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七章
一連幾天的暴雨,開了閘似的,把原本蒸鍋似的溫度給逼了回去,一時天氣爽快了很多,坐在去學校的車上,涼風一波波地從窗戶吹進來,整個人輕飄飄的舒服。
說起來,如果不是林絹那通電話,沒準我還得繼續請第四次假。她跟我說,寶珠,剛打聽到,你再請一次假胡子楊可就要讓你重修了,你看著辦吧。
所以,與其重修一次,那還是讓狐貍忙死吧。
運氣不太好,第一堂課就是胡子楊的,一來就用那種很熟悉的眼光橫掃了我一眼,那目光和我小學時給了我六年痛苦回憶的班主任很像。不過出乎意料,上課前那幾分鐘他對我的幾次缺席倒沒說什么,往常每輪到他第一堂課,遲到或者缺席的話總少不得要被教育一番的。
后來才知道,他之所以沒說啥,因為統共還有兩周的課,完了就要考試了,他大概吃準了我考也是白考,所以就干脆等著我自動申請重修了吧。
而我居然把這事給忘得干干凈凈。
“喂,你家胡公子終于舍得放你出來啦。”講臺上開始講課,林絹用書遮著頭挪到我邊上,很曖昧地看了我一眼:“這幾天干得辛苦不。”
林絹經常會從嘴里竄出一兩句比較隱晦的話,純潔的小朋友一般聽不太懂她話里藏著的話,而我,不幸從認識她到現在,已經被□□得不怎么純潔了。
點點頭繼續抄著她的筆記,我懶得理會她的惡趣味,否則這女人會沒完沒了。
“寶珠,”隔了會兒,她又無聊了,拿了支筆頭在我手臂上轉圈圈:“你家那個白頭發帥哥怎么那么好,每次都接送你上下課,我家老公都沒他那么體貼。”
我看了看她:“你又對他動心了?”
她迅速點點頭。
“那狐貍怎么辦。”
“其實隨便哪個給我都行啦。”
我朝她豎起一根指頭:“一個都別想。”
“嘁,小氣。”
“我告訴你家寶貝去。”
提到她的情人,林絹的臉色不知怎的陰了陰,半晌嘻嘻一笑,掏出手機發起了短信:“寶珠啊,沒跟你開玩笑,兩個帥哥,好歹讓給我一個吧。”
“這種事自己找他們商量去。”
“這不是你還沒答應我不太好動手嗎,朋友夫不可欺啊。”
“誰說他們是……”聲音不知不覺拔高,等發現到不對,全班人都已經在對著我瞧了,包括胡子楊。我把頭沉了沉,然后聽到林絹在一邊得意地偷笑。正想瞪她一眼,忽然右邊臉一陣奇怪的感覺,微微的麻,像是什么東西貼著我的臉慢慢移動。
下意識的,我把頭朝那方向轉了過去,幾乎是在同時撞到了魏青的視線。
她依舊坐在角落那個很不起眼的位置,離得我很遠,一手支著頭,嘴角微微上揚著,似乎是在微笑。可不知道為什么,她這樣子讓我覺得有點冷。
因為她衣服的關系么?
蒼白的燈光下,她一身桃紅色的裙子亮得像把火在燒,可是桃紅雖艷,不是人人都能穿出它的活躍來的,對于一個本身閉塞沒有生氣的人來說,這樣充滿生機的顏色,只會讓人感覺一種異樣的沖突。
說起來……上回見到她,她也穿得很鮮艷吧,最近她似乎越來越偏愛這種張揚的顏色了。
琢磨著,我低下頭。
邊上林絹撞了撞我胳膊肘,小聲道:“看什么呢,剛才胡子大叔瞪你呢。”
“我……”剛要回答,冷不防耳朵邊一句極細的話音:
“出去走走么……”
心咯噔一下,我猛回頭。
邊上人都在安靜看著黑板,身后人也是,被我突如其來的動作吃了一驚,他們紛紛看向我,一臉的茫然。
講臺上一聲輕輕的咳嗽。我迅速低下頭。
胡子楊刻意在講臺上停了幾秒鐘的時間,于是整個教室變得異常的安靜,就連林絹也乖乖的把手機放到一邊,像模像樣地盯著黑板看。
半晌,他轉過身開始繼續往黑板上涂東西,林絹噓了口氣朝我擠擠眼,一邊把手機拿了起來:“胡子好象對你特別注意,以后我還是離你遠點算了,安全。”
“隨便。”應了一聲,正準備繼續抄筆記,耳朵邊突然又響起一道話音:
“寶珠……”
輕輕的,像是刻意壓著喉嚨貼在我耳朵邊低吟。
我朝林絹看了一眼,她垂著頭,手里手機的按鍵摁得飛快。邊上連著三個都是空座,正對著我的后排座上也是空著的,再后面的人想湊近我說話,除非站起來。
耳邊一陣風掠過,微涼。一種突然而來的預感,我轉頭再次望向魏青。
她依舊一動不動對著我的方向,嘴角上揚,似笑非笑。
再仔細看,突然間毛孔全豎了起來。
魏青看著我的時候一雙眼睛是朝上翻著的,和上次乍然見到時一樣,眼簾隨著眼球微微抖動,身上大片的桃紅映進瞳孔,化成一團淡淡的粉紅。
又開始了,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目不轉睛看著,她眼睛一眨,再睜開,恢復正常了,意識到我的目光朝我看了一眼,收拾了東西站起身,悶聲不響從教室后門走了出去。
狐貍告誡過讓我盡量不要和魏青多接觸,我不知道為什么,而通常,不知道的事情比較容易引起人的好奇心,尤其關乎自身。狐貍做了那么久的人,還是不了解人的叛逆。
出教室一路跟著魏青走,我不知道她要去哪里,她也始終沒有回頭看過我一眼,即使我的腳步聽上去很大聲。到一樓,她徑自出了門,我猶豫了一下也跟了過去。
出門卻沒見到她的人。
通往校門的小道上沒有,邊上的林子里也沒有,正是上課的時候,這地方安靜得鬼影子都不見一個,除了幾只蟲在草叢里時不時蛐蛐叫上幾聲,伴著樹葉颯啦啦被風吹得一陣晃動。
也不過前后腳的時間,她跑哪兒去了……琢磨著,我轉回身,剛一抬頭,一眼看到魏青正站在我背后的門口邊看著我笑。
我的心臟猛跳了一拍:“魏青,你在這里干嗎呢。”
她沒有回答。臉上依舊帶著笑,看著我,從我邊上慢慢走過。一身桃紅色裙子被路燈染成了群青色,透著股白,裙擺貼著小腿輕輕地飄。
“哥哥說你很好。”幾步下了臺階,她抬起頭,而不知道為什么,她一開口,我的心情莫名松弛了些。
“聊聊么,寶珠。”她又道。一轉身,自顧著朝邊上的林子里走。
我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樓上教室亮著的燈。突然想起這會兒逃課對我來說可能意味著什么,不過現在才想起來,好象已經來不及了。我只能跟了過去。
“本來想回家了,不過發覺你一直跟著我,你為什么要跟著我?”走到一棵槐樹邊的凳子上坐下,她看著我。離開了路燈照射的范圍,她一張臉在月光下看起來白凈得很柔和,連那身裙子的色彩看上去也不再那么怪異。
我在她邊上站定。遠遠一些悉瑣的腳步聲響起,我辨認出那是铘的聲音。
“我聽到你在叫我。”我回答,看著她的眼睛。
魏青似乎愣了愣,半晌笑了:“我?這么遠,就算是我叫的,你怎么能聽得到?”
她說得很有道理。
從她坐的位置到我這里,少說也有幾十步遠的距離,聲音低成那樣,我是肯定聽不見的。
事實上,我自己都吃不準之前耳邊那些聲音是不是她的,包括兩次看到的她眼睛的異常動作。
或許都是我的幻覺。這些年來,那種非正常的感覺經常性會同我看到的一些別人看不到的東西所并存,以至有時候我會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而這種困擾我從沒對別人說起過,包括姥姥。
總覺得它就跟疼或者癢是一樣的,忍忍,時間久了也就習慣了。
“其實是想逃課。”我說。
她又笑:“寶珠,你好象已經逃了很多次課了,想重修么?”
“聽天由命吧。”
“聽天由命……”重復了一次我的話,她若有所思看了看我:“你相信命運嗎,可我不信這些。”
“懶惰的人信。”
“你很懶惰?”
“有時候是。”
“呵呵,我也是,在我哥哥沒出事之前……”說到這里,她的話音一滯。
空氣一下子靜了下來,一種讓我不措的感覺,因為她突然捂住了自己的臉。
“魏青……”等了片刻不見她繼續開口,我試探著叫了一聲。
她從掌心里抬起頭:“什么。”
“……沒什么,我以為……”
“以為我在哭么。”
遲疑了一下,我點點頭。
“呵呵,你真有意思。”站起身,魏青拍了拍裙角:“除了哥哥,我還沒和其他人說過那么多話。我們能成為朋友么?”
我一愣。
“我是說……那樣的話哥哥大概會很高興。他總是勸我要多交些朋友,雖然我覺得……只要有他陪著我,就夠了。”
“那樣他會不放心。”忍不住插了一句。她驀地看向我:“你怎么知道。”
“魏青,太深的思念會讓親人的亡靈不得安寧的,你哥哥他……”
“什么亡靈!”聲音陡地拔高,她看著我的那雙眼睛瞬間有什么尖銳的東西一閃而過。片刻,她低下頭:“我對你說過,哥哥他回來了。”
“死人是不會回來的。”話才說出口,立刻后悔。
可已經遲了,魏青一把拉住了我的手,眼里尖銳的光更甚,她一眨不眨看著我的眼睛:“他回來了。”
我抿著嘴。
“他回來了。”再次重復,一字一句:“他是我的守護神。”
我用力把自己的手從她冰冷的手指里抽回。
鈴聲響起,很突然的一下,把我和她都給驚了一跳。轉身朝教學樓走去,她從身后一把拉住我:“寶珠!”
我回過頭,正要告訴她我要回去上課了,卻看到她臉色一陣發青,整個人直直朝地上跪了下去!
“魏青?!”我被她的樣子嚇住了,轉身抱住她的肩膀,她肩膀很瘦,摸上去一把骨頭,但和手指不同,燙得像塊炭:“你發燒了??”
她搖搖頭,眼睛不停地朝上翻,她全身微微顫抖著,兩只手用力抓著我的衣服。
“魏青!站得起來嗎魏青!”我急了,試圖把她從地上扶起來,可我的臂力竟然負荷不了她的體重:“有人嗎!”不得不回過頭,我一陣掃視,可是剛打完下課鈴,周圍依舊一片空蕩:“有沒有人!有沒有人!!!”
忽然感覺領子口緊了緊,我低下頭。
魏青看著我,一雙眼睛瞪得很大,嘴巴張了張似乎想對我說寫些什么,突然頭一歪,一口渾濁的液體從她嘴里直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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