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鬧到這個地步，周圍的人也是看不過去，紛紛出聲指責(zé)。

        “曹老三啊曹老三，終日吊兒郎當(dāng)無所事事，沒賺錢的本事，竟把主意打到自己的妹妹身上，連親外甥女都不放過，真是丟人�！�

        “曹老三和徐記豆腐的小寡婦給好上了，怕是想拿到這份錢送上門給人家吧。”

        “還真的做得出來，這些年磋磨母女二人還不夠，如今見到方家那邊的親事沒了，直接就把人賣到妓院，真不是人干的事。”

        ……

        周圍的人議論紛紛，曹老三尚還能觍著臉受著，但曹家的其他人早就別成了豬肝色，曹老太見到自家人被說，臉上老大不高興，這么些年來，也就是她們老曹家說道別人的地方，何時輪到別人對他們家的事情指手畫腳。

        不高興地沖著蔡儲道：“蔡老二，你是不是管得太多了，我老太婆尋思著這年頭賣兒賣女也不犯法，旁的人也賣，怎地你不去說別人，卻硬要對我家的事情參上一腳，是瞧著我們老曹家不順眼吧。”

        蔡儲哼了一聲道：“旁的人不論是誰，只要是咱們上鹽村的人覺得不公的上我那讓我?guī)兔τ憘�說法，我自不能袖手旁觀，今早錦娘子已經(jīng)正式去找我說要分家，既然這事我應(yīng)下來了，自是要管到底�！�

        曹老太一聽，心頭一跳，這小丫頭近日來偷偷摸摸的居然是在謀劃這個事情，頓時怒火中燒，轉(zhuǎn)過頭狠狠地剮了謝顏一眼道，恨不得將她生吞活剝了。

        只是當(dāng)著眾人的面又不好動手打人，只能恨恨地道：“我當(dāng)這小賤蹄子這幾天鬼鬼祟祟的想密謀什么，原來是翅膀硬了如今卻想一腳將老曹家踢開，你和你那上不了臺面的母親一個樣，都是白眼狼，都忘了這些年要是沒有曹家好心收留給你們一碗粥一床被，你們早就餓死路邊了。”

        謝顏聽了這話卻是不依了：“這些年你可沒少把我們娘兩當(dāng)牛馬使喚，我和我娘干的這些活，一年少少也能掙個兩三兩，五年下少少也有十兩銀子了，我們娘仨一年吃喝連一百文錢都不到，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曹娥母子三人在曹家的遭遇，村里的人誰人不知誰人不曉，聽到謝顏這么一說都紛紛點(diǎn)頭附和。

        “太苛刻了，親生女兒都能這么對待，往后誰家要是有女兒嫁到他們家做媳婦，不知道要被磋磨成什么樣哦~”

        “這老曹家真是造孽啊�！�

        “怪不得曹老三這么一把年紀(jì)還打著光棍……”

        “看那一家子的嘴臉，誰敢把女兒往這火坑里推啊。”

        這話越說越不能聽，往時和曹家不對付的這時候也趁機(jī)在人群里煽風(fēng)點(diǎn)火，人群里一陣沸沸揚(yáng)揚(yáng)。

        縮在堂屋中吧嗒抽著旱煙的曹老漢再也坐不住，收起煙袋站了起來，慢吞吞地從屋內(nèi)走到外邊來。

        蔡儲見他，將聲音抬高了一些道：“曹老哥，你這半天不出聲，我還以為這老曹家是你們家老三和你婆娘做的主�！�

        曹老漢一張老臉黑成了鍋底，強(qiáng)壓著不悅道：“蔡老弟，說來說去也還是我們家里的事情，你把一大群人帶來做什么，就是為了看我們一大家子的笑話么！”

        一旁的謝顏立即接過話頭道：“笑話，你也知道這是個笑話，販賣親女兒親外孫子的事情都能做得出來，你還想顧著一張老臉，也是有夠要面子的。”

        “你閉嘴！”曹老漢大聲呵斥。

        謝顏并沒有被他的話給震懾到，而是話鋒一轉(zhuǎn)道：“這些人是我叫來的，與蔡叔無關(guān)，但是我娘今日要從曹家分出來，需要里正在場，如今人都到齊了，可以開始寫契書了吧。”

        曹老漢聞言臉色變得更加難看，語氣冷冰冰地道：“不管你叫誰來都行，你們母子三人從謝家回來之后，若是沒有娘家庇護(hù)，早就不復(fù)存在，而且要說話也是你娘出聲，你算個什么東西，在長輩面前指手畫腳�！�

        “親生女兒都賣，你還不配跟我娘說話！”

        “放肆，在家從父出嫁從夫，你娘既然選擇回了娘家，這個家自然是我說了算，我想怎么辦就怎么辦�！�

        “咋滴，還真當(dāng)你老曹家是個金窩子，我們還不愛待了，如今根據(jù)朝廷律例，我們娘仨符合開門立戶的條件，今日就要分出去，你想管也管不著。”謝顏一點(diǎn)也不給他臉面。

        周圍的人見到從前一直名不見經(jīng)傳的小丫頭片子，如今居然敢站出來跟村里的老刺頭杠上，口齒伶俐眼睛眨都不眨一下，既覺得驚訝又覺得心里暗爽，心底默默幫她叫好。

        一旁的曹老三眼看著這小丫頭片子的氣勢如今已經(jīng)凌駕在他們幾人頭上，壓著胸中隱隱的怒氣，轉(zhuǎn)過頭沖著蔡儲道：“蔡儲，你一個里正，難道忘了分家立戶除了要主家同意，還要有宅基地方可立戶，她們?nèi)齻�，可沒有宅基地吧，你莫不是熱血沖頭也想當(dāng)一回英雄，連這些東西都不顧了。”

        蔡儲被這眼前的懶漢知乎大名，心中也是不爽，皺著眉頭道：“曹三爺，說話不可空口無憑，我蔡儲向來做事不敢說公正無私，但這些年在村里也沒有偏倚過誰，分家立戶之事沒有百十家，也有十幾家，哪一次有失過偏頗，哪一次不是按程序走，你這話說得還真是傷人。”

        曹老三有些不可置信地道：“她們何曾有過宅基地？”

        “你可看好，這是我剛與莊家購買的地契，足足一畝地，可是能夠足夠作為宅基地憑證了？”謝顏掏出地契。

        她這一舉動將所有人都定在了原地，半晌之后才又緩過來神來，站在前面幾個人還湊過去看了一眼地契，白紙黑字，寫的確實(shí)是莊家將山腳一畝旱地賣給謝錦娘的事實(shí)，下面紅色的手印赫然在目。

        曹老漢大概能認(rèn)得幾個字，一眼掃過去后心中一驚，忙伸手就要去拿，卻見謝顏一把將紙張揚(yáng)起。

        “可先說好了，這地契可以看，但你可別想著試圖將其銷毀，畢竟莊秀才手上還有一份，而且你若是毀了它，那就是心虛，村里的鄉(xiāng)親們可都看到了，到時候若是鬧到衙門，你可就是罪加一等�！�

        曹老漢瞪了她一眼，一把奪過地契，瞪大著一雙渾濁的眼珠子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臉色愈加難看。

        謝顏趁機(jī)將地契一把收回道：“如今宅基地有了，按照朝廷律法，夫死之后，若是婆家不愿留人，女方帶著孩子，可改嫁，也可獨(dú)立成戶，若是家中兒子未滿十二歲，那便以母親名義立女戶，曹老太爺可還有話說！”

        “想分家，門都沒有，你們從謝家回來后吃住都是我們曹家的，除非你們能拿出十兩銀子，否則想都別想�！辈芾咸�看到老頭子面色不對，趕緊跳出來道。

        謝顏卻不怕她，如今她已經(jīng)十五歲，身量開始抽長，已然和母親曹氏一般的身高，比那曹老太更是要高出半個頭。

        她上前兩步直逼到老婦人的面前，語氣十分不善地道：“當(dāng)年你們生了我娘后，恰巧大舅生病，你們就把后來大舅之死的罪名安到我娘的身上，這些年將她當(dāng)奴仆一樣使喚，非打即罵，從謝家回來，更是變本加厲，下雨天將我們趕到地里干活，我和谷兒淋雨發(fā)燒，差點(diǎn)就喪命，你們一家子不但不給請大夫，還說生病不出門不消耗，一天只給半碗粥，你如今還有臉提你們的生養(yǎng)之恩，若真有，這些年該還的早就還完清了�！�

        謝顏的一一數(shù)落，一字不落地傳到在場這些人的耳中，眾人噓聲一遍。

        曹老漢臉色陰沉要滴出墨來，轉(zhuǎn)頭沖著曹老三道：“老三，去請十三爺來�！�

        曹斌瞬間會意，轉(zhuǎn)身就往門外跑。

        人群中有人道：“事情都擺得明明白白，還叫什么十三爺，那老骨頭來除了能攪局還能干點(diǎn)啥�！�

        “就是，仗著一把年紀(jì)胡說八道，我們家上次分家就是叫他來，搞得雞犬不寧，我都后悔死了�！�

        “你們懂什么，十三爺見多識廣，又公正公平，沒有他在，哪里算分家。”

        “你可拉到吧，這老家伙如今也開始只認(rèn)幾個銅板，曹老漢支開老三去叫那老家伙，還不是想趁機(jī)先收買他�！�

        謝顏和蔡儲對視了一眼，心中不免有些擔(dān)憂，這古代人，不知法不懂法，腦子一懵很容易被人拿捏，這老家伙一來攪局，怕是難以收場。

        很快，曹老三就把老十三給請了來，老家伙一來就直接坐了上座，板著一張臉十分唬人。

        一旁的曹老三低頭哈腰的，活脫脫一個大馬猴。

        曹老漢見到兒子那個樣子，知道已經(jīng)打點(diǎn)好，面色一松。

        蔡儲也尋了凳子坐下來，想看看這個老頭子是怎么來和稀泥的。

        果然老頭子一坐下來就開口道：“方才一路上，老三已經(jīng)把事情都跟我說了一遍，分家這個事，我不同意�！�

        然而話音剛落，一道清雅的聲音從人群后邊傳來：“村子里的三司會審，居然沒叫上我，怕是忘記了我這個秀才的身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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