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清晰
那天過后,許蕎經常會遇見陳曠。
為了避免類似的情況再度發生,陳曠這段時間一直會陪單駿上下學。
把人送到學校后,他一般不著急走,而是與偶然路過的許蕎閑談兩句。有時會待到很晚,在校門外一坐就是一整天。
許蕎看不過去,幾番溝通后終于為他爭取到了入校資格。
學校里沒有專業的體育老師,所以體育課一般是由班主任負責。
畢竟專業不對口,加上戶外課本就在她能力范圍外,所以許蕎很多時候都會感覺力不從心。
好在有陳曠在一旁幫忙。也許是固化為習慣,他很快融入了這個陌生的集體。時常有老師調侃他是許蕎特聘的助教,學生們私底下也會喚他一聲“陳老師”。
一來二去,陳曠與身邊的人漸漸熟絡了起來。
春節前夕,單駿被外出務工的父母接去外地暫住。
許蕎也在這時得知,陳曠與單駿之間并不存在親屬關系。原來陳曠父親年輕時受過單父的恩惠,時刻未能將這份恩情忘懷,直到臨終前才打聽到單家的住址以及近況,用盡最后的力氣囑咐陳曠前往曲鄉。
與周圍大多數同齡人一樣,單駿自小便是留守兒童。因著某些無可奈何的現實,他早就有了獨自生活的能力。可外表再強大,終究無法抵抗孤獨。
直至陳曠的到來,才終于讓他體會到了久違的親情。
由于路程因素,支教團里的大多數人都選擇留在曲鄉過年。
寒假期間手機信號匱乏,娛樂項目少之又少。年輕人耐不住無聊,于是有人提議去青湖露營。
正值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紀,任何障礙在他們眼中都不值一提。
青湖離曲鄉有段距離,道路狹小又彎繞,車開不進去,只能騎馬前行。
有幾個人是曲鄉當地的,各自從家里牽了幾匹馬過來。
眾人很快兩兩一組分好搭檔,帶上裝備躍躍欲試。
劃分依據是兩人中必須有個人會騎馬,由于許蕎和陳曠平日里走得近,大家便心領神會地默認他倆為一組。
見他們都上馬了,陳曠拽住韁繩縱身一躍,隨后朝許蕎伸出手。
“你會騎馬?”后者略帶訝異問了這么一句。
陳曠點了點頭:“以前學過一點。”
他今天穿了件黑色沖鋒衣,比起旁人略顯單薄,手心溫度卻高得燙人。
許蕎在一陣凌亂的心跳聲中被他拉上了馬背。
安全起見,陳曠讓她坐在了前面。
“不如我們比賽看誰先到吧。”有個男生提出。
“行啊,最后一組到的人負責拾柴生火。”
見眾人沒有異議,帶頭的那人隨之開始了倒計時。
地上的落葉被馬蹄踏起的風席卷而起,許蕎的視野忽地陷入模糊。
她小心翼翼拽住一截韁繩,就這樣被包圍在陳曠的氣息里。
她不記得陳曠是怎樣超越一組又一組人的,只記得身后有句玩笑似有若無地遠遠傳來——
“喲,陳曠這小子還挺野。”
畢竟只懂些皮毛,與在馬背上長大的同伴肯定沒法比,陳曠最后落得了個第二的名次。
他率先落地,緊接著朝許蕎伸出了雙手。
與上馬不同,此刻他有足夠的著力點來承擔重量。
許蕎幾乎是被陳曠半抱著下來的。她有意避開與他的對視,只在著地時輕聲說了句“謝謝”。
眾人將馬暫時安置在附近的牧民家,而后步行前往青湖。
直到夜幕降臨才終于到達目的地,而他們也早就忘了之前的賭注,合力拾了些木柴回來生火。
火焰驅散了不少寒意,幾人圍聚在一起,簡單吃了點食物后又拿出果酒小酌。
“許蕎,你和陳曠早就認識了嗎?”溫蔓湊過來小聲打聽。
許蕎如實答道:“嗯,有幾年了。”
“其實我感覺……”
溫蔓話未說完便瞥見復返而來的人影,于是趕忙轉移了話題。
陳曠坐回許蕎身邊,仰面望著夜空,時不時舉起果酒灌一口。
這些天許蕎大致了解了一些事情,原來陳曠周身隱隱透露出頹喪之氣主要是受壓抑的家庭環境所影響。他父母的感情向來不和,一別兩寬后各自追尋自由,誰也沒主動惦念過這個兒子。
而他先前之所以不辭而別,是為了看望并陪伴遠在外地病重的父親。
他認為人與人的關系淡泊如水,沒必要因為一些細微的牽絆止住步伐。何況他連自我都看不清,根本就不配成為別人的情感寄托。
“風景真好,我們拍張照紀念一下吧。”溫蔓探手在包里翻了翻,笑著說,“我特意帶了相機過來。”
她找出相機,環視一圈后遞給了神色最為自然的陳曠。
后者沒接,只淡淡說了句:“我不會。”
話音方落,他對上了許蕎投向自己的視線。
除了她,沒有人知道他說的是假話。
正當陳曠以為許蕎要戳穿自己時,后者卻伸手替他接過了相機。
“我會,我來拍。”她說。
陳曠匪夷地蹙了下眉,內心泛起不可名狀的復雜情緒。
許蕎不想讓陳曠落寞太久,接過東西后便立即起身,打算速戰速決。
大學時上過攝影課,加上陳曠曾經教過自己,操作起來還算得心應手。
然而,正當許蕎找好角度準備按下快門時,手上的相機忽然被人奪了過去。
她凝神看向陳曠,眸中劃過幾分不解,但很快又被擔憂之色所取代。
陳曠自然不清楚她早已得知一切,此時整個人被卷入一場矛盾紛爭,在進與退之間猶豫不決。
他說服自己保持冷靜,強裝淡定對許蕎說:“我來吧。”
許蕎沒有與陳曠爭奪,但面上的關切絲毫不減。
她被溫蔓拉著坐下,目光始終定格在陳曠身上,目視他雙手顫抖地舉起相機。
他立于光線較暗的角落,除了許蕎,幾乎沒有人能夠發覺到異常。
陳曠腦海里又閃過那些畫面,想到自己衷愛的事物在一夜之間被摧毀,想到原本平穩運行的軌跡忽然裂出道缺口。
他已經將近一年沒碰過相機了,原本也不準備去碰。可當他與許蕎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他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曾經的陳曠。
于是他將破碎的勇氣一點點拾回,重新拼湊成了自己。
拍完照片,幾人分散開在湖邊活動。
許蕎不知受了什么刺激,悶聲抱著酒瓶灌個不停。
陳曠每每預備去奪她手中的東西,無一例外都被推開了。
許蕎酒量不太行,喝了這些早已醉得分不清東南西北。
“陳曠。”她迷迷糊糊喊了聲。
陳曠:“我在。”
“太好了,你沒有放棄。”許蕎笑了起來,尾音卻染上了哭腔。
陳曠聞言凝滯了片刻。
“什么意思?”他問。
許蕎甩掉手里的東西,隨后搭上陳曠的雙肩。
她神情恍惚,可說出來的話語卻異常清晰。
“你為什么不解釋呢?那張照片明明不是你拍的,他們為什么都不相信我。”
原來她什么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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