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 十一 章
11、
窗外斜射的陽光零零散散地灑進來,昏黃的陽光照得人懶洋洋。聶染青歪著腦袋看窗外,深吸一口氣,再次輕輕叫他:“習進南。”
大拇指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面頰,他又吻了吻她,微微笑:“嗯?”
聶染青輕聲說:“我有沒有告訴過你,我小時候的事?”不等他回答,她就兀自說下去,“我記得我初中時看過一本小說,里面男女主人公前世今生糾纏得那叫一個糾結,我眼淚都掉了好幾串,那可是我看的第一本言情啊,當時我看了不下十遍。有天我吃晚飯,咬著筷子問我媽,我問她,如果有下輩子,你還會不會和我爸結婚。我本來以為我媽好歹也能給我個會或者不會呢,結果是我媽已經完全不能理解我少女的情懷。她站起來去盛飯,順帶著飄過來一句話,這輩子還沒過完呢,想什么下輩子。”
感到習進南胸腔震動,聶染青立刻拍他:“不準笑!”
他勉強忍住笑,點頭:“嗯,你繼續說。”
聶染青接著說:“我當時被狠狠打擊到了。我和我媽代溝真是大,所以我很慶幸有姚蜜,我倆的興趣愛好就比較搭。上大學的時候,她有天看完一個動畫片后,神情飄忽地問我,要是有個仙女告訴你,你有三個愿望能實現,你希望許下什么。”
習進南長長地“嗯”了一聲:“你怎么答?”
聶染青笑瞇瞇地接著說:“我回答她,我不需要三個,她只要能幫我實現一個就夠了。”
“是什么?”
聶染青還是笑瞇瞇地:“我要她長期待在我身邊,等以后我有什么愿望的時候,都能幫我實現。”
習進南大笑:“可真是貪得無厭。”
她點點頭,倒是很認同他的話:“我就是貪得無厭。”
過了兩天,習進南出差,大概是三周的時間。臨走的時候他的舉動讓聶染青覺得自己好像一下子幼稚了十幾歲。
其實就只有一個動作而已。
習進南在機場揉著聶染青的頭發說:“我不在的時候好好照顧自己。”
聶染青真想跟他說,我一向不虧待自己。不過她看著習進南淡淡的笑意,話溜到嘴邊停留了好半晌,終究還是沒說出來。
家里太大,聶染青把姚蜜拽來和她一起住了幾個晚上。姚蜜諷刺她:“膽小鬼。你又沒做虧心事,怕什么鬼敲門。”
聶染青說:“我是沒做什么啊,我怕鬼對我做虧心事。”
姚蜜歪在她家那張大大的沙發上,滿足地嘆息一聲,說:“聶染青,其實我覺得你吧,一直挺好命,從小到大都有人陪,害怕的時候一個電話,肯定能找著人。”
“那是因為我火眼金睛,善于找人。”
姚蜜嗤一聲,說:“是人家瞎了眼吧。”
聶染青和她一起歪著,笑嘻嘻地說:“也包括你么?”
“我是因為沒戴眼鏡。”
“……”
她倆膩在一起看電影,姚蜜堅持看鬼片,并聲稱不看她就走,得逞后,她又堅持說關燈看才有氛圍,聶染青被她搞得頭大,幽怨地看著她:“我找你來不是為了讓我晚上更害怕的。”
姚蜜無視之,直接關燈。
聶染青閉眼捂耳朵,對姚蜜這一惡劣的行徑表示無力的抗議。電影里正放到電話筒里飄出一個鬼魅,黑影幢幢,只有屏幕幽幽發著光,恰好這時聶染青的手機響了起來,她尖叫一聲,抱著姚蜜的胳膊不撒手。姚蜜把燈打開,把手機遞給她的時候看了眼,一臉蔑視的樣子忽然立刻變成了曖昧:“趕緊接電話。”
聶染青恨恨地看了她一眼,看也不看就接起來:“喂?”
好聽的聲音幫助聶染青靈魂歸位:“在做什么?”
姚蜜的身子貼過來,聶染青一閃身,悠悠然站起身去了窗戶旁邊,姚蜜的腦袋就這么磕到了沙發角,除了沒流血之外,和電影里的女主人公死亡是一個動作。
聶染青很解氣,聲音變得歡快了點兒:“在和姚蜜看電影。”
她聽到那邊“嗯”了一聲,微微帶著笑意:“在家?”
“嗯。”
“唔……”習進南笑意擴大,“自己一個人待在家害怕了?”
聶染青立刻否認:“怎么可能。”
姚蜜翻白眼,聶染青朝她也翻了個白眼,聽到那邊說:“想要什么生日禮物?”
“嗯?哦,”聶染青愣了愣,反應過來,“不必了吧,我都多大了啊,沒什么想要的。”
習進南笑:“那可不行。去年和前年你也這么說,再一再二不再三,今年想要什么?”
“……”這什么歪理。
習進南啟發她:“或者說,你小時候有什么理想還沒有實現?”
聶染青想了想,說:“我一直希望有間自己的書房,然后擁有一整排的書柜,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我喜歡的書。”
他還是笑:“這理想挺好實現的。為什么不早說?要不等我回去后騰出間客房給你作為書房?”
聶染青搖頭:“算了,這個不急。”
電話怎么掛斷的聶染青忘記了,反正她掛斷的時候電影已經播放完畢。聶染青深呼一口氣,慶幸這電話來得真是時候。
至于聶染青的理想,其實它一直在變。十歲的時候她希望自己長大是個動物學家,十五歲的生活她希望自己能獨當一面,做個女強人,二十歲的時候她希望和陸沛白頭偕老,而去年她的生日,聶染青則默默希望她所愛的人都平靜地過完一輩子。
姚蜜知道后,說,里面包括習進南么?
聶染青一愣,隨即笑,當然啊,我又不恨他。
姚蜜接著慢悠悠地問,那你愛他?
聶染青因為她的第三個字精神抖擻地打了個哆嗦,反應過來立刻說,什么愛不愛啊,多俗啊。我是已婚婦女,這詞太清純了,別問我,我不適合回答這種問題。
姚蜜還是悠悠地看著她,說,不適合就不適合唄,說這么多廢話干嘛,你這叫欲蓋彌彰。
聶染青揮揮手,我今天又困又沒狀態,說不過你,歇戰。
姚蜜最近瘋狂掃蕩夏裝,精力和金錢都旺盛得不正常,聶染青被她拉去逛街逛得都快吐了。當距離聶染青的生日還有三天的時候,姚蜜在火鍋店托著下巴愁眉苦臉:“怎么辦,咱市里的大商場都被我逛完了。”
聶染青長舒一口氣,她等這句話已經很久了。
姚蜜冥思苦想:“要不,去鄰市看看?”
“啪”,聶染青好不容易夾起的魚丸子又掉了回去。
等姚蜜吃飽喝足,擦了擦嘴再次舊事重提:“陸沛的演講你真不去?”
距離陸沛做演講的時間越來越近,最近姚蜜在她耳朵邊一天天的倒計時,聶染青對她的這一神經行為已經麻木,姚蜜說這件事的時候她就選擇間歇性耳鳴。
聶染青閉閉眼,終于還是緩緩呼出一口氣,耐心地回答:“不知道。”
姚蜜看了看她,說:“陸沛做得確實不厚道。”
這句話成功地讓聶染青耐心流光,她陰森森地威脅她:“你要是再提,我就把你打包從這里的窗戶扔出去。”
那次在校園里見到陸沛的第二天,聶染青就收到一封請柬,上面語氣誠懇地邀請她去參加陸沛的演講。聶染青看到一半就隨手把請柬夾到了一堆舊報紙里,跟著一堆廢品一起送去了垃圾回收場。可是她耳根清凈了沒幾天,陸沛上個星期又給她打了電話。一共兩次,第一次她不知道那是他的號碼,接了起來,結果一聽到聲音立刻就掛斷,等到陸沛隔了兩天再打第二次,聶染青直接就摁掉。
不過通訊方式里還有一項短信的業務,于是聶染青跟著就收到了一條陸沛的短信,內容讓她氣得簡直想把手機甩出去。
短信的大致意思就是,我有事要和你說。你若是不來,獎學金將不設立。
其實陸沛的話在短信里說得還是很客氣的,但是意思擺在那里,話再怎么委婉,聶染青還是很想罵他混賬。
她后來直接撥了過去,正想劈頭蓋臉一頓罵,想不到那邊竟然比她更快。陸沛說:“染青,你聽我把話說完行不行?三年前我跟你分手是有原因的,你聽我說完好不好?”
陸沛說得已經夠誠懇夠好聲氣了,可是聶染青還是氣得牙齒格格響:“當然會有原因,你又沒有瘋也沒有傻,跟我分手當然有原因。你當初已經說得明明白白了,我任性又幼稚,怎么也不可能配得上你。難道你現在還想改?不過陸沛,你想改我就得聽么?陸沛,你覺得在你拋棄了我娶了我姐之后我還能對你笑臉相迎?還是說,我曾經為了你自殺你很高興啊?就算是你解釋了原因那又怎么樣,你想讓我原諒你?你覺得我這么任性的人怎么可能會原諒你?你原來說得多對,我就是任性,我就是幼稚,我原來指責我的都對,我承認,但是請你閉嘴,我現在跟你沒關系。我也不想和你說話,你是打算腳踏兩只船還是打算和我重修舊好我也沒什么興趣。還有,你的演講,恕我懶得去捧場。我不去獎學金就不設立是吧?真是我的榮幸啊。既然這樣,你別設啊,誰逼著你了?”
聶染青說到這兒突然覺得悲涼,聲音也變得略微不穩,但是卻依舊堅決:“陸沛,你最好想好,你現在是我姐夫,請你千萬千萬別讓我頂上一頂亂倫的帽子,千萬千萬別,我消受不起。”
那天她說完后,本來是打算立刻就狠狠掛斷的,可是事實卻是她鬼使神差地一直等著那邊說話。陸沛那邊靜悄悄的,周圍也是靜謐,聶染青都可以清晰聽到自己的呼吸,半晌,她才聽見他開口,有著幾不可聞的嘆息:“染青,如果當初我知道是這樣的結局,我一定不會放開你。”
聶染青微微張口,覺得喉嚨里像是堵著什么東西,她無意識緊緊咬著舌尖,心里涌起一種很強烈的空曠感。
陸沛曾經在她心中畫了一個圈,這個圈曾經占據了她生命的一大半,當它生生被剜去的時候,聶染青覺得自己痛苦得幾乎想死。三年后,聶染青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走了過來,可是如今他回來,她再次看到他的風采,在人群中耀眼到無法忽視的風采,她一剎那間依舊覺得心疼。
她對陸沛冷嘲熱諷,尖酸刻薄。不過她的每句話雖然傷人,卻也在傷己。那些話時時提醒當時的不堪,聶染青每次想到都會覺得難受。習進南說最佳的報復不是仇恨,而是打心底的冷淡,這句話真是有道理,可是聶染青承認自己就是沒出息,她從小到大習慣了別人給她收拾爛攤子,所以當陸沛親自丟給了她一個爛攤子的時候,她完全亂了手腳,沒了章法。
人生總是兜兜轉轉,但是就算再怎么轉,也轉不回過去。
很多人錯過了,就永遠地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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