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在熱血中燃燒的青春。

　　多么簡單，多么純粹，就像初生的朝陽純粹到讓人想要哭泣。

　　就像他，這一刻，終于從陰霾中走出，陽光照耀在大地，照在他的身上暖洋洋的，讓內心也像是被剝開，坦誠在陽光下，受到一次徹底的洗禮。

　　比起2圈的蛙跳，之后的早操內容簡直讓這位剛剛找到人生目標的劉陽同學想要扯著指導的領子怒吼，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這是在虛耗青春，在浪費我們的人生！你要用，一定要用巨大的運動量來填補這片空白，來吧，操練死我吧！

　　當然，這種冒頭鳥的行為他是不會做的，更何況這只是他個人熱血沖頭的一腔情愿。

　　最后扳肩拉筋需要兩個隊員相互配合，這邊趙指導剛剛安排好，那邊隊員們就一一找上了關系好的朋友。

　　雖然劉陽一直以來都受到孤立的‘良好’待遇，但是當著指導員的面這些孩子還是不會做的那么明顯，之前和劉陽配合扳肩的都是站在他旁邊的隊友，不過這次很顯然有人不想讓他好過。

　　還沒等他找人，對方就找了上來，是王亞鑫。

　　這孩子對自己的厭惡表現(xiàn)的也太明顯了。

　　劉陽看到王亞鑫一把把自己身邊的隊友撥開，對他露出一臉猙獰的壞笑，頓時一頭的黑線。

　　王亞鑫是真的不爽啊，昨天明明欺負了這人，還和他打了一架，憑什么，憑什么一覺起來這人就莫名其妙的融入了他們的圈子，還和老大稱兄道弟的。

　　那他打的那一架到底算什么啊？

　　想到這里王亞鑫就一肚子的氣，一個早上看著劉陽說有多刺眼就有多刺眼，尤其是用那張娘們兒般的臉對老大笑的時候他就氣的想要揍人。

　　這小子有那點兒好了，除了一張臉什么都不是，戳一下瞪一眼就要哭了的德性！

　　呸！

　　“你要和我一組？”劉陽心情正好，眼底壓著笑問。

　　王亞鑫沒說話，繼續(xù)怒火中燒。

　　“那我們先自己壓壓吧，雖然說好多年沒拉過，可是這個疼我還是記的很清楚，等會兒見啊。”劉陽說完飄飄轉身，一抬眼就看到葉書文在看自己，他咧嘴笑了笑，葉書文臉上一僵，低頭繼續(xù)壓肩。

　　雙手放到欄桿上，雙腿繃直，腳同肩寬。

　　劉陽深深的吸了口氣。

　　抓緊欄桿，整個身子往下壓，腦袋一下穿過欄桿空隙，身體和手臂向后彎成直角。

　　劉陽愣住！這，這也太輕松了，自己的身子曾經有這么軟嗎？

　　收回，再次壓下去，這次用了點勁，腦袋往前一竄，肩部筋肉翻滾，一陣劇痛傳來，手臂直接在身后轉了個圈，直接撲倒在了地上。

　　劉陽從地上爬起來，撫著肩呲牙，臉上卻掛著傻乎乎的笑。

　　這身子，真的在不知不覺間練得這么軟了。

　　“你在干什么？”

　　有人在身后說話，伴隨著說話的是一只搭在肩膀上的手，劉陽轉頭看去，是葉書文。

　　“有這么沒輕沒重的嗎？要是拉傷韌帶了怎么辦？”葉書文緊緊蹙著眉頭，一副苦大仇深的成熟模樣。

　　初生的朝陽從他身后升起，穿過黃色的發(fā)絲，帶著朦朧的光，只覺得那雙眼黑的炫目。

　　劉陽眨了眨眼，忽然覺得這孩子也挺可愛的，怎么才這么點年紀就這么成熟了呢？明明才12歲不是？

　　沒發(fā)現(xiàn)啊，一直都沒發(fā)現(xiàn)過。

　　原來，這孩子長的還是挺不錯的。

　　“聽到我說話沒？”葉書文的眉頭又緊了幾分。

　　看著他這幅模樣，劉陽不由自主的笑了。

　　“嗯！”劉陽點頭。

　　葉書文轉頭離開，走了兩步不放心的又轉頭看了眼。

　　劉陽急忙點頭，甩著手說，“知道了知道了，我一定溫柔的對待自己。”

　　葉書文瞪了他一眼，再次轉身，走開。

　　劉陽看著那雙耳朵尖上微紅，愉悅的笑了。

　　葉書文在向他表達友好，雖然有些笨拙和不自在，至少他們之間的關系切實在進步著。

　　人類是群居生物，雖然劉陽知道他不主動踏出友好的這一步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但是有更好的選擇他為什么不做呢？

　　未來他會在泳隊呆上很長的時間，這些人都將會是他的隊友，他們可以一起嬉笑一起怒罵，為這種枯燥的訓練生活添加上亮彩，讓他們在攜手中前行。

　　對于劉陽來說，這是必須的。

　　他需要他們。

　　事實上王亞鑫的報復真的很沒勁，就是孩子的惡作劇。

　　他可勁的折騰劉陽的肩膀，半分不留手。

　　劉陽也覺得疼，可是依舊很開心。

　　有些人因為金錢開心，有些人因為美人開心，有些人因為愛情開心，他的開心，是找了目標，人生的那一縷光。

　　于是，當換成劉陽給王亞鑫扳肩時，他的表情那叫一個高興，下手那叫一個狠毒，扳的王亞鑫吱哇亂叫慘叫連連。

　　趙指導斜眼瞅他，意思是下手有點分寸。

　　劉陽提著王亞鑫的肩膀露出了一口白牙，嘴湊到他耳邊，用特欠揍的口氣調戲著，“哥還沒用勁呢。”

　　王亞鑫一愣，猛的一掙，轉身瞪他，小臉氣的通紅。

　　劉陽挑了挑眉，將他從上到下打量了一通，“怎么？生氣了？我本來就比你大不是？”

　　“你……你……”王亞鑫手指顫抖指著他的鼻子說不出話。

　　劉陽歪頭，讓不禮貌的指頭射向空處，湊上前，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嘴巴對嘴巴，“我說的是實話啊，要不回去我們查查？”

　　新仇加上舊恨。

　　王亞鑫氣急，腦袋猛的一用勁，‘哐當’一聲，同劉陽的腦門撞到了一起。

　　劉陽被撞得腦袋一陣發(fā)蒙，跌坐在地上，還沒回過勁，就見到王亞鑫跳到自己身上扯著領子就給了自己一拳，口里放聲大罵，“你得瑟什么你，得瑟什么啊，你以為大哥認你做了兄弟你就了不起了啊，你憑什么做我哥，你個娘娘腔，膽小鬼……”

　　劉陽被打的冒火，臉上被揍的兩拳頓時激起了他的血氣，大腦頓時空白。抓著王亞鑫的領子腰板一用力，王亞鑫措不及防被掀了下來，轉眼就被劉陽給騎在了身上，劉陽這次是發(fā)了狠，抱著他的腦袋就往地上砸。

　　趙指導上來勸架，隊員們亂成一團。

　　“你們兩個給我松開！松開！！聽到沒？？”趙指導雙手用力竟然扯不開兩個糾纏在一起的人，眼見著王亞鑫被撞得雙眼發(fā)直，趙指導急忙大叫，“快來幫我把這兩個拉開，快來，這是打架啊？恩？殺人呢還是？？”

　　最后是一個大人，五個孩子才把兩個人分開。

　　劉陽擦著下巴，大口喘氣，使勁的瞪著躺在地上起不來的王亞鑫。

　　瞪著瞪著理智又回到了大腦里，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下手有多狠，幾乎是把人往死里整，再一抬頭，看到趙指導高高皺起的眉頭，還有隊員們害怕的表情。

　　心里唰得一聲，涼了。

　　后來他想去看王亞鑫的傷卻被葉書文抓住到最后都沒看成。

　　再之后早操解散，一堆人擁著王亞鑫去了醫(yī)務室，趙指導臨走前飛了一記眼刀，正中紅心。

　　劉陽坐在地上暗自唾棄自己白活了三十二年，竟然連個孩子都下的去毒手，恨不得挖個坑給自己埋了算了。

　　葉書文挨著他坐下，一句話也沒說，就這么坐著，過了很久，才低聲說道：“該去學校了。”

　　劉陽抬頭看著，總覺得挺委屈的，卻不知道自己委屈個什么勁，明明是他挑釁在先，明明是他下的狠手，可是就是覺得委屈，委屈的鼻子發(fā)酸。

　　“我，我不想打他的，真的，我當時腦子一片空白，我沒想過要下那么重的手。”他解釋，誰都好，只要有人聽就可以。

　　葉書文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我真的不知道，一回神他就躺在地上了，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干了什么，他會不會有事？”

　　“那個……”

　　葉書文張嘴，劉陽頓時精神一振，睜著眼亮晶晶的看著他。

　　葉書文移開眼，專注的看著自己的腳，耳尖點點飚紅。

　　“對不起。”

　　“啊？”

　　“我想，剛剛一直在想，這半年我們是不是做的過火了，這么對你，所以你才會這么生氣，所以……”

　　劉陽的嘴變成O型，雙眼一亮。

　　原來是這樣，是這樣……

　　積攢三十二年的怨氣原來沒有隨著歲月的流逝磨平，只是被掩蓋住，隱藏的很好，只需要一點點的火苗，瞬間燎原。

　　而如今的委屈，如今的輕松，原來只是對那段黑暗時光的宣泄。

　　劉陽同學這人吧，怎么說呢，真的很單純，三十二歲的人被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安慰，還被安慰的心安理得。

　　只是他是真的想不明白，回到二十年前他一直很茫然，直至現(xiàn)在都還云里霧里的找不到北，更何況被欺負的事他早八百年就忘了，雖然說之前打架，融入小集體，誘拐集體老大，可是那些都是他有意識的自主行為，今天早上會下這么狠的手完全是無意識的，所以當葉書文道歉的時候他才小宇宙爆發(fā)恒星撞了地球，幡然醒悟。

　　這是什么？這就是活生生的怨氣啊。

　　很不幸，王亞鑫那孩子成了怨氣的發(fā)泄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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