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庸人自擾
吃飯的餐廳是陳曉意選的,這間私房菜館,宋婉婉還沒有來過。
地方很符合宋婉婉一向選擇餐廳的標準,只高不低。
裝修別致的包間里,既然是宋婉婉請客,陳曉意也不客氣的點了菜。
等菜上齊了,宋婉婉盯著桌子中間,燒的醬汁火候剛剛好的排骨,有半分鐘的呆愣——
這么“離譜”的菜。她保證,菜單上絕對沒有這一道。
陳曉意一邊用毛巾擦著手,一邊理所當然的淡淡說道:“你不是最愛啃排骨嗎?”
——她就知道,他還記得上次自己咬他的事情。
——她就知道,他心里一定不會完全不介意落水的事……不過,換成任何一個男人,被一個女人無緣無故扔進水里,沒有震怒,已經是好修養了。
宋婉婉隨即笑了笑,渾不在意的抬起右手……優雅柔美,旁邊站的年輕服務生趕忙識趣的把毛巾遞上。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陳曉意,嘴角含笑,手上,每根纖細的手指都被自己慢慢的仔細的一一擦過……
陳曉意擺擺手,服務生關上門出去。
他看著她,雪白的方巾,緩慢的從白皙的指尖劃過,恍若有光。擦完手,她有些痞氣的順手把毛巾甩在了右手邊。裝排骨的白瓷煲被挪到自己面前,然后,直接不客氣的上手——拿起一塊排骨,大大方方的啃起來。
這一桌子的菜都精細,而他故意叫了一道這么完全不搭調的菜,不管是什么原因,她都會把它開開心心的吃了——她從來不介意讓企圖給她難受的人更難受,何況,她真的挺愛吃排骨。
陳曉意看她吃的“壯烈”,眼中的復雜漸漸的一點一點的散去。
他剛才著實是生氣的,從小到大,練的就是近身格斗,可是今天,因為怕傷了她,硬是被生生扔進了湖里。這口氣,陳大少,屬實覺得憋屈。
可是因為是她,憋屈——他也必須生生咽下。
真真郁悶!
不過看她現在一如既往,專心吃飯的樣子,如果不是他下午親眼所見,他絕對不相信,她還會有那樣的表情——那是百無聊賴,還是心如死灰?
卻見她啃了幾口之后,忽然抬頭看向他,很一本正經,又帶著不可思議的說道:“還真的挺好吃的,你也嘗嘗”——說完把面前的白瓷煲向著陳曉意的方向推了推。
陳曉意的眼睛亮了一下,那一刻閃現的火焰,可以晃花人的眼。
他可知道,她有多“護食”,他們在一起吃飯的次數不少。但能讓她作出這個動作的人,至今,他還沒見到過,即便是她哥她弟弟。
陳曉意這一刻竟然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他不由苦笑了一下,猛然想起第一次見她那晚,在她走后,何軒和他說的話——夏寒對這個妹妹,就像魔怔了一樣。
而現在,她只是平常的讓讓自己,自己竟會這么高興,難道自己也“瘋魔”了?
宋婉婉看陳曉意半天不說話,又把白瓷煲向他那邊推了推,重復了一遍:“真的挺好吃的,你嘗嘗。”
陳曉意收回散亂的思緒,看向她,她一臉都是單純和期待,那雙看著人就讓人覺得心臟受不了的雙眼中,滿滿的都是親切和淡淡的討好,他不由柔聲道:“好”
然后宋婉婉就瞠目結舌的看著一貫時尚貴氣的陳曉意,和她一樣用手捏起了一塊排骨。
有一種男人,大概從抽第一根煙,喝第一口酒,穿第一件衣服開始,就是在頂級的精致物事里挑揀,所以那些格調,精致,無關乎年紀,都勾兌在了骨子里。
陳曉意,她不了解,但不妨礙,她注意到他的那些純正的貴氣。
有時候,還夾雜著其他的,例如淡淡的不可一世,或是,不言而喻的——檔次。
她剛剛就是逗逗他,他怎么可能真的像她一樣,直接上手。
她也是因為故意和他作對,才會這樣,餐桌禮儀那些刻在骨子里兩輩子養成的習慣,天知道,她這樣,多不容易。她也一向很講究的好不好。
可這人,他怎么——怎么可以也做出這樣沒格調的事情?!
宋婉婉有些委屈的看向陳曉意,他抬頭看她,她吃的小嘴油油的,現在嘴正包著,一副委屈樣,他忽然覺得心情大好。
——噢,原來真的是在和他客氣呀!
拿起桌上的毛巾,擦了手,打開包間門,對著門外候著的服務生低語了幾句。
然后復又走進來,看她還坐在那里,也不吃了,他端起桌上的茶壺,親手給她添上茶
“喜歡喝普洱嗎?”他問她。
宋婉婉有些不想搭理他,可又覺得實在沒理由,為這種小事就生氣,她自己都不愿意承認,太丟人了。
她看著面前的骨瓷荷花杯,她剛剛喝過了,帶著荷香的普洱,應該是稱為級外品的“雨前毛尖”,確實是好東西,她也不能昧良心:
“喜歡”聲音悶悶的。
陳曉意低低的笑起來——這人,怎么這么好玩。
門被輕敲了兩下,兩個服務生走進來,后面那個傳菜的手里端著一模一樣的排骨煲。
宋婉婉看著,垂下了眼睛。陳曉意讓把新的這煲放在她面前,宋婉婉擺著手拒絕了。她還是吃剛才的那份。
等服務生關上門出去了
“吃這份吧,熱的更好吃。”他指了指新上來那道菜說。
宋婉婉搖搖頭:“涼了可以熱,我就喜歡吃自己這份。”
這話說的聲音不大,還帶著底氣不足,似有些身不由己。
這下,陳曉意的眼神沉了下來。
她原來有病——不是貶義,而是事實。
這很像是某種“隱性精神潔癖”的癥狀。他看著她,忽然有些頓悟……她在很多地方都很奇怪,如果是有那種病,倒是容易解釋了。
他忽然笑了起來,用公筷重新在自己那份里面夾了一塊放到她面前的碟子里——
“我剛才吃了你一塊,現在還給你一塊,好嗎?”語氣像對一個小妹妹。
宋婉婉的眼睛亮了,笑瞇瞇的點著頭,真就又高高興興的埋頭吃起來。
陳曉意也陪著她,兩個人一起歡歡喜喜的啃著排骨。當然是各啃各的。
偶然她還會翻出一塊,指著里面的骨髓很具學術范兒的對他說:“這個地方好吃,你那邊有嗎?”
陳曉意拿起筷子,裝模作樣的翻一翻,找出一塊一樣的。
然后就見宋婉婉開心的,眼睛瞇成月牙,一邊吃一邊說:“還好你那里也有,不然我的可不能給你。”
說的無比認真,無比誠摯,無比鄭重其事,陳曉意哭笑不得,桌上其他哪樣不比這菜精細,為了塊“骨頭”,他倆——至于嗎?
然后又看著那人,吃的香甜,偶爾看向他,還露出“心領神會”的表情。
陳曉意忽然覺得,她原來,很好養活呀!
******
什么樣的男人最招女孩喜歡?
——成熟的,睿智的,有品位的,讓人捉摸不定,風趣幽默?
宋婉婉看著近在咫尺的老爸,宋憶書手上叼著雪茄,雙眉微鎖,手中的投標書似有些難以抉擇……這是一個已經修煉成精的男人,已經無關乎樣貌,他抽的每一口煙,喝的每一種酒,選的每一輛車,帶出去的每一個女人,都是在一次次挑挑選選中優勝劣汰的結果。
一日日,這個男人被滋養成了潤物細無聲的情調!一言一行,至善至美!
宋婉婉玩味的想著——他成熟,有魅力,是因為他閱女無數,讓人捉摸不定——那是因為他渾不在意,走了西施,還有昭君,環肥燕瘦,前赴后繼,風趣幽默——男人的風情,那都是一場場風月情-事里歷練出來的。
和這種男人談“愛情”——那純是一個笑話!
夏采珊陪坐在一旁,手中正在細細的削著一個蘋果,蘋果皮被削成長長的不曾斷裂的“圓滿”
——多麼和諧的兩口子。
宋婉婉站起來,隨手提起剛剛被阿姨放好的手袋,轉身就準備往外走,她根本無需擔心,宋憶書和夏采珊會有問題,他在外面的事,她一向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她所圖——并不在此!
“寶貝女兒”,宋憶書看婉婉想走,趕忙放下手中的投標書:“是不是爸爸沒陪你,悶了,那爸爸不看了!
宋婉婉轉頭看向他,忽然有了一個奇怪的念頭,一般人——像她這種,是永遠不可能出軌的,因為就是別人不發現,自己也會先一步人格分裂的。
這種快速的角色轉換,非專業級別演員,不可為。
她低下頭,隨手甩了甩手中的手袋,低聲說道:“我要回去洗頭發!
聞言,宋憶書和夏采珊一起笑了起來:“多好看呀,是不是,采珊!
夏采珊笑著附和,他喊她采珊,叫的親密自然,夏采珊笑的甜膩。宋婉婉搖了搖頭,淡淡道“我不喜歡……”
她是不喜歡,不喜歡的事情太多,每個人都有太多——不喜歡,那又怎樣,一次次傷心了,習慣了,然后笑笑,再刀山火海的踏過去,罷了!
都一樣!
******
倒在床上,片刻,有人打開她的房門,她懶懶的沒有睜眼。
婉婉的房間裝修的華貴異常,歐式古典金箔雕花的大床,卻配著正經湘繡的軟緞錦被。大紅的丹鳳朝陽,明黃的富貴牡丹,她軟軟的窩在一堆錦繡之中,一派,活色生香。
夏寒有些不自在,他一向很少來她的房間,這里——太過香艷了。
而她總說:“居移體養移氣——女孩子的房間自是應該這般,讓人第一次進來會覺得不安,如果是舊時,更該是錦衣玉食,綾羅綢緞的供奉著。”
他永遠說不過她。
他走進她,還沒說話,她已經聞到淡淡的酒味,她微微皺眉,總覺的今天所有的事情都不順心,沒有一個人,讓她覺的安心——除了,那排骨還不錯。
這種在空中飄著,上不去又下不來的感覺,真是——沒有人可以相信,沒有人可以訴說,像茫然的走在一望無盡的荒野般。
“怎么了?”他靠近她,拉了旁邊的公主梳妝凳過來,坐在她的床邊。
“沒事。”
他伸手捏住她一縷頭發,有些奇怪的問道:“這頭發是怎么回事?”
一串的樣子,卷不是卷,花不是花。
她一動也不動,任他捏著頭發。
“許可惹你生氣了?”宋婉婉快被逗笑了,真會想。
“晚飯吃的什么?”夏寒又問她。
“排骨!
夏寒笑起來。
“明天去釣魚吧”
“你喝酒了?”她沒有回答,反而問他,才多大,喝什么酒?
夏寒有些不自在:“和何軒他們喝了幾杯!
她知道,平時她在,他們都不勸他,她不在的時候,她就不知道了。
她轉回頭來看著夏寒——她一直把他當成真正的哥哥,想他成長成一個讓她會覺的安心,會覺的驕傲的哥哥,可是,這,其實是他想要的嗎?她不知道。
她閉上眼,有一天,他也會變成一個張揚的男人,然后開始百般修煉,引得人朝思暮想吧?
可那些——又關她什么事?
原本也沒她什么事。
(https://www.dzxsw.cc/book/68037/3503811.html)
1秒記住大眾小說網:www.dzxsw.cc。手機版閱讀網址:m.dzxsw.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