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番外 成全
我出生于東海之畔的辟邪山莊,人稱辟邪公子。
辟邪這個名字是父親取過來的,據說是為了替母親祛除身體的穢意,沿用了這種道術稱法。在我出生時,母親就耗盡精力而死,臨死前她將父母雙親的姓氏并在一起,要我一定堅強,給我取名為秋葉。
我兩歲開始練武,身邊只有兩個人,一個叫吳算,一個叫諸葛東閣。吳算一直督促我學劍,東閣卻一直逗我玩,在玩的時候盡量滲入他的想法,比如一直對我說:“小公子,島上很好玩,你想去嗎?”最愛對我說的就是一句話:“小公子,你能笑一下嗎?”
我連笑容都不會。
外公告訴我,我必須克制住所有的感情,如果笑了,便是自蹈死路。他說這話的時候很強硬,沒想過對一個孩子的影響,在他的大力栽培下,我毫無偏差地長成了一個冷冰冰的人。
海底練劍、回來讀書、將做錯事的人送到我面前,讓我當靶子殺死……這就是我的童年,沒有一點松懈和樂趣。在東閣的提議下,一直遠在開封控制的外公送來了兩個小小的少年,做我的伴讀。
他們長得很精致。
我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頭腦中頓時浮起一個念頭:無用的人偶。
空有外表的人都是無用處的沙粒。
我天天打他們,對他們施虐。冷琦紅著眼睛瞪我,我不高興,下手更重。在收服他的那一天
我對他說:“我聽見有人說你的母親是□□,我把她也送去了,記住,人家怎么對待你,你就要更厲害地對付他。凌虐人的最高手段不是殺死他,而是讓他痛不欲生。”這話讓他沉默了一天,以一個七歲孩子的心智去理解實屬困難,可是他聽懂了。
除了我,他敢忤逆一切事情。
銀光好哭,每天換了干凈的衣衫來見我,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不敢說話。可能是他一直服弱,較之冷琦,我喜歡將他帶在身邊親自教導,很多年后,他們學藝有成出落有才,成為名動天下的辟邪護法。
我第一次見到初一是在落雁塔。他的出現意味著什么,我一點也沒察覺到。
一個滿身血污的少年從草叢中鉆出來,護住了南景麒,容貌極為骯臟。我素來厭惡不潔之人,當下就強抑住殺氣觀察他的武功套路。他的手上拿著失傳已久的月光,武功想必也能呈上流。
不出所料,銀光的兩箭都射偏了,我心生驚異。
初一內力之強超乎我的想象。
他的劍招干凈利落,起手方位出人意料,有劍師風范。他用傳聞已久的佩劍和招式引發(fā)了我的好奇心。
我喚銀光拿來弓箭,我要親自折殺他的勇氣。
子母連弩貫注我的十成功力,洞穿了初一的肩膀,在他身上留下了泉眼般的烙印。等我下意識地去啃這個傷痕的時候,那才是我墜入不復深淵的開始。
我厭恨獨孤凱旋,他既然敢公然違背我的要求,就一定要有受我折磨的準備。我后來才知道他看過初一的身子,心下翻騰個不停,每次見了他都想殺他,殺不了至少也要讓他吃點悶虧,盡管東閣絕筆請求了這兩人的性命,但想我秋葉依劍縱橫一世,怎么可能受制于人?
再次見到初一是在儒州長石街上,由于我的鼻子自小受到特殊訓練,我能聞出常人不易覺察的味道,只是這種味道隔得有些遠,讓我一時找不到具體位置。我出手試探了三個方向,逼出了初一。這種味道,原來是他頭發(fā)里的冷淡藥香,一定要特別親近他,才能聞得到。
我忘不了初一的眼睛。
以前被殺的那些人,他們都像年幼冷琦一樣惡狠狠地盯著我,但是初一的眼光桀驁不屈,冷得像千年不化的雪峰。
他與我對視,絲毫不避開眼睛。
這個人的骨頭一定很硬。
我站在驛館里失神片刻,才驚覺自己還在想著剛才那場對峙,馬上抑制住反常之情布置了今晚的任務。
初一來到我的寢居里,裝扮成冷琦天衣無縫。顯然他在來之前就做過充分的準備,謹慎地掩蓋了原屬他的所有氣息,只是我沒有想到,我逗弄那個侍妾的樣子被他長記心里,以后無論我怎么靠近,他都不予回應。
初一拉下披風裹住侍妾身體的時候,我心下起了懷疑。如果是冷琦,一定會叫別人來拿,因為他也學到我的脾氣,怕臟了手。
初一趁抖開披風之機換走了龍紋劍。
在大廳里問到了所有我想要的訊息,我心底最大的怒意浮現了起來,不知不覺也升起了一股對他的執(zhí)著:抓住他!一定要抓住他!看他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居然連命都不要,敢從我手上偷走一把不值錢的劍!
自此我的世界完全被初一顛覆。
對于初一,我一直有個感覺,這只踩不死的螞蟻總是在我不經意間,從四周突然冒了出來,三猿峽戰(zhàn)役就是個最先的例子。他暗助馬□□,不去破壞伏擊,他到底在想什么?吳三手為了他選擇自殺,東閣為了他主動來見我,向我求情,這個初一給我的驚異實在是太多了。
趙應承想抓住初一折磨他,我和趙應承是同類,很清楚他的想法,不過當時我并沒有答應,原因很簡單:初一隸屬辟邪山莊,我才是他的主人,只有我才能折磨他。
初一進城時的冷冷一瞥,令我終生印象深刻。這個人無所顧忌,沉著冷靜,不受任何挾制,這一點很對我的脾性。后來要分析他的心思也很簡單:他對你越來越恭敬的時候,就是打算疏離你的時候。他吃軟不吃硬,喜歡和各種守禮的人交往,這也是我對于后來的宇文小白、獨孤凱旋、南景麒等人投鼠忌器的原因。
古井臺塌了,趙應承以為我放松了一口氣,其實我是在想著一個問題:初一進去了,這次一定會死;如果他還沒死,那簡直是一個奇跡。
冷琦居然尾隨他進入地下城,陪著他一起殞命。
我十分震驚,拍碎了手邊的石桌。
什么時候起,辟邪的人一定要用命來抵償初一?
我同時少了一個勢均力敵的對手和言聽計從的幫手,生活變得極為枯燥。
一年后我還知道了一個更令我驚奇的事實:初一逼出了吳三手的針,可以選擇不讓古井臺爆炸,但他沒有阻止冷琦的發(fā)瘋舉止,這真是耐人尋味。
原來世人只看到我的成功,忽視了地底下還有個潛伏的因素——初一。原來我的成功,早在三猿峽戰(zhàn)役起,就伴隨他的足跡走過,只不過我在天上運籌,他在地下成全。
是的,成全。我們兩人一明一暗,命運的牽扯若即若離。而且我沒有發(fā)現,每次見到初一的時候,我的心中就升起一片執(zhí)念。
這個初一,叫做冷雙成,自我遇見他,他就成為了我的一部分。
而他,顯然成全了我的歷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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