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

        在酒館兼職的馬車夫就載著尼克一路前往主城。

        此行是完成昨天璐音姬所說的事情，還有一件事是奈莎的委托。

        那位強悍的女盾衛似乎心里有一道坎，就是她失散多年的親弟弟被強征入軍隊后銷聲匿跡的事。

        因為這個委托是被璐音姬偷偷拿下的，尼克也沒好意思去問奈莎詳細的事情經過，只是想先調查看看。

        畢竟其報酬就是免費獲得這位強力的女盾衛的奴隸契約。

        就算不將其為奴！那也總比被別人搶去的好么……？

        大約需要一天的路程。

        顛簸的馬車讓尼克感到頭暈作嘔。早就料到這樣事情會發生的璐音姬，在今早尼克的床頭柜上放了凈化藥劑，附上紙條備注『人渣，路上暈車就喝了它』

        “店長先生，這次您去主城找樂子是第二天清晨回來嗎？如果不是的話，我還需要在城里的旅館呆上一晚。”

        怎么每個人對自己的刻板印象都是這樣的呢……

        尼克尷尬地擺擺手：“不是的，這次是辦正事……之前我在會上已經說了，像是進城找娼店過夜然后第二天早上回酒館的事不會再發生了。”

        “好的，我知道了。”

        “我大概需要停留三天左右，除了去面見領主，還要調查一件事。旅館住宿方面我給你報銷吧。”

        車夫第一次感到了自家店長的慷慨，即便是牽著韁繩，也空出了一只手對著尼克施以按胸禮。

        和睦鎮是沿河城鎮，一路上順著這條名為白河的激流前進，白河的上游盡頭就是領地的主城——白馬城。

        從鎮上到主城，會有一兩處強盜的營地，但是最近吸血鬼出沒的傳聞一直沒消停過，這些強盜好像都偽裝成平民混到了城里，不敢在郊外過夜。

        途中，有一位黑暗精靈女性在驛道攔下了馬車，說是要前往白馬城，車夫覺得終點一致，就順帶捎上了他，收取他500銀幣。

        之后過了大半天，尼克和這個身著破爛法袍的黑暗精靈都沒有搭過兩句話。尼克本以為女性白天也擔心不安全，坐順風車能找個伴保護自己，沒想她閉上眼冥想就能過去兩三個小時，直到找地方休息喂馬的時候才睜開眼。

        如果自己不開口，估計她能一路都不講話。

        這貨社恐嗎。不過社恐只是不愿意主動開口，但凡有人主動搭話，有些社恐也會絡繹不絕地跟你聊下去。

        這樣的話，尼克只能試探性的開口了。一路上有人聊天，時間會稍稍過得快一些。

        “這位女士，請問您是法師嗎？”

        精靈族的年紀無法判斷，自家的莎凡娜雖說看起來只有十七八，搞不好是個活了人類大半輩子年份的少女。為了尊重對方，尼克特地使用了“女士”這種沒有年齡界限的稱呼。

        “不，我是一名祭祀。侍奉阿祖拉女士的祭祀。”

        “啊……”

        阿祖拉是誰？尼克不知道。

        “請問阿祖拉是你家的主人？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我叫尼克，是和睦鎮一家酒館的店長。”

        “阿祖拉并不是一位主人，而是時空之外的魔神之一。”黑暗精靈無比平靜地回答。

        “我叫佩羅娜，是阿祖拉祭壇的一位女祭司，也是她忠實的信徒。”

        ……

        有關于魔神的事情。

        之前聽過璐音姬稍稍提及，但沒有認真去了解過。他們對于這個世界處于一個觀測者的角度。

        曾經孩童時期的自己也曾異想天開過，自己每天在做的事情；吃飯和睡覺。工作和下班。這樣那樣的事情，是否處在一雙眼睛的觀測下完成的呢。

        而能夠這樣觀測著我個人日常的雙眼，是來自于主體世界以外的意識？甚至可以說是整個世界的觀測者。

        他們處在上帝視角，猶如看一場又一場苦情劇一樣，一遍又一遍地結束一個人的日常，然后翻頁到下一個人的日常。

        這樣的故事，我想你曾經也構想過吧。

        但是隨著年紀的成熟，最終都會被『我就是自己這個世界的主角』這樣的后天性思維給吞并。

        “阿祖拉的祭壇……是有一座很雄偉的雕像嗎？”

        “啊。是的，曾經從幽暗的密林中，我們逃出升天。東部的鄰國視我們為魔鬼。將我們一路趕出了他們的國界。我們花費了數十年打造出了阿祖拉女士的雕像，這似乎取悅了她，她降下了神力，保護著我們在構建過程中不被來自王國北海的寒風侵蝕……”

        “你們的祭壇在王國的北部？”

        “是的，那里不適宜人類居住，王國征服了北方，卻未留下任何基業，只有窮苦的北方沿海部落和我們在那里。可是不到幾年，那里的氣候就連我們也無法適應，很多人都離開了，只剩下我和僅剩的幾個祭祀……”

        暗精靈女性目光暗淡。

        “不過一年之前，我的前輩因為年紀太大了，她沒有熬過去年的冬季。現在祭壇只剩下我一人，為了生計，我不得不來到思想較為開放的南部購買生活必需品，因為越往東部行走，會發現東部的城市很不歡迎黑暗精靈。”

        確實是很直觀的感受，這樣的歧視在異世界也會有。

        “如果可以的話，請您跟我講一講阿祖拉女士的事情吧，我對魔神的了解僅僅是略知。”

        這句話終于打開了暗精靈女士話匣子。

        接下來直到白馬城的旅途中，她反復跟自己講解了魔神方面的知識，一副想要把對方也培養成信徒的模樣。

        而這樣的傳教方式，對尼克來說是頭一次所見。不過他對魔神信仰方面根本沒什么興趣，只是為了了解才能更好的認識這個世界。

        一開始聽的時候挺有趣的，涉及人文地理。

        后來有點麻木了。

        以致于一段時間里，尼克都是這個呆滯的表情。

        ()

        ……

        路過一片農場之后，白馬城的城墻已近在眼前。

        尼克身上有兩封介紹信。

        一個是給衛兵的，一個隊長的老相識衛兵會帶著自己去尋找那個目標。

        另一封介紹信是得到直接前往領主府邸的面見信。

        抵達城下，衛兵進行了慣例的詢問和了解。當尼克拿出領主的介紹信后，衛兵直接就放行了。

        暗精靈佩羅娜的詢問要稍微多一些，但也沒有刁難她，很快也隨著自己的腳后進了城內。

        主城的大道比鎮上寬敞許多。

        “您與阿祖拉女士有緣，或許我們以后還會再見。”

        暗精靈女性有禮貌的行了個禮，先行離開。

        尼克回以禮貌，轉身去了衛兵的值班室。

        拿出了和睦鎮衛隊隊長的親筆信之后，執勤衛兵帶他去找了那位老相識。

        “哦……是他讓你來找我的嗎。我很樂意幫這個忙。讓我看看。”隊長的老熟人守衛仔細斟酌了下姓名說：“你說的這個人啊……『卡多』這個名字有點熟悉。不過近幾年已經不在軍隊服役了。”

        “有什么頭緒嗎，守衛先生。”

        “你來對了地方——這是個北方人，他說厭倦北方的貧窮，死皮賴臉地申請呆在南部。首都那邊的上級覺得他重心不在守衛國家上面，很快把它調到這任職過一段時間。后來他好像窮怕了，通過自己軍人的身份疏通了關系，拿下城外的一處農場，現在是個小有成就的地方名人。”

        “你有聽說過他的家人在尋找他嗎？”

        “沒聽說過，這貨剛來白馬城的時候，在酒館里喝醉了就到處說他家里人死絕了。不知道是和家里鬧過什么矛盾。”

        “好吧，我大致清楚……那他現在在城外嗎？我可以在農場那里找到他？”

        守衛突然呵呵一笑，仿佛想起了經常說起的笑話，就連他身邊的同事戴著頭盔也能感到笑意。

        “不，現在時間還早。他應該在云頂區逗留，他經常會跑去領主的府邸充大頭，對前去拜訪領主的外來旅行者指指點點。”

        說罷，守衛指向了大路盡頭的階梯，從那里向上看去，有一個像是盤龍一樣外飾府邸。那里叫做龍霄宮。

        謝謝指引。

        守衛揮揮手表示不客氣，希望下次能叫鎮衛隊隊長過來一起找他喝酒。

        云頂區，其實就是領主居住的頂層。

        白馬城的劃分區域為三層三檔，像是金字塔一樣的城結構。

        一層平面最大，是普通居民和鐵匠鋪、服裝店旅館等一些民用設施，一般市民都在這里居住。

        二層多為城內固有行政設施，二層比起一層要小。中間是巨大的老樹根，據說因為某種原因而枯萎了，但是僅有的樹干都保持著生靈，有專職治療的神殿，有一位輔助專精的女祭祀。以及在白馬城駐地有百年歷史的的『英豪團』；是出了名的傭兵團，他們不接私人委托，而是對外發放委托。『血統怪咖』的代理運營領導——主城的冒險者公會也在這一層。

        至于第三層，占地面積最小，只有一個建筑——領主的龍霄宮。

        經過了枯萎的老樹，尼克徑直走上了樓梯。階梯旁有一座神像，似乎是代表著某位神祇。神像旁有一位身穿祭祀服的老教徒，咆哮著憤怒著，似乎在宣講教義……可是根本沒人去搭理他。

        階梯上走下來一位罵罵咧咧的年輕人。

        “好你個宮廷總管，又借著奇奇怪怪的理由把我趕了出來——怎么說我也是貴族之一，怎么能這樣對我。”

        年輕人不爽的目光剛好和走上階梯的尼克交互了。

        “哦？你是打算去云頂區嗎？——啊，我在說什么，瞧你這窮酸樣，肯定是走錯路了吧。酒館在一層，不在這。”

        “我是去找領主的，你也是么？”

        “呵呵。我當然是了，你是個什么玩意？”

        年輕人氣宇軒昂，恨不得用下巴來和對方說話。

        “我在找一個叫卡多的家伙，不知道你認不認識他。”

        尼克一眼就認出了這家伙就是『卡多』。

        從他抱怨的樣子、還有令人討厭的那套說辭，也難怪城里的守衛談到他時會感到好笑。

        “你這是在找架打的節奏？難道不知道我是誰嗎小子，我乃白馬城的大貴族，龍霄宮的政治顧問……我就是卡……！！”

        眼見對方想要動手，尼克下意識地伸手去擋，卻反推了一下對方。

        噗通一聲水花四起。

        云頂區的階梯旁有一座造景水池。

        卡多掉下去溺到了水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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