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秘密
呂哲歸根結底只是說說而已,不可能真在這個節骨眼上去轉學,鬧騰了一會兒便靜了下來。
“怎么辦啊呂狗,回去還得補作業。”吳盼盼沒了做題的心思,整個人轉到后排,伸腿踢了下呂哲的椅子。
呂哲懨懨地扣著桌角:“你好歹還有作業可補,我的作業都不知道上哪兒去了。”
“你扔了?”
“嗯。”呂哲撇了撇嘴,“剛拿到手就送給校門口收廢品的老大爺了。”
“誰能想到運氣這么不好。”
吳盼盼出聲安慰他:“別喪了,書店可能有,待會放學陪你去看看。”
“真羨慕你們倆,一個寫完了,一個不用寫。”她往旁暼了眼。
許蕎不知接何話,于是轉過身,沉默著笑了笑。
恰巧遇上陳曠抬眸,兩人就這近距離再一次對視。
他這人好像永遠不會落下風,無時無刻都是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仿佛沒有什么事情能夠調動起他的情緒。
陳曠也沒說話,兀自點亮手機敲了幾下屏幕。
看到他的動作,吳盼盼受了點撥,也拿出手機,對除了呂哲以外的兩人說:“我們加個qq吧。”
呂哲搶先一步打開界面:“我先我先。”
“什么事都得跟我爭是吧?一邊去,我先!”吳盼盼攔住他將手機遞了過去。
幾人很快互相加了好友。看著最新彈出的一個頭像,許蕎不受控地彎了彎唇角。
“你們玩微信么,要不也加一下?”吳盼盼提議。
“嗯。”
最后一門科目的老師走后,嚴軻捧著茶杯回到教室:“大家到走廊上排隊,排成兩列,我帶你們去校園里走走。”
“我們一起吧?”吳盼盼扭頭對許蕎說。
“好。”許蕎邊點頭邊隨她一同起身。
后排的呂哲沒像吳盼盼一樣直接邀請,而是亦步亦趨跟在陳曠身后,目的不言而喻。
四人走到慢,下個樓梯的工夫就落在了最后。
新校區的布局與老校區有些區別,眾人在聽嚴軻介紹的同時自己也不時留意著。
許蕎和吳盼盼走在隊伍末梢,前面是陳曠和呂哲。
似乎是嫌走路太無聊,呂哲又開啟了話癆模式。
“陳曠,你什么時候回來的?”
“昨天。”
“你還住老房子那邊嗎?”
“不住了。”
“你現在怎么長這么帥了?真是男大十八變啊。”
“我十七。”
“對哦,我記得你比我大幾個月,所以比我高一屆來著。”
“初中休學了一年。”
“你臉怎么傷的?”
“樹枝劃的。”
……
許蕎在不算長的道路上,無意中得知了好多關于他的事。
一字一句,都被她默默記在了心底。
粗略地逛過一遍,嚴軻便帶著學生們返回教室,交代說可以放學了。
臨走前,他繞到最后一排叮囑道:“陳曠,等會你去明德樓一樓領一下校服,一共六套,別漏拿了。”
陳曠把課本一股腦塞進桌肚里,聞言淡淡點了下頭。
吳盼盼背上書包:“許蕎,你收拾好了么,我們一起出去吧。”
“好了。”許蕎只帶了數學書回去,拉上拉鏈后便站起身。
“走啦呂狗,買暑假作業去。”吳盼盼又朝身后喊了句。
呂哲拎起書包肩帶:“行,陳曠,那我先走了,明天見。”
“明天見。”
陳曠并不著急離開,應完話往后一靠,倚在椅背上朝窗外眺望。
他好像,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
許蕎收回目光,跟隨前面兩個籌劃補作業事宜的人離開了座位。
今天的氣溫絲毫不輸昨日,加上臨近正午,陽光更加毒辣。
許蕎聽外婆的話帶了傘,剛走到太陽底下就把傘撐開。她本想將前面兩人都遮住,奈何傘不夠大,撐來撐去都很別扭。
呂哲跳出傘底,伸手摸了摸后腦勺:“你們女孩子打吧,我不用。”
吳盼盼說的書店在學校往北,剛好與許蕎回家的方向相反。到了校門口,幾人道過再見就分開了。
許蕎的步子比來時輕快了些,走到街口才用了不到六分鐘。
老樟樹對面的書店今天營業了,她哼著歌慢悠悠走了進去。
柜臺后面的女人年紀約莫四十,手里握著張稿紙,見許蕎過來,抬手指了個方向:“新的明信片到了。”
許蕎聽后喜上眉梢,迅速奔到一個書架前,凝神挑了起來。
回到柜臺結賬時,她偶然掃過稿紙上的字,輕聲問道:“云姨,我是不是打擾到你了?”
“沒有,這都是瞎寫寫的,我還在構思。”
許蕎松了口氣,拿上明信片跨出店門。
往前看路時,一道眼熟的身影忽而映入眼簾。
是陳曠。
他應該是剛從學校的方向過來,手上拿了個單反相機,徑直踏進了一家數碼維修店。
一分鐘不到又走了出來。
許蕎猶豫著要不要過去打個招呼,雖然今天才算真正認識,但好歹是前后桌。
然而沒等她邁步上前,陳曠就已經越過這里離開。
許蕎放置好明信片,背上書包也跟著離開。
少年步子邁得大,她得走很快才能勉強跟上。
常青街有綠樹遮蔽,熱意削減了不少。為了讓視野更開闊,許蕎索性收了傘。
也是在這時,前方的少年有了轉身的征兆。
不知受何驅使,許蕎飛速撤步退到了一棵大樹背后。
她在緊張什么,這明明是回家的路,就算被陳曠發現,她也有足夠的底氣坦然上前。
但,心里就是沒由來的感到慌亂。
良久,心跳頻率還是沒恢復正常。
許蕎終于鼓起勇氣回頭望了眼,如她所料,陳曠已經不見了。
她仰臉透過樹枝間隙遙望藍天,低頭間,嗅到了隔壁糖炒栗子店里飄出來的絲絲甜味。
回到自家院子,洗過手后,許蕎拿起罩在桌上的綠豆湯喝了口,對屋里喊:“外婆,我回來了。”
“在這兒呢。”邊珍搖著蒲扇從玉蘭樹背后走過來:“蕎蕎,新班級怎么樣?”
“挺好的。”許蕎放下白瓷碗,摘下書包放在一旁。
邊珍進屋拿了個包裹出來:“你爸媽寄過來的,打開看看。”
許蕎應了聲“好”。拆開里面是一個新書包,還有各種輔導書和新文具。
邊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要不給你媽媽打個電話,她剛還和我念叨好久沒跟你說上話了。”
“嗯,我現在打。”許蕎順勢坐在身旁的板凳上,摸出手機找到微信,手指在視頻和語音電話之間遲疑,最后選擇了后者。
電話接通,那頭聲線輕淡溫和:“蕎蕎?”
“媽媽,是我。”
“東西收到了么,喜不喜歡?”
“收到了,喜歡。”
“還有什么想要的就跟媽媽說,媽媽買了給你寄過去。”
“不用了,我不缺什么。”
聽了這話,那頭凝默了片刻。
喬素欣:“好,你等一下先別掛,讓爸爸跟你說兩句。”
“蕎蕎。”許項成一向寡言,想來想去只好問了句,“給你轉的錢收到了嗎?”
許蕎盯著快遞箱上的地址,淡淡道:“收到了。”
“在家要照顧好外婆,知道嗎?”
“知道。”
“來,睿睿,跟姐姐說幾句話。”許項成把手機塞到身旁男孩的手里。
許睿今年八歲,剛上小學二年級,他從一歲起就跟著父母在瑞寧生活,與許蕎這個相差八歲的姐姐實在沒什么話題可聊,只乖巧地叫了聲“姐姐”便不再多言。
許蕎也說不出什么別的話,同往常一樣,用“好好學習”四個字收了尾。
看出她心情不好,邊珍拿起白瓷碗塞到她手里:“再喝幾口,喝完咱們就開飯。”
桌角擺著本老舊的相冊,許蕎邊喝綠豆湯邊看外婆進屋前將那相冊視如珍寶地揣進懷里。
那本相冊她看過,大多是外婆和外公年輕時候的照片。
外婆來自曲鄉,離南淮縣好遠好遠,是連本縣都沒出過的許蕎想象不到的距離。年輕時身為孤女的外婆對外出自由行的外公一見鐘情。自此背井離鄉來到了這座陌生的城市。可惜的是,幸福的生活只維持了不到十年,在許蕎母親九歲那年被打破。外公出事走后,外婆獨自一人將孩子拉扯長大。
外婆不愛看電視,也不愛玩手機,閑暇時分的消遣只有聽收音機與翻看這本老相冊。
盡管那些照片都已泛黃,很舊很舊了,但她每次打開時,唇邊還是會漾起幸福的微笑,額頭上的皺紋也不知不覺地舒展開來。
以至于許蕎每每讀到“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這句詞時,總是情不自禁代入外婆對外公難以言喻的深情。
彼時的許蕎才剛剛意會到喜歡一個人是何感覺,還不能完全理解,深愛過后的難以釋懷到底是何心緒。
直到多年以后,與朋友聊起情感話題,腦海里再度不可遏止地浮現出陳曠的身影時,她才明白。
原來真正喜歡一個人,是沒辦法做到釋懷的。
吃過午飯,許蕎把新買的明信片裝進收納盒里,整理好包裹里的東西,又拿出數學書和筆記本,將暑假預習時寫的知識點謄抄上去。
寫完已是下午三點,許蕎溜到冰箱前拿了根雪糕,拆開包裝叼在嘴里,同時打開qq看了眼。
她點進陳曠的個人主頁看了好久,久到雪糕都化了滴在手上,才后知后覺地切換回主界面。
然后又打開微信,找到了陳曠的聊天窗口。
陳曠的微信頭像和qq是一樣的,是一幅水彩畫,畫的是荒野。
和他的人一樣,神秘,卻讓人忍不住接近。
朋友圈只有寥寥幾條,不是分享游戲戰績就是幫忙轉發的文章。
許蕎從頭看到尾,終于在最后發現了條不一樣的,是張照片,配文為“新起點”。
她沒有專業鑒賞的能力,初次望去只覺好看,看久了又覺得有種莫名的熟悉。
腦海閃過些許片段,許蕎頓然明朗,幾口吃完雪糕,向房間奔去。
從收納盒里翻出所有明信片,她又打開微博,找到自己的第一個關注。
第一條動態的照片果然和那條朋友圈一模一樣。
“k”是許蕎非常崇拜的一位攝影師,他初露頭角,當前還沒什么知名度。她喜歡收集同一款明信片主要是因為那款上面的內容是用他的作品印制而成的,他目前也只開放了這一類授權。
k發布在網上的作品都會打上自己特制的水印,手寫的小寫字母“k”。
許蕎又回想起昨日初遇陳曠時,他手上拿著相機,滿目認真的情形。
她關掉手機,收回明信片,打開窗戶看向屋外。
藍天、白云、綠樹。
她拼湊出心中所想,似乎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2016年夏末,許蕎有了一個很重要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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