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條件

　　帥望靜靜坐在圣殿里。

　　微笑看著冷惡燭光中的玉像。

　　無限悲憫的笑容，好象在嘲笑，如何？你快樂嗎？

　　帥望忍不住也笑了，父子相承，我也走到這兒了。一如女人傾國之貌，男人的才智必定導致不安份。一定要走到孤家寡人的地步，再回頭蒼涼地問：當初一起說說笑笑的同伴哪去了？

　　黎明的陽光，從屋頂的天窗灑下來，讓雪白的圣殿里充滿了淡藍的光。

　　張文在殿外：“教主，請休息一會兒吧。”

　　帥望問：“起火了嗎？”

　　張文道：“糧草庫一定是著火了，還有幾處小一點的火光。”

　　帥望問：“五百人，一個也沒回來？”

　　李唐道：“他們功夫低微，沒可能逃得回來。”

　　韓宇道：“教主的謀劃，全都成功，相信這對冷家會產生極大的威懾力，糧草住所被燒，據我看，很有可能他們的后備物資都著火了，如果孔明燈也被燒了，一時半會兒就不會再有進攻了。教主救了我們所有人的命。”

　　黑狼道：“看冷家的煙火，冷先是把最近的支舵給拔了，斷了他們的后勤補給路，糧草被燒，后路被斷，他們必退無疑。”

　　帥望點點頭。

　　黑狼忍不住道：“你坐那兒是等人去把你拎出來嗎？”

　　帥望微笑，慢慢走出來：“不是，我歇會兒，然后就不想動了。”伸手：“背我回去。”黑狼皺皺眉，還是把帥望扛起來，張文帶路：“這邊。”

　　李唐忍不住請教：“教主，是否要讓守城的帶上炸藥與見血封喉？”

　　帥望輕聲：“去準備吧，數目清點好，發放回收要有記錄。”

　　李唐點頭：“是。”

　　黑狼問：“在擔心意外？”

　　帥望沉默。

　　黑狼道：“派去的人功夫差很多。”

　　可是，如果冷家還要攻城，李唐發下去的，可是無解的劇毒，一聲爆炸之后，可能一切就無可挽回。

　　如果那個人中毒，我還要不要用別人的血救他？

　　我能愉快地看著他死嗎？

　　不過，長白山求援的煙花，也許能讓他離開，如果他能帶走冬晨與冷蘭，就太好了。

　　遠處爆起一朵綠色煙花，帥望愣了一下，拍拍黑狼肩：“你去城頭看看，那煙花的意思是和平。”

　　黑狼放下他：“你去住處等著吧，不睡覺也吃點東西。”

　　帥望揮下手，讓他快去，少廢話。

　　帥望坐在張文床上，拉過被子蓋上，夸張文：“還挺干凈，沒別人睡過吧？”

　　張文給他放上靠枕：“放心，睡過的人都比你干凈。”

　　區華子端粥上來，帥望看看：“誰準備的？”

　　區華子道：“三殘送過來的。”

　　帥望輕聲：“張文，給我弄幾個可靠的下人。”

　　張文道：“是，我馬上去辦。”教主大人，你終于有常住下去的意思了。

　　一碗粥沒喝完，黑狼進來：“冷冬晨來求和。”

　　帥望慢慢露出個有溫度的笑：“你去接他吧，小心防備。”

　　黑狼點頭：“他孤身前來，應該沒問題。”

　　帥望道：“下劍搜身。”

　　冷冬晨站上城頭，看到黑狼，笑道：“看起來，冷掌門是真的落到你們手里了。”

　　黑狼點頭：“真的在。抱歉，你的劍。”

　　冷冬晨解劍交給黑狼：“還有嗎？”

　　黑狼道：“如果你還帶了別的，最好主動交出來。”

　　冷冬晨苦笑，伸開雙手：“韓掌門說，小韋面前不用耍花招。”

　　黑狼道：“小韋說要搜身。”

　　冷冬晨無奈，你就有風使盡舵吧！

　　黑狼忍不住笑笑：“你們抓到小韋時，好象讓他脫光來著……”

　　冬晨苦笑：“他要向他師爺學習嗎？”

　　黑狼道：“他沒跟他親爹學就好。”

　　冬晨望天，忍受著黑狼把他從頭摸到腳，輕聲罵：“你同小韋越來越王八蛋了。”

　　黑狼道：“你攻城時挺英勇啊。”

　　冬晨問：“小韋現在不說誰傷他師父滅滿門了吧？”

　　黑狼看著他：“被教育好了，你們對這結果滿意嗎？”

　　冬晨道：“真的嗎？”

　　黑狼道：“他擔心你受傷，一夜沒睡，走吧。”

　　冬晨笑問：“是擔心我？”

　　黑狼道：“也許是你師姐。”

　　冬晨氣笑：“別跟你二哥學得這么無賴。”

　　黑狼問：“韓掌門，還好嗎？”

　　冬晨道：“輕傷。”

　　黑狼道：“我是說……他能明白韋帥望手下留情了吧？”

　　冬晨道：“早晨接到他弟子的信，表情很欣慰。”

　　黑狼看著他：“不開玩笑。”

　　冬晨道：“他面無表情。我覺得，他不算高興，也沒太傷感，可能早就知道小韋手下留情，但是，韋帥望對他那五百手下，可沒留什么情。他下這種命令，未免太過……”

　　黑狼道：“你們攻上城頭，死傷三千，周瀚一命換蘇無塵一命，冷子若一命價值三千，還有好幾個堂主副堂主，還有徐子涵，楊云鶴。冷家人很值錢。”

　　冬晨輕聲：“還有冷子和呢，還有冷欣。冷家人對這種戰果，并不滿意。”

　　黑狼瞪他：“你好意思把冷欣也算他頭上？”

　　冬晨低聲：“殺了冷欣的可能是蘇西樓，蘇西樓現在投靠公主了，可能，你們魔教專門收留殺了冷家人的兇手，你知道，這種行為足以引起戰爭。”

　　黑狼站住，看著冬晨：“證據確鑿？”

　　冬晨搖搖頭：“猜測。”

　　黑狼向左右人揮揮手，沉默一會兒：“韓掌門還會……”

　　冬晨半晌低聲：“他說，還給小韋功夫這條，最好加進附加條款。實話說，如果小韋真的提出這樣的要求，我會鄙視他的。”

　　黑狼道：“那你就同我談好了。我提這個要求你不用鄙視我吧？”

　　冬晨苦笑：“是，我不希望小韋死，不過，我也覺得，天下無敵的韋帥望挺可怕的。”

　　黑狼道：“他只是不愛裝圣人，他師父要殺他，他就跪下受死，在我看來，已經跟韓圣人一樣了。”

　　冬晨道：“裝圣人是必要的，人人都有私心，能自私的人，總是會自私的，如果你做頭領的都公然踐踏規則，連掩蓋不了的真相，都不肯給個公正，那就是一個完全沒希望的黑暗統治了。”

　　黑狼想了想：“聽不懂，說點事實，別來理論。”

　　冬晨笑：“就象包公也會給秦香蓮銀子讓她回家好好過日子，如果秦香蓮不要錢，就要公正，那就只得給她公正了。否則，就太黑了。你家小韋就是，如果他跟陳世美是好朋友，他就堅決不會給別人公正的那種人。我喜歡這種朋友，不過，我挺害怕這種人做盟主的。”

　　黑狼看著他：“他堅決不會殺掉你，不好？”

　　冬晨道：“別人也需要公正，如果我做錯了，我愿意被公正。”

　　黑狼道：“聽不懂，請進。”

　　帥望微笑：“背后說我壞話！”過去抱住冷冬晨：“你還活著，謝天謝地。”

　　冬晨道：“再打下去，老子早晚會死的，所以，議和吧。”

　　帥望點頭：“說條件吧。”

　　冬晨沉默一會兒：“我要說條件不變是不是有點……”

　　帥望垂下眼睛：“冷先不行。”

　　冬晨道：“還有嗎？”

　　帥望苦笑：“不管我再提什么，你都得回去商量，是不是？”

　　冬晨點點頭。

　　帥望道：“掌門大人已經離開營地，你得等他回來？”

　　冬晨沉默。

　　帥望道：“其實你不過是來拖時間的。”

　　冬晨輕聲：“我是來節省時間的。”

　　帥望點點頭：“談判需要，很長時間。”

　　冬晨點點頭：“你一定會答應我們的條件。我們一定會答應你的條件，我們最終，會達成一致的。”

　　帥望苦笑：“我明白了。”

　　轉頭告訴黑狼：“帶冷長老去客廳，你替我談吧。”

　　黑狼示意張文先帶冬晨出去。

　　張文假裝沒看見，不要，這玫瑰刺太烈。

　　黑狼只得直說：“張堂主，請帶冷長老去大廳。我有話同教主說。”

　　張文翻著白眼，你媽的，你就仗著同教主是好兄弟張狂吧，難道老子是你家答應啊？可也只得道：“冬晨長老，請。”賠笑，兄弟，我笑得這么好看，你可別動手。

　　冬晨離開，黑狼問：“怎么了？”

　　帥望道：“隨便提點條件，要求他們退后五十里之類的。談判會很漫長的，不用著急。”

　　黑狼緩緩問：“為什么？”

　　帥望輕聲：“有一天，我會倒下的，所以，在這之前，他們不必答應任何事，等我倒下了，很多事情自然就會解決。”

　　黑狼問：“你是說，他們會等你死？這只是另一種戰術？”

　　帥望輕輕擺擺手：“也許，你去談談就知道了，我需要睡一會兒。”

　　黑狼沉默一會兒：“那么，他們的意思，是還要那兩個人死，然后，你投降，掌門會救你命？”

　　帥望點頭。

　　黑狼問：“你的意思呢？”

　　帥望道：“不知道。”

　　不知道，他不能再繼續殺戮。等下去的話，他倒下，就再沒人能擋住冷家。他不知道該怎么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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