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后，唐思妍去洗手間去補口紅。

        鐘立行也逮著了機會開口：“鈴蘭吶……我有個合作想跟你談�！�

        鹿蕁聞聲抬眸看向了鐘立行與鐘允兩人。

        這就是所謂的一家人出來聚一聚？

        鐘允卻是一臉無辜地回視了她一眼，又不明其意地看向鐘立行。

        裝無辜倒是裝得很像……鹿蕁心里暗笑道。

        “合作？”鹿鈴蘭聽著也蒙了。

        開家飯館都已經把她忙得焦頭爛額，再談什么合作就更傷神了。

        她也不覺得自己能處理好這些商業合作。

        “你知道我家公司是做食品行業的，可以對接鈴蘭館的食品、酒水供應，以及提供工廠來生產成品以及半成品對外銷售。一來能擴大鈴蘭館的知名度，二來我們合作也能將利益最大化�！�

        鹿蕁聽著倒想冷笑，合作商的嘴，騙人的鬼。

        說再好聽又如何？最后還不是看合同辦事。

        就像結婚時的婚禮現場不也說誓詞了，多好聽啊……最后還不是兩看生厭說離婚就離婚。

        鹿鈴蘭聽得懂鐘立行的意思。

        改供應商并不是這次合作的重點，也不是他主要利益來源。

        鈴蘭館連分店都沒有。

        就一家飯館，鐘立行那家大公司應該還看不上這點蠅頭小利。

        而鹿鈴蘭早習慣了之前的供應商的貨品，價格合適，品質也穩定。并不想貿然改動，讓后廚的廚師與新食材磨合。

        而且食材的變動，也可能導致老客戶的流失。

        兩人商談的側重點基本是在后半截了。

        鹿鈴蘭知道現在物流行業普及，通過線上商城，線下商超賣半成品，確實能更好地推廣鈴蘭館的食品，還能省下一筆巨額的宣傳策劃支出以及廣告費用。

        鈴蘭館的名號也不再拘于本地。

        但是……

        半成品終歸是半成品，出品定然沒有店里現做現賣的好。

        鹿鈴蘭連多開個盒飯線都是深思了大半年，親自調控過菜單，確保菜單內所有食材被悶進盒子里一段時間不會出現發黃、變老、變軟、出水……等各種問題才做的。

        現在貿然說合作做半成品……要考慮的事情太多了。

        鹿鈴蘭覺得這合作談不過。

        也許是她上了年紀，或是說她感覺現在手上所擁有的也足夠了，鹿鈴蘭做事小心了許多。

        已經沒有當初砸鍋賣鐵，到處欠債借錢傾進一切來開店的傻勁頭。

        多少成功的人，是死在“貪”字上的。

        錢是永遠賺不完的，人終歸是要扎扎實實地走好腳下的路，跑太急就怕一步錯步步錯，最后落得個一無所有的下場。

        做了幾年夫妻，鐘立行自然看出鹿鈴蘭的遲疑與抗拒：“市場是需要開闊的，而不是固步自封。我知道你沒有接觸過這一方面，如果是管理方面有什么問題的話，我可以安排人員過來幫忙。”

        鐘立行又加重幾分力度：“你始終是阿允的母親，這不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鹿蕁聽到他這話當下不滿。

        既然離了婚了就是兩家人。

        當初鹿鈴蘭走投無路去找鐘立行借錢時，是他親口說的自己二婚了要避嫌，隨后義正嚴辭地拒絕了她們。那些鹿蕁都看在眼里。

        現在這人又借著舊時的情份扒拉著上來。

        哪里有雙方合作，其中一方往另一方內部插人手的，還真不避嫌……

        鹿蕁冷冷地開口：“鐘允，你昨晚打電話時是怎么跟我說的？這就是你說的一家人出來聚一聚？把你的繼妹帶來就算了，還讓你爸把合作帶來談是幾個意思？甩親情牌裹挾簽約？”

        鐘允看著鹿蕁張了張嘴，終歸是啞口無言。

        “鹿蕁，你怎么說話的！什么叫作「你爸」，你不是我的女兒嗎！還直呼哥哥的名字，你懂不懂禮貌！”

        鹿蕁壓著怒氣看著鐘立行拍桌而起。

        如果不是給母親面子，現在拍桌而起的人應該是她了。

        “鐘先生，你要不要臉！當初可是你自己說的二婚男人要避嫌，這一避就是十年，十年不見，回來開口就是談錢，還說什么肥水不流外人田？”

        鐘立行聽著那一句“鐘先生”顯然是被氣得不輕。

        他側目一看，鹿鈴蘭也沒有站出來幫他教訓女兒的意思。

        鹿鈴蘭沒有表態，只是靜靜地抿著茶消消食。

        她自己是看開了當年離婚的事。

        作為兩個孩子的母親真的沒必要去浪費大好的人生，為個決然離開的人整日以淚洗面或是心掛不安。

        鹿鈴蘭無所謂什么原諒不原諒，對于鐘立行這個人她早看開了。

        但，女兒不同。

        當初鹿蕁就不怎么親近鐘立行這個父親。

        當然他們一家里沒有出現網絡上那些家暴、出軌、騙婚之類的行為。

        說過分，真的算不上有多過分。

        鐘立行對兩個孩子什么都沒有做過。

        是的，沒有打罵卻也沒有教導與親昵。

        這就是他們這片地方，八、九十年代男性普遍的作風。

        當時社會風氣就是如此，也沒有什么對錯之說，大環境之下家家戶戶基本都這樣。

        男人忙了一天下班都是讓妻子做點下酒菜，再約上朋友到家里碰個杯。

        至于相夫教子，那都是女人的活。男人做了那些事傳出去就是丟臉，妻子連帶著會被罵不干活，給婆家蒙羞……

        那會，他們離婚時，鹿蕁還在上小學。

        當初，鐘立行帶走鐘允時，只對鹿蕁只留下一句輕描淡寫的“沒感情了”。

        不是解釋，也不是離別語。

        那四個字，還是鹿蕁開口問他，他才說的。

        鹿鈴蘭不知道這句話對鹿蕁影響有多深，但她知道，就是這句話讓自己的女兒一直覺得人心易變，愛不長久，婚姻并不可靠。

        這樣扭曲的觀念，鐘立行做爸爸的也該負上責任。

        當初鐘立行是說走就走，頭也不回，十年來就真的沒來見鹿蕁一次，一回來就是談錢，都沒有關心過半句，也難怪她生氣的。

        鐘允拉著鐘立行坐下：“爸，別這樣。難得一家人吃頓飯，就別談公事了。”

        鐘立行甩開了他的手：“你懂什么！我這第一時間還不是想著關照自己人，我好心好意，你妹妹還不領情！”

        “關照？”鹿蕁看了他一眼，“說得倒是好聽，還不是見著有利可圖！個中的品控、風險你都替我媽想過嗎？一看到有錢賺就撲著上，一旦出了什么事，問題還不是落在我們鈴蘭館的招牌上！”

        “大人說話有你什么事！”

        鐘立行輕蔑地看了鹿蕁一眼。

        這樣的眼神，早在十年前她沒少受過。就因為她是他的女兒，在鐘立行看來女兒永遠就是要低父親一頭，也低兒子一頭，是位居一家里的末位……

        “我和你媽談合作，你一個女孩子插什么嘴！滾出去，不要在這里危言聳聽，攪混水！”

        “你是誰啊！你又是什么身份趕我出去！父親嗎？你跟我媽可是離了婚的，滿打滿算你就是個來吃飯的客人，我大可以不做你生意，這頓飯就算是我請你的！”

        鹿蕁因為母親的教訓，這幾年脾氣收斂了不小。若放在早幾年，她已經一碗涼粉潑過去了。

        “鹿蕁！別說太過了，再這么說，他也是你爸�！�

        鹿鈴蘭放下了茶杯，終歸是站了出來和稀泥。

        鹿蕁其實挺討厭這句話的，即便說這話的人是她母親。

        這么多年，鐘立行他做了什么？除了貢獻了一些dna，他就沒盡到一天做父親的責任，倒是一身老子的口吻，仗勢凌人。

        可那個年代出來的人都是奉行“百行以孝為先”、“天下父母無不是”的道理，她說再多也改變不了鹿鈴蘭的看法。

        鹿蕁往后一靠，沒有反駁母親。

        鹿鈴蘭看向了鐘立行：“女兒說的話是我意思。我年紀大了，不想冒風險去搞那些�！�

        鐘立行聽她這么說也沒有泄氣，“如果你不放心的話，可以讓阿允來幫扶、交接，不會有風險的。你就當給個機會給阿允�！�

        鐘允聽了，才知自己的父親竟是打著這個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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