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信我
他一雙眼眸中仿佛蘊著初春方才破冰的池水,表面平靜無波,內里卻早已微微泛起一股暗流涌動的波瀾,這冰面似乎將裂未裂,苦苦等著一股風來、一陣雨至。
就在這車廂之內,這小小的一方天地之中,分明只有兩個人,而與他并肩而坐的瘦弱女子,此刻卻仿佛比對陣黃沙之地的千軍萬馬還要叫他膽戰心驚。
他呼吸聲都漸漸減弱,心跳卻愈發加快起來。
寧以卿緩緩斂眸垂眉,微不可聞地發出一個“嗯”字。
那股渴望已久的暖風并未如期而至,但池底的暗流仍舊涌動不息。
無妨。
陸宴禮微微一笑,心中卻忽然松了口氣。
這些都無妨。
起碼他十分慶幸,十分歡喜,因為她沒有騙自己。
一個接一個精心謀劃的布局,一張又一張虛情假意的網朝她鋪天蓋地襲去,她一個二八年華、不諳世事的女兒家,如何能不動心?
他只覺得心疼。
她曾親口告訴他,如今她對陸淮之只有怨恨和憎惡,再無其他。
所以,她是在識破陸淮之的陰謀之后,才如此憤恨痛苦嗎?
陸宴禮此時看著她脆弱而倔強的神情,只覺得那些淚水仿佛一顆顆接連砸在他的心頭,竟比戰場上的刀槍劍雨還要鋒利。
他微微抬了抬手,不由自主地動手想將她的淚水拭去。
寧以卿卻忽地伸手接過那方帕子,無比用力又認真地擦去臉上淚痕。
她不該落淚,這種因悔恨而生的淚水,并沒有半分作用。
“不久后我父親回到家中,圣上賜婚的旨意也如期而至。因為陸淮之的種種籌謀,爹爹和娘親也以為我與他是兩心相許,故而當時侯府做主讓我與陸淮之成親,寧家也欣然接受了。”
陸宴禮神色黯然地收回手,又緩緩問道:“所以,你當日之所以當眾悔婚另嫁,就是因為發現他的種種行為,都是早有預謀嗎?”
寧以卿點了點頭,她眼中的淚意已然消失殆盡,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堅定與剛毅之色。
“至于如何發現,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侯爺,你說為什么,在全天下都并不知道圣上會為我與安平侯府賜婚的時候,陸淮之便會尋準時機接近我,為日后大房與寧府結親做下準備?”
“能早有預料這道婚旨一定會下達的人,除了圣上,還會有誰?還能是誰?”
“而這個人,又為什么非要將寧家與安平侯府、或者說準確點,是將寧家與陸淮之綁到一起?”
陸宴禮蹙眉答道:“你覺得此事和容王有關?”
寧以卿點了點頭,“堂堂天皇貴胄,為什么會屈膝向圣上求娶一個商賈之女?世人皆知他與已故的容王妃鶼鰈情深,為何容王妃才逝去幾年,他就會生出續弦的心思?”
除非,他早就知道他的求娶,能讓圣上動了賜婚的念頭。
至于為什么他會知道圣上一定會選中安平侯府?
寧以卿不得而知,故而此時只能急切又惶惑地看著陸宴禮。
陸宴禮思忖片刻,卻輕輕搖了搖頭。
“能得知圣上旨意的人,并不只是容王一個,宮中之人也有可能,中書之人也有可能。”
“侯爺忘了嗎?”寧以卿提醒道,“侍奉君前的人或許很多,可與陸淮之能扯得上關系的,目前據我所知,只有容王一人。”
惜月娘子。
陸宴禮也立即想到了她,他略微沉吟片刻,忽然抬眸對上她的。
“你相信我嗎?”
寧以卿一怔,旋即明白過來他的意思。
于是她看著陸宴禮,堅定地點了點頭。
“無論何時,我都相信侯爺的為人。”
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無論是從他人口中聽到的傳聞,還是與他這些時日相處下來的感覺。
她都堅定相信,陸宴禮為人正直磊落,是個端方君子。
陸宴禮眼中綻開柔和的笑意。
馬車之外分明已是蕭瑟秋寒,車廂之內卻有一股和風暖意,從他的心尖緩緩落下,直到溫柔地包裹住他一整顆心。
“此事干系重大,不能輕舉妄動。夫人愿意相信我,此事便交由我來查下去。”
“無論查出來是何結局,我都會護著你、護著你的家人。”
他聲音輕柔得仿佛河畔春風,溫和得仿佛冬日暖陽,莫名其妙就因為這一句,寧以卿紅了眼眶。
“此事于我、于寧家都至關重要。”寧以卿吸了吸鼻子,眼睛紅得像只雪兔,“我該如何深謝侯爺恩情?”
陸宴禮看著眼前滿臉誠摯又似乎有些委屈的寧以卿,唇邊又漾起不由自主的笑意。
“不要想著怎么報答我的恩情,”他手中捻動著方才從她發髻間拔下的步搖,心緒微動,溫聲道,“你該想著的是,往后無論遇到任何事情,都要如現在這般。”
“信我。”
“如同信任你的父親母親、信任你自己一般,信任我。”
他的心仿佛被云層包裹,輕輕柔柔地蕩漾著。
即便你蘭心月性、聰慧無雙,即便你能靠自己排除萬難、闖出一片天地,我也希望你無論何時何地,都能信任我。
就猶如我在昏迷無望之時,毫無保留地,將自己的靈魂與軀體都盡數交到你的手上一樣,任由你擺布。
如同在那時,就早已察覺到,我對你越來越深的信任和依賴,直到交出我的一整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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