真價實的好人,他說他為過官,那定是個清廉正直的好官,做百姓做過不少好事。
而他白芒恰恰她又能看得見,那便是她可以救他的,可能獲得白芒的機會,要知道這段時間白芒來源只有寶兒了,白芒數(shù)嚴重不足,寶兒的白芒雖多,但是一次只有一點點飄到她體內,只能勉強維持不疼,不可能有存儲,如果一旦有個什么意外事件,或者寶兒白芒不給,那惡夢般的心口疼又要開始。
一面是積存功德的迫切,一面又是對老者的悲憤感同身受,如果她能化身為蜘蛛俠,她一定將那些人殺得片甲不留,救下老者,可是她現(xiàn)在手無縛雞之力,能依仗的只有眼前的這個龜毛圣主,見到老者爬起身向那邊沖去,所有的人都在看熱鬧,甚至臉上連一絲同情都沒有,場面是那樣凄慘又讓人憤怒。
她手忙拉住圣主的衣袖,哀求的看著他,希望他能救救那個老者,現(xiàn)在有能力救的只有圣主了,雖然她覺得這個要求對圣主而言太過任性了一點,但是在做為正常人的立場上,站在同情弱者這樣的大眾心理,至少也會幫一把吧……
可是她卻忘記圣主不是正常人,圣主看了眼周圍,最后才將目光放到地上那個人身上,目光不僅沒有同情,甚至還有厭煩,她忘記了,圣主最討厭哭哭啼啼不斷吵嚷的人,不管緣由是什么。
甚至皺眉警告的瞪了她一眼,反手抓開她的手。
羅溪玉求助的看看一邊坐著的葛老,葛老視而不見,再看厲護衛(wèi),厲護衛(wèi)本來在看著她,但當她目光移過去,他又低下頭似在看手里的瓷杯,隨即剛開口:“圣主……”
“閉嘴!”圣主只輕道了兩個字,厲護衛(wèi)再不敢有下文。
羅溪玉眼看著老者被一腳踹出了三米遠,口噴鮮血倒在了門口,忍不住閉上眼晴不敢看,心卻在難受嘆息,不是她不救,而是真的無能為力,而這些人明顯就是在挑釁圣主,如果這時幫了他,她們一群人是否能走出這里也不一定。
圣主不幫老者,雖然很可能只是因為他不想幫而已,但羅溪玉并不想將他想的那么無情,雖然他確實對無關緊要的人無情至極。
“真是晦氣,吃個肉還有討債鬼,喂喂,伙計呢?人死了就丟出去,放在屋里留著生瘟啊,還讓不讓人吃飯了……”露臂男大聲嚷著。
不一會兒,便來了兩個伙計將無氣息的老息給拖了出去。
終于離開了銷金窟,一行黑袍人帶著黑色的“棺材”在沙漠里快速行走。
“往東南方……”
“圣主!”葛老想出言阻止,既然那三娘子所說那埋伏主設在東南他們必經(jīng)之路上,那就繞著走,何必要爭鋒相對。
厲護衛(wèi)卻道:“葛老,無論哪個方向都是一樣的……”
葛老只得嘆了口氣,大開殺戒對圣主抑制胎毒很不利,可是麻煩找上門,連躲都躲不得。
一行人速度飛快,遠遠看去如駕風而御,不一會兒工夫便竄出百里。
進百里外,突然異變從生,幾十道土包在沙里快速移動,迅速將一行人包圍住,接著一聲尖銳悠揚的聲音響起,在黑袍人沒來得及反應時,一道影子從沙下偷襲而來,一劍刺入了棺材中,一轉動整個黑棺頓時四分五裂,碎成了滿地碎片。
此時停下來的黑袍人卻將腰刀撥出來,快速的插入沙內,整個人隨之騰空而起。
而這時圣主卻是面露一絲猙獰笑容,一股難以掩飾的嗜殺之意頓時彌漫開來,他輕握住腰間的一段凹處,輕輕的一抖手,一條幾丈長的猙獰骨鞭便鋪陳開來,在半空中發(fā)出獵獵的尖嘯。
還未等讓人看清,鞭子便在空中劃過一道詭異形狀,如蛇一般向黃沙之中鉆去,數(shù)瞬后一掀,頓時黃沙滿天,沙下連聲慘叫,腰斬頭落的尸體碎成幾瓣,天空隨黃沙下起了血沙雨,染紅了沙漠。
此時羅溪玉卻正在黑乎乎無一絲光線的“黑棺”里,她真是有些后悔當初不應該用棺材來形容這臺人力轎子。
如今它果真成了棺材,而自己正躺在里面。
哦不,是坐在里面,不管是躺著坐著,總之此時她連同黑“黑棺”都被埋在了地下。
一開始只是覆著薄薄的一層黃沙,還有一點點光線,可是沙海的風有多大,每一刻就漲半尺,半個時辰漲三尺沙。
黃沙已經(jīng)將整個“黑棺”埋了起來,真成了名副其實的棺材了。
厲護衛(wèi)出的主意也太餿了,也不知道過去多久,總之她在這里已經(jīng)坐到腿麻,棺材里的空氣越來越少,因為沙子的擠壓,整個棺偶而有“吱嘎吱嘎”的響聲,但似乎并不嚴重,對這個“黑棺”的質量,羅溪玉還是勉強相信的,畢竟一路上裝載那么多東西都無事,也沒見損壞,短時間應該不會塌陷。
她現(xiàn)在最擔心的也不是這個,而是棺里的氧氣,因為黑,所以她看不到任何東西,這讓人很懼怕,如果只有她一個人,也許會嚇得六神無主,但是腿上還有一個小的,寶兒完全不是知道現(xiàn)在是個什么狀態(tài),還在高興的“咿咿呀呀”手舞足蹈。
可是羅溪玉此時都要嚇壞了,以前沒少看到新聞有播千年女尸的怪異舉止原是被憋死在棺材里,那種氧氣越來越少在黑暗中無惜的恐懼,真是不身臨其境無法體會。
已經(jīng)有半個時辰了吧?她不確定,只感覺到呼吸越來越急促,似乎有點憋氣,此時她左手一動不動的握著一根類似竹子中間被掏空的木頭,從木頭里時不時流下些沙子,發(fā)出一陣陣“嘩嘩”的聲音。
一聽到這聲音羅溪玉就趕緊往上舉一舉,盡量讓這個中間有空心的棍子舉到黃沙上方有空氣的地方,至少能有點新鮮空氣進來,黑暗中她坐得僵直,腿有些麻了,她不由的動了動。
這么一動,寶兒頓時咳了一聲,有些想哭,羅溪玉急忙摸索著拍了拍,它頭直往她懷里鉆,似乎有些喘不上氣,羅溪玉急忙將孩子抱了抱,湊到手邊木頭口處,那里能有點新鮮空氣。
一大一小這么久,就靠著木頭中間的小小通道,才能喘幾口氧氣。
吸了幾口空氣后,她揉了揉憋的難受的胸口,心里越來越恐懼起來,寶兒也開始不舒服的哼唧,她急忙湊到它嘴邊,此時腦子里開始控制不住的想東想西。
右手急忙在旁邊摸了兩下,還有兩根木頭,心里不由緩了口氣。
沙子每漲兩尺,一根管子就不夠用了,需要再接一根,一共備了五根,現(xiàn)在用了三根,還剩兩個,算算還能支持半個時辰,應該沒事的。
這個東西是厲護衛(wèi)想出來的,將中空的管子插到沙外說是能在沙下面堅持一段時間,等他們解決掉埋伏后,回來再挖開沙子救她出來。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也只有這樣才是萬全之策,羅溪玉無法拒絕,只能哭喪著臉進了黑棺,然后被埋了,一開始雖然害怕,但還算輕松,可是隨著上面的沙子越積越高,她慢慢已經(jīng)聽不到風吹動黃沙的聲音,周圍只剩下一片死寂,和自己喘息的聲音,如果不是寶兒偶爾不舒服的哭聲,她可能都要在這種被埋的靜寂之下崩潰了。
寶兒還需要自己,自己是它的依靠,還有希望,但是這種心情慢慢被一根根木管消磨掉,剛開始兩根呼吸還算順暢,可是越增加一根,空氣就越少,傳進來就越費勁,到第四根,已經(jīng)有憋的難受的感覺,雖然能在管底連呼吸到幾口,可是還有寶兒,他不是大人可以控制自己,難受就會哭,哭了氧氣消耗就大,大的話管子的那點就更不夠用了。
所以羅溪玉盡量僅著孩子,自己只是憋不住了再快速吸兩口,棺材里只剩下她的呼吸聲,這讓她怎么能不恐懼,第四根用到一半了。
用到第五根他們還沒有來救自己怎么辦?難道中埋伏了?或者是迷路了?沙海茫茫,風一吹哪里都一樣,一旦他找不到埋的地方怎么辦?
當初她怎么就沒想到這些,她真不想被活埋在地下啊,羅溪玉拍了拍此時要哭不哭的寶兒,眼淚在眼眶打轉了一圈,不敢落下來,怕一落心理崩潰的更快。
還有希望,還有一根木管,至少能支撐兩刻,兩刻很久了,應該夠用了,圣主厲護衛(wèi)都很厲害,邪教的人怎么能不厲害,肯定沒事,肯定能找到她,何況棺材里還有水和食物,就算不在意她,也不可能不管食物的。
但再這樣想,也阻止不了內心越來越懼怕的想法,難道他們根本不在乎時間?早就做了兩手準備,趕上了就救,趕不上時間若憋死了就丟了,反正物資在就好。
這想法在腦中越演越烈,再想到那個老者那么可憐,那么撕心裂肺,圣主,葛老厲護衛(wèi)都眼晴不眨一下,別說是救了,連多看一眼都沒有。
絕望頓時襲卷而來,地底的黑暗中,羅溪玉抱著哭著的寶兒,心跟黑暗一樣越來越沉,隨著沙子落下,第四根往上移動已經(jīng)不夠用了,她吸了吸鼻子,去摸第五根,結果棺材不知怎么一晃,似有什么掂著角了,接著手上方埋在沙里的部分突然傳來一聲“咔嚓“。
那聲音如同死神降臨,使得羅溪玉頓時一動不動臉白如紙。
就算她再不明白,也知道,埋在沙里的某段木管……此時,斷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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