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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2.15晉|江獨家發表


  明珠看得傻了眼,亮晶晶的一雙大眼眸子怔怔瞪大。那雙大手的力量她是見識過的,攥著她細細的腕子,沒怎么下勁,卻能不費吹灰之力地烙下一圈兒青紫的印子。她心有余悸,小手下意識地扯衣袖將腕上的勒痕遮住,沖身旁的華珠擠出個干巴巴的笑容。

  徒手碎瓷杯,這力氣也太大了!由此看來,蕭衍今日待她已是手下留了情的。否則以他的力氣,別說烙個印兒,直接將她弱不禁風的小胳膊擰斷都不在話下!

  趙七姑娘不自覺地抖了抖,心中對蕭衍的敬畏之情陡然劇增到了一個新高度,愈發堅定了今后要對之能躲就躲,能避就避的念頭。

  心中如是思索著,明珠正要收回目光,卻不期與一道冷厲的視線不期而遇。她小身板兒一僵,視線中,蕭衍也看向了她。對上她的目光,那人似乎有剎那的意外,隨之便直勾勾地回望,眼神沉靜之中透出幾分若有若無的玩味。

  她呼吸一緊,頓時緊張得手腳都不知往哪兒放置。

  邊兒上有眼色的內監換來了新杯盞,斟滿御酒,七王舉杯,隔著一段距離遙遙朝她示意,薄唇彎起一道優雅的弧線。

  明珠怔了怔,水靈靈的眸兒半瞇起,心中暗暗思量起蕭衍眼神里的深意。唔,這副模樣,莫非是……向她炫耀他的力氣很大?趙七妹嘴角略微抽了抽,暗道這有什么好炫耀的,力氣大了不起么?大高個兒了不起么?專程朝她一小姑娘炫耀這個,真是過分!

  然而腹誹歸腹誹,面上是不敢有絲毫表露的。畢竟這位親王將來是整個王朝的主宰者,明珠得罪誰也不敢得罪他。是以她雖心中不情愿,可還是半握小拳裝模作樣地咳嗽了兩聲,遠遠朝蕭衍比了個大拇指,白生生的小臉上綻開一抹大大的笑容。

  嗯嗯,殿下您力氣大,您厲害。

  眼瞧著那小東西若有所思端詳了自己半晌,又故弄玄虛地清了清嗓子,最后朝自己豎起白潤纖細的拇指,滿臉虛與委蛇的崇敬之色,向來以持重冷厲著稱大越的七王殿下,被毫無防備地嗆了嗆。

  這個反應倒是明珠不曾料到的。

  她訥訥地小臉一僵,撓著腦門兒納罕起來。這……莫不是自己會錯意了?

  宣王剛好將方才一幕盡收眼底。他搖著扇子挑了挑眉,視線順著蕭衍的目光看過去,卻見是承遠侯府的女眷一席。三位俏麗的美嬌娘并排而坐,其中年紀最小的那位面露訝色,小手撓了撓腦袋,儼然一頭霧水。

  蕭穆微勾唇,垂了眸子兀自倒滿一杯清茶,慢條斯理,語調隨意:“聽說趙七娘子今日在宮中扭傷了腳,是七弟給送到華璋殿的?”

  蕭衍的神色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漠然,聞言也不轉頭,只是淡淡嗯了一聲,無懈可擊的俊臉上冷淡疏離,“是我抱過去的。”

  五王蕭穆向來是閑云野鶴,半生縱情山水歌賦,對官場上的東西漠不關心,這樣的人生在皇室,其實是天大的幸事。不爭不奪,矛盾自然也就不會有,同為了皇位劍拔弩張幾個兄弟不同,他淡泊而隨和,與其余親王的關系都算不錯。

  七王狠戾,卻也不是對人人都尖刺倒豎,兄弟幾人中,他與宣王的關系尚算親近,也愿意與之多聊上幾句。

  宣王優雅的笑容幾乎有一剎那的僵硬,他哽了哽,沒料到平日里寡言少語的肅王會補充出這么幾個字。不過樂府才子到底是樂府才子,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自然也能很快回過神。復又拿揶揄的口吻道,“坊間素來有言,說趙氏幺女明珠是世所罕見的絕色,今日入宮,眾人見了皆贊不絕口。”

  蕭衍面上若有所思,“贊不絕口?”

  “對啊。”

  “嗯。”七王面色寡淡,放下酒樽微頷首,薄唇里淡淡吐出幾個字,“那他們的眼光還不錯。”

  一番話將好被旁邊的榮王聽了去,蕭琮微蹙眉。眾所周知,幾年前三王奪嫡,七王蕭衍便是其中之一。之后老三遇刺,這個七弟便被皇父責令北上出征。彼時,眾人都以為七王已滿盤皆輸,可誰也沒料到的,這個人會趁機替自己打出最漂亮的翻身仗。

  大敗丹梁,大捷返京,蕭衍從北方的沙場重新回朝,無疑會為目下的政局帶來不小的變動。

  六王端起桌上的酒樽往唇邊送了一口。

  儲君雖已立,可古往今來,太子被廢黜的例子不勝舉數,只要皇父還在,將來金龍寶座上坐的是誰便沒法兒定論。兄弟幾人中,這個七弟自幼便寡言少語,還曾被幾位兄長戲稱悶葫蘆,然而論及心機城府,恐怕卻無人能及。

  他尚未婚配,如今又對趙氏的幺女這般態度,用意似乎顯而易見。四大世家中趙氏居首,若是能借姻親一事將趙家收入囊中,對今后必定大有益處。

  蕭琮心頭暗暗有些不悅,到底都是親兄弟,打的算盤和看女人的眼光都出奇一致。趙明珠他也覺得不錯,可七王蕭衍是皇后嫡出,城府極深手段狠辣,自己與他看上同一個女人,爭搶起來的勝算著實不大。

  可是有一點令蕭琮耿耿于懷。七王年近二十,正是血氣方剛的年紀,可府上卻連一個侍妾都沒有。更有傳言說這人在軍中四年都沒碰過女人,著實不合常理。傳言傳久了便會變味兒,久而久之,蕭衍身子有虧空的說法便在皇族之中流傳開。

  若傳言為真,他將趙七娘子娶回去,那樣如花似玉的美人兒,不是暴殄天物么?

  榮王是個沖動性子,凡事按捺不住,又覺明珠實在合眼緣,不由出聲試探道:“聽聞七弟一向清心寡欲,專攻兵法奇門,府上至今連個美妾都沒有。”說著頓了頓,又繼續說:“前幾日朝中臣工贈了我數名西域美姬,樣貌身段兒都好,你征戰辛苦,不如我將這些美姬都贈送與你,也算皇兄一番心意么。”

  聽聞此言,蕭衍心頭勾起個冷笑。這個五兄平素里與他從沒來往,忽然說這么句話,背后的意圖絕不會單純。他垂了眸子輕輕一哂,沉聲道,“五兄一番心意,我自然是不敢推卻的,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六王面色有瞬間的僵硬,自己只是試探性地一提,沒料到他會毫不猶豫地滿口答應下來。那幾個西域美極得來不易,他擺在府里連碰都還沒碰一下,這會兒一下子要全部送出去,蕭琮心中頗有幾分不舍。

  可話已經說了出去,自己堂堂一個親王,出爾反爾是不能夠的,只好硬著頭皮應承下來,道:“那就這么說定了,我明日就派人將那幾個美人兒給你送過去。”

  道完這番話,蕭琮便將目光轉了回去,不再與七王說話。一旁宣王看得想發笑,七王不近女色世人皆知,此番順手推舟,無疑是打定了主意讓蕭琮吃癟。蕭穆略感詫異,畢竟肅親王倜然高遠的名頭響亮,難得有這種膈應人的閑情雅致,由此可見,這個七弟眼下的心情貌似甚佳。

  宣王感到古怪,扇面微拂稍稍掩口,眼風兒隨意地往邊兒上看著,低沉著嗓子道:“聽聞七弟遠征之時,曾有丹梁公主呈書信入營帳,有意和親休戰,卻被你拒了?”

  蕭衍捻起茶蓋子拂了拂面上的茶沫,雙眸微垂聲音淡漠,“五兄的消息倒是靈通。”

  這話是默認了。蕭穆挑眉,俊美的面龐浮起一絲揶揄之色,打著折扇慢悠悠道:“聽聞那丹梁公主艷麗無雙,善劍術,常女扮男裝隨丹梁大軍出征,是個巾幗不讓須眉的女中豪杰,你竟將那樣的奇女子拒之門外?”

  七王聽了仍舊面無表情,“我不喜歡那樣兒的。”

  宣王打折扇的動作驟然一頓,少時,正色從容道,“為兄對七弟的喜好一事其實并不怎么關心。不過,你若愿意一講,為兄我也能姑且一聽。”接著一頓,低聲道,“不知七弟屬意什么樣的姑娘?”

  蕭衍沒言聲,灼灼的視線落在某處。五王心生狐疑,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只見女眷一席那方,趙四娘子小手捻起個酸棗糕咬了一口,邊兒上的小丫頭連忙湊上去,口里約莫問了句好吃么。四姑娘表情夸張點頭如搗蒜,明珠兩只大眼睛蹭的一亮,趕忙也咬了一口,霎時間一張俏臉酸成了個小包子,精巧的五官皺巴成一團。

  華珠差點兒笑出聲,礙于禮數好歹按捺住了,只埋下頭雙肩隱隱抽動。七姑娘萬分艱難地將嘴里的糕點咽下去,怒沖沖又不能發作,桌下小小的高縵履抬起來,狠狠踩了身旁的姐姐一腳。

  蕭衍眼底的笑意一閃即逝,低頭兀自喝了口茶。

  “嘶……”華珠吃痛,疼得呲牙咧嘴,壓著聲兒眉頭大皺:“喂,面積越小壓強越大這個道理你不懂啊?我也知道你不懂,你不懂姐姐我可以教你啊!”

  這番話音量略有些高,孫夫人覺察了,蹙起秀眉朝蘭珠遞了個眼色。大姑娘會意,連忙不著痕跡地扯了扯四妹的廣袖,壓著聲音苛責道:“在家中胡鬧也便罷了,這是什么地方,怎么如此不懂規矩?”

  “我……”華珠很委屈,小手抬起來指向正朝自己擠眉弄眼的明珠,“長姊,分明是這壞家伙……”

  話音未落便被孫氏輕輕打了下手,“消停點兒。”

  四姑娘癟嘴,滿臉忿忿不平,哼了一聲回過頭,目光一掃,竟與對面兒宣王的視線撞了個正著。尋常女子同男人對視,往往羞窘難當,她卻完全不是。華珠大挑其眉,心中的感受宛如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

  這人怎么盯著她看?難不成將方才她受責難的境況一一納入眼底了?這副興致勃勃的眼神又是怎么回事?看她出糗也便罷了,還在心頭嘲笑她么?

  趙四娘子懊惱不已,覺得這樂府才子的德行恐怕是有些問題。她向來天不怕地不怕,加之宣五王閑名在外,更是不足令她忌憚。

  是以,蕭穆便看見趙家那位風姿秀麗的四姑娘,朝自己勾了勾唇,接著溫婉一笑,最后頗淡然而優雅地跟他甩了個白眼。

  正此時,一道吊起的公鴨嗓子便從大殿外遙遙傳來,呼曰:“皇上駕到,皇后娘娘駕到——”隨之通傳聲一路從高階下蔓延至華璋殿門口,宮人們依次高呼,此起彼伏不絕于耳。

  殿中霎時鴉雀無聲,明珠抬了抬眼,視線悄然往殿門口望去。只見殿門外王朝最尊貴的一雙夫妻款款而入,恭熙帝著盛裝禮服,戴冕冠,五彩珠玉十二旒垂落,身形高大,渾身上下盡是一派威嚴。身后跟著已經啟華皇后,同樣穿戴隆重光彩迫人。

  眾人不分品階紛紛起身行跪叩大禮,面朝帝后振臂高呼,道:“參見吾皇,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參見皇后,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

  恭熙帝攜皇后盛渡茗在主位落座,聞言展顏一笑,嗓音威嚴含笑,隨意拂袖道:“眾卿不必多禮,平身,賜座。”

  “謝陛下!”

  明珠同眾人齊聲呼謝,這才站起身重新在席上落座,隨之將目光悄然看向高坐在上的帝后。恭熙帝名為蕭尊佑,一個膝下皇子均相貌堂堂的君王,容貌自然不必說,同啟華皇后同席而坐,竟般配得像是天造地設。今日恭熙帝心情大好,含笑在群臣之間掃視一圈兒,道,

  “皇后壽誕,歷來都是朕心中的頭等大事,眾愛卿費心了。”

  啟華聽后大為動容,雙眸微紅竟似要落下淚來,站起身來朝皇帝蹲身謝恩,道:“嬪妾謝過陛下厚愛。”

  恭熙帝同皇后感情好,這一點舉朝之內無人不知。明珠感嘆啟華皇后真是好福氣,同陛下成婚多年,他待她卻仍舊如初。華珠顯然也與她有同感,不由含笑低聲道,“看來陛下是真的很愛皇后娘娘,對她真好。”

  華珠卻不以為然,壓低嗓子竊竊說:“過個生日就是好么?若真愛她,便不會有那么多三宮六院了。”

  如是一說,倒也沒有錯。明珠微皺眉,當今圣上后宮充盈,除了皇后外,還有許多望族出身的嬪妃,并且每三年都要從各處征召新的美人入宮參選。

  大姑娘聞言不甚贊同,拿帕子稍稍掩口,低聲說:“華姐兒這話可就怪了。陛下是天子,怎么可能只有皇后一個女人呢?”

  “如果他真心愛皇后,那就絕不會有其他女人。”四姑娘臉上淡淡的,話也說得輕描淡寫,“其實你們別看皇后每日都笑盈盈的,她心里不知多難受呢。一國之母不能生妒,每日都得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男人去找其他女人,誰受得了啊?”

  “你的話……也不是完全沒道理。”蘭珠精致的臉兒上若有所思,似乎有些悵然,道,“可是自古以來,男子都是三妻四妾,哪兒有一心一意只喜歡一個人的?”

  華珠搖頭,“說得也是,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說完才想起來話癆七妹一直沒插話,不由感到狐疑,轉頭看,只見明珠小腦袋低垂著,眉宇間的神色有些凝重,不由道:“怎么了?想什么呢這么出神?”

  “……”明珠擠出個笑搖搖頭,“沒事,沒事。”目光卻看向了父兄一桌。

  今日她弄砸了父親的計劃,照著七王的說法,皇后是絕無可能冊立趙家的女兒為太子妃的。事情過去有些時辰了,想必父親那方也已經知道算盤落空,恐怕早氣得不行了吧!

  七姑娘抿了抿唇。

  父親怎么能這樣做呢?有時在政斗中需要不擇手段,可是明珠怎么也沒想到,她的父親竟然會算計蘭珠。那是趙氏的嫡長女,她們的親姐姐,父親怎么狠得下心?上一世在承合殿,蘭珠一定絕望至極吧,世上還有什么事,比被自己最親近的人算計更教人哀絕?

  她感到無比困頓與傷心,甚至不知道,經歷了這樣一件事,自己今后要以怎樣的眼光來看待她的父親。毫無疑問,父親的做法的確是為了趙氏整個家族,在他的心中,只要蘭珠當上了太子妃,今后順理成章成為皇后,趙氏一門必定會更加顯赫。

  只是犧牲蘭珠清白的這個做法,她實在無法茍同。

  眼底神色有剎那的黯淡,明珠不自覺地往皇子一席看過去。

  蕭桓雖行三卻是儲君,坐在恭熙帝右手方的首位。蕭氏出美人,太子的五官面貌自然不在話下。由于與七王是同胞兄弟,是以他與蕭衍有三分神似。一個心腸毒辣的人,舉手投足卻滿是溫謙有禮,眉眼含笑,背地里十足一把冷刀。

  是時殿上諸人共同舉杯恭賀皇后,齊齊呼道:“恭祝皇后娘娘壽比南山,長樂無極——”

  啟華皇后含笑一點頭,廣袖掩面微微抿了一口杯中的清酒。

  太子舒臂放下酒樽,白玉扳指在青瓷杯上磕碰,發出“叮”的一聲脆響。瑞王側目往他看了一眼,含笑道,“今日母后壽辰,邀各望族將嫡女都攜入宮中,恐怕是有意為太子擇妃啊。”

  蕭桓聽了一笑,“怎么,二兄看上里頭的哪一位了?”

  蕭璟拂手,皺了眉頭傾身幾分道:“瞧太子這話說的。你我二人是親兄弟,你的婚姻大事,我這個做兄長的自然得關念幾分。什么看上哪一位,這不扯遠了么?”

  皇室之中親情淡漠,二王說這話,太子自然是半點都不信的。蕭桓微挑眉,四年前這位兄長奪嫡敗北,隨后便一蹶不振縱情酒色,這些年沒少在皇父跟前挨訓斥。這會兒過來關心他的婚事,難道腦子清醒過來了,打算東山再起?

  可東山再起談何容易?二王已經大失圣心,根本沒有能力再與他抗衡。不過……前幾日重返京城的七王卻有些棘手。

  太子眼底一冷。蕭衍戰功赫赫,回京之后大受皇父褒獎,朝中群臣也都有爭相巴結的跡象,這不是個好苗頭。看來,得趕緊想辦法對付七王。而孤掌難鳴,他的當務之急便是迎娶一位門第顯赫的世家女為正妃,為自己的后背鑄一副能擋刀劍的甲胄。

  宴飲過半,殿中眾人卻都沒了用膳的興致。畢竟今日大宴有兩件大事,其一是恭賀皇后壽辰,其二便是替太子選妃。第一件已經辦了,這第二件估計也等不了多久。

  臣工們抬眼,不著痕跡在承遠侯同靖國公兩桌來回掃視。

  其實各家都知道,自己此番極有可能只是陪同走個過場。太子是國之儲君,論門第,太子妃的人選只會在趙楊兩家中敲定。趙氏是第一世家,長女又生得貌美動人,婚配予太子再合適不過。不過楊家的大婦是皇后的妹妹,也自有一番優勢。

  眾人暗自揣摩著,均靜靜等待帝后發話賜婚。終于,啟華皇后含笑開了口,她微微低首,朝身旁的恭熙帝婉聲道,“陛下,今日是妾身的生辰,不如趁機將太子的婚事定下來,也算喜上加喜。”

  蕭尊佑聽了撫掌一笑,頷首,“皇后的提議甚好。”說罷看向蕭桓,“太子如今二十有五,正妃之位懸空數年,也的確是時候冊個太子妃了。”

  啟華笑盈盈附聲,“陛下同妾身真是想到一塊兒去了。”

  “聽皇后的意思,似乎心中有人選了。”恭熙帝夾了口菜放進面前的玉碟,挑了眉看向盛渡茗,“皇后屬意哪家女兒?說出來,讓朕看看皇后的眼光。”

  皇后抿唇而笑,視線從女眷一席依次掠過,最終落在一個姿容秀麗的少女身上。楊嬈似乎有些羞赧,目光躲閃著微微垂首,一旁的盛夫人卻朝皇后勾唇笑了笑。

  啟華不著痕跡微點頭,同妹妹眼神上一番往來,終笑道,“陛下,嬪妾以為,靖國公家的嫡女秀美端莊,知書達理,與太子又是表兄妹,自幼相識,正是再合適不過的人選。”

  話音落地,明珠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回了肚子里,她暗道有驚無險,如此一來,前世的種種也能隨之改變了。

  與之截然相反的則是趙氏家主承遠侯。趙青山面色大變,心中大為懊惱。布局多時,不料竟在最后關頭功虧一簣!他蹙眉,轉頭不著痕跡地朝長女看了一眼。

  “……”蘭珠心知有負父親囑托,不由面露愧色,垂下頭,臉色也不大好看。今日父親原本囑咐她要去承合殿,誰知半路殺出個二王蕭璟,華珠險些被人欺負,她這個做長姊的自然得陪同在側。她心中愧怍不已,雖不知父親的計劃究竟是什么,可有一點毋庸置疑,太子妃擇中楊氏女,必定是自己在什么地方出了紕漏。

  明珠將她面上的神色收入眼底,心中霎時涌起莫名的憤怒,握住蘭珠的手沉聲道,“太子妃姓楊還是姓趙,原本就是皇后娘娘說了算,長姊何須愧疚?咱們都是女流,要爭要斗全是男人的事,如何怪得到咱們頭上?”

  “幺寶,你不明白。”蘭珠仍舊自責不已,“今日之事,我脫不了干系……”

  然而明珠驀地打斷她,“不明白的是你!父親根本就大錯特錯!”

  “幺寶,你怎么能這樣說父親?”

  “我……”

  “哎哎哎,”華珠轉過頭狐疑地看兩人,“好好兒的怎么快吵起來了?真是。”邊說邊嗑著瓜子兒抬了抬下巴,“快看戲。”

  “靖國公家的?”高位上的皇帝微挑眉,略微回憶了一番恍然大悟,“想起來了,是皇后妹妹的女兒,朕記得那孩子。”

  皇后聞言一笑,“三娘小時候入宮,皇上還抱過她呢。”說著看過去,“嬈兒,還不上前來。”

  楊嬈對掖雙手應是,直起身施施然行至大殿中央。她容顏雖不及趙氏幾女,卻也是不折不扣的美人,行進之間蓮步輕移婀娜娉婷,一舉一動都是世家閨秀的端莊。福身見禮,低眉垂首含羞膽怯,也尤為動人,“臣女參見陛下,參見皇后娘娘。”

  恭熙帝上下打量眼前的少女,未幾頷首,面上露出幾分滿意之色,“不錯,可配予太子為妃。”接著轉眼看向盛渡茗,“那就照皇后的意思來。”

  話音落地,太子同靖國公一家都起身見禮言謝。如此一來,華璋殿中自是幾家歡喜幾家愁。趙家人心思各異,有又氣又惱的,如承遠侯之輩,也有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如華珠之輩,有歡欣鼓舞的,如明珠之輩。

  趙幺妹愉悅得很,然而合家的臉色都不大好看,她不好表現得太明顯,只好也跟著微微鎖眉,粉嫩的小臉上努力擺出愁云慘淡的表情。

  七王的目光幾乎從始至終沒從明珠身上離開過。

  她分明歡喜得很,想笑又非得裝得愁眉不展,這副小模樣很滑稽,幾乎令他破天荒生出發笑的沖動。

  蕭衍發現這個小東西很有意思,稚嫩的小臉上時常老氣橫秋。或許是本能,人總會對于自己截然相反的事物產生興趣。他自己生在天家,寡言少語和喜怒不形于色都與生俱來,可這個嬌嬌卻有靈動的眉眼和繁多的表情,似乎喜怒哀樂在她那兒都有千萬種方式呈現。

  很新奇,也很有趣。

  所以他決定得到她,得到她嫵媚漂亮的臉蛋,嬌軟雪白的身子,得到她的一顰一笑,得到她所有的喜怒哀樂,用盡所有方法,不擇一切手段。

  *********

  從宸宮回府,分明只是短短的一整天,對明珠而言卻極漫長,漫長到踏進侯府大門,她竟然生出一種恍如隔世的感受。

  其實這種感受也不是無緣無故。畢竟一天之內發生了那么多事,尤其還和七王發生了那么多意外,明珠發誓自己是真真正正的心力交瘁。她有些疲憊地抬眼,夜深露濃,府中廊檐下的大紅宮燈璀璨,院中堆了雪的梅樹在燈火的照樣下仿佛能發光。

  嗯,一切都是以前的樣子,和過去沒有任何分別。

  明珠心神稍定,跟爺娘兄姊們一道往前走。行至后院時侯爺終于開了口,他心中的惱悶隱忍許久,皺了眉看蘭珠,說:“蘭姐,父親再三叮囑過你,你倒好,全當父親的話是耳旁風?萬無一失的局,最后白白便宜了楊家。”

  聽他責難女兒,孫夫人皺了眉,拉過蘭珠護在身后道:“侯爺這是做什么?太子妃是皇后親選,楊家三娘是皇后的親外甥女,她自然處處相幫,如何能責怪蘭珠呢?”

  華珠向來對這種事漠不關心,聞言掏了掏耳朵,揖手道:“父親母親,長姊二兄,你們先聊著啊,我肚子疼就先走了啊。”說完朝七妹遞了個眼色,示意她也趕緊走,隨之便一溜煙兒竄進垂花門不見了蹤影。

  “哎……”二郎微微皺眉,低下頭看幺妹,手指著華珠開溜的方向道,“看看這模樣,瘋瘋癲癲,將來是不會有人家敢要的!幺寶別跟四姐姐學,知道么?”

  明珠正豎尖了耳朵聽那頭,壓根不知道禮鑫在說什么。她心中很生氣,不明白父親怎么能好意思責怪蘭珠,此事理虧的分明是他自己,那樣的手段,用齷齪二字都不為過,蘭珠有什么錯呢!

  思忖著,她也有些按捺不住了,于是朝父親長揖一禮,語調淡漠道:“時辰不早了,父親母親早些歇息吧。”說完便去扯蘭珠的胳膊,瞪大了眼睛道:“長姊方才不是說身子不舒坦么?咱們一同去歇了吧。”

  聽了這話,孫夫人登時面色稍變,“不舒坦?怎么不早說呢?”拉過蘭珠的纖手,目光在她面上細打量,“臉色是不大好,母親請大夫來給你瞧瞧。”

  “不必了,母親,女兒沒有大礙,只是今日勞心勞神,有些乏了。”蘭珠垂著眸子道。

  孫氏蹙眉,連忙道,“那就回屋好好歇著,今日應付了一天,你疲累些是應該的。”說完眸光一轉看向承遠侯,神色冷下去,“侯爺聽見了,蘭姐兒身子不適,您還打算苛責多久?”

  趙青山心中煩躁,聞言也不好再說什么,只是擺了擺手,神色不耐:“都回去歇著吧。”

  長女同二郎恭聲應是,七姑娘卻絲毫沒搭理,只一把拉過蘭珠的手旋身而去。侯爺轉過頭看向孫蕓袖,面上冷硬的表情稍稍緩和幾分,道:“夫人,辛苦你了,今日我還是去……”

  “侯爺去白氏的房中吧。”孫氏蹲身納福,“妾身今日身子不爽,先告退。”隨之便帶著一眾挑燈迎上來的仆婦頭也不回地離去。

  “你們……”承遠侯氣得臉色一變,哼了一聲才拂袖往白姨娘的凌霜塢去了。

  將蘭珠送回幽蘭居,七妹一路上自然又是一通開解勸告,隨后才在丫鬟們的陪同下回了棠梨苑。她覺得疲乏,梳洗完后匆匆落榻,可說來怪誕,竟然半天也沒睡著。

  明珠在如意床上翻了個身,心中有些焦灼。

  也不知為什么,一閉上眼,蕭衍那張棱角分明而冷厲的臉便會在腦海中浮現。她想起他大大的手掌,修長漂亮的五指,還有深邃寒冽的眼。她咬了咬唇,仔細想想其實會覺得很離奇。

  京城那么大,她能在市集上遇見他。

  宸宮那么大,她也能在承合殿附近遇見他。

  這么說來,或許他們二人真的有些緣分呢?然而念頭剛一冒出來便被明珠甩開了。即便真有緣分也不是什么好緣分,那么可怕的一個男人,不是她這種角色招惹得起的呢!

  思索著,七姑娘拉高了錦被將自己捂得嚴嚴實實,小小的身軀蜷在一起抱緊熱乎乎的湯婆子,合上了雙眼努力入睡。

  快睡著快睡著,不要胡思亂想。一覺醒來,大宸宮和七王,就都是昨天的事了。他們之間會和上一世一樣,沒有任何交集。

  一夜多夢,囫圇整晚都在光怪陸離的夢境中沉浮。次日醒來,明珠覺得腦子暈沉沉的,她暗道倒霉,覺得蕭衍給她留下的陰影還真是深重至極,竟然連夢里也尋釁不斷,實在是可惡。

  丫鬟們進屋來伺候明七姑娘梳妝。她坐在梳妝鏡前看窗外,只見今日天氣大好,碧澄澄的一汪天穹上藍云千朵,有種相得益彰的美。

  她烏溜溜的大眼眸子晶亮,生出了蕩秋千的興致,是以匆匆梳洗完便出了門,往憑欄榭去邀華珠。

  穿過畫廊和拱橋,細碎的日光在青磚上投下斑駁的暗影。明珠玩心大起,小手提起裙擺去踩樹影,她低著頭神態專注,小小的彩邊高縵履一蹦一蹦地落在廊廡的青磚上,銀鈴叮叮地輕響。

  驀地,視線里引入了一雙云頭靴,她認出這是禮鑫的,當即便準備抬頭叫人。然而下一刻,另一雙長靿靴也出現在了視野中。金線鑲邊,做工極其精致,不似凡品。

  明珠疑惑地蹙眉,眸子往上一抬,霎時怔在了原地。

  趙家二郎一臉笑瞇瞇地看著她,一副心情極佳的模樣,忽地想起了什么,斥道:“幺寶,見了殿下怎么都不行禮呢?”

  “……”七姑娘瞠大了眸子,眨也不眨地瞪著完全不該出現在這個地方的人。這位著親王常服束玉冠,面無表情滿目清冷的仁兄居然是……她心中萬馬奔騰,納福見禮,結巴道:“臣女……參見七王殿下。”

  “不必多禮。”他淡淡睨她。

  “謝殿下……”她幾乎快哭了,抬起眸子木呆呆地看他,“殿下怎么……”

  蕭衍似乎知道她要問什么,神色從容而淡漠地回答說:“上次趙兄說要與本王切磋兵法,本王來與他好好切磋。”

  明珠目瞪口呆。

  大清早的,切磋個鬼兵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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