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靈沒一會兒便摸到了皇帝的住處，卻發(fā)現(xiàn)里面沒有人，倒是側(cè)殿那間煉丹的房子里煙熏火燎，還伴隨著老年人的咳嗽聲。

        大門口、柱子前、屋檐下都滿著守夜的禁衛(wèi)軍，院子里還有人巡邏。青靈有正事沒辦，不好提前驚動守衛(wèi)，跳到房頂，從透氣窗鉆進(jìn)去。

        她先落在房梁上，再順著柱子滑落到地上，幾步便來到皇宮的身邊，撤去了隱身的神通。

        皇帝毫無預(yù)兆地見到一個少女出現(xiàn)在身邊，大驚，正要喊人，發(fā)現(xiàn)喊不出聲音了。

        那少女的腳下忽然出現(xiàn)一條通體剔透的大魚，那大魚繞著少女轉(zhuǎn)悠一圈，便又在屋子里游動。

        這里明明沒有水，它卻如在水里一般自在。

        下一瞬，大魚來到皇帝跟前，將他裹在水里，又把它馱到頭上，帶著他在屋子里飛了一圈，再把他緩緩放下，瞬間化成水霧，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仙人！

        皇帝的心激動得怦怦跳了起來！又來一位仙人指點(diǎn)朕。

        淡淡的薄霧飄散在屋子里，之后化作水覆蓋在墻、房子、房頂上，將整間屋子都罩了起來。

        青靈這才撤了壓住皇帝聲帶的那滴水珠，指向丹爐，說：“你煉丹的丹砂、硫磺皆有劇毒，你已經(jīng)毒入膏肓，藥石難醫(yī)。”她的話音一頓，說：“我原本不想管你們朝廷之事，誰叫律二那狗東西有眼無珠擄我姐姐，叫我收拾后，又請來國師出頭。哪想到國師這么不經(jīng)打，三兩下就讓我打散了法相，廢了神通，昏迷不醒。律國公為了替兒子和國師出頭，調(diào)來北營大軍，把這附近的街道封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我正好路過，就順便進(jìn)宮來給你提個醒。哦，對了，你心愛的律貴妃跟國師恩愛有加，國師出事，想必她傷心壞了，你要不要去哄哄？”

        皇帝的臉色沉了下來，問：“此言當(dāng)真？”

        青靈輕哧一聲，說：“你當(dāng)我吃飽撐著沒事干，找你變戲法玩吶。”她說完，收了封閉屋子的神通，又聚水氣化成一條大魚，馱著自己沖破屋子，飛向了高空。

        門口的禁衛(wèi)軍被醒驚，看到一條水蒙蒙的大魚飛天而起，紛紛大驚，喊：“魚！”

        又有人喊：“什么東西？”

        還有人喊：“保護(hù)陛下。”

        皇帝快步追出來，便見到那條大魚已經(jīng)飛到天空很高的地方，心中有些驚疑不定。

        他略作思量，調(diào)頭便去了律貴妃宮殿，抬手一揮，吩咐隨從按住意圖進(jìn)去通報(bào)的宮人，自己輕輕推開律貴妃的宮室大門，邁步進(jìn)去，就聽到律貴妃的啜泣聲，待繞過屏風(fēng)，又見律貴妃哭得極其傷心。

        皇帝心里對小魚大仙的話立即信了八分。

        律貴妃見到皇帝過來，先是一驚，隨即又嚶了一聲，說：“陛下終于舍得離開丹爐來看我了。嚶嚶嚶……”

        皇帝心中震怒，但不到清算的時候，面上半點(diǎn)不顯，說道：“愛妃這是作甚。”上前摟著律貴妃一陣哄。

        他哄到律貴妃不哭了，又借煉丹之名，出了律貴妃的宮殿，將心腹太監(jiān)叫去了丹房問話。

        心腹太監(jiān)平時沒少收律國公府的銀子，可他的榮華富貴跟皇帝是給的，換個皇帝便輪不到他坐這個位置，自然是希望皇帝穩(wěn)的。之前皇帝對國師萬般信任，太監(jiān)心知說什么都沒有用，自是不提。如今國師重傷昏迷不醒，那么大一條魚從宮里躥出去，想到坊間傳聞西寧侯府二姑娘跟國師斗法時，也是有一條魚鉆出來，太監(jiān)頓時明白是誰找過來了。

        他跟著皇帝進(jìn)了煉丹室，確定四下無人，這才把律國公府跟西寧侯府間的事詳詳細(xì)細(xì)地告訴了皇帝，又說：“律國公怕讓西寧侯府二姑娘打上門來，調(diào)了五千北營大軍拱衛(wèi)他的府邸，連皇宮門前的朱雀大街都封了。”

        這般囂張，顯然已經(jīng)不把皇帝看在眼里了。

        皇帝氣得臉色鐵青，渾身顫抖，咬牙低聲叫道：“好啊！好你一個律輔義，妄朕如此信任你。”你竟然要造反！

        太監(jiān)跪下，“陛下，如今京城盡在律國公掌控之中，您息怒，您三思。”

        皇帝沉聲說：“朕還是皇帝。”他是皇帝，便占著大義之名。如今國師已經(jīng)昏迷不醒，律輔義兩個兒子，長子體弱多病，最有本事的次子卻倒在女色上，還是這么一個有本事的小魚，正好給了他機(jī)會鏟除律國公！

        皇帝問太監(jiān)：“西寧侯府的二姑娘跟西寧侯又是怎么回事，之前怎么沒聽說過她有神通本事？你細(xì)說。”

        太監(jiān)又把打聽到的西寧侯府的消息告訴了皇帝，說：“這二姑娘跟西寧侯的嫌隙頗深，怕是再難修復(fù)了。”

        皇帝心下便有了計(jì)較。律國公跟青靈斗上，便給了他收回兵權(quán)的機(jī)會，只是，青靈大搖大擺地從宮里飛出去，想必律國公已經(jīng)知道她來找過他，必有防范。皇帝又暗恨青靈，心說：你都悄悄地來了，不知道悄悄地走嗎？這讓朕想要秘密召人進(jìn)宮議事都變得難辦起來。

        青靈用神通顯化成一條巨大的魚飛到空中，不僅吸引了皇宮禁衛(wèi)軍的目光，還把朱紫大街附近幾條街道上的北軍大營里那些人的目光都引來了，大家眼睜睜地看她從皇宮里飛出來，一路飛遠(yuǎn)。

        律國公正在次子的臥室，對著仍舊昏迷不醒的小兒子憂心不已。

        大管家匆匆來報(bào)，“老爺，一條……一條特別大的魚從宮里飛出來，飛到天上去了，想……想是青靈進(jìn)宮找陛下了。”

        律國公沉聲說：“怕甚，派人盯死了寧王、慶王，如有風(fēng)吹草動，立即來報(bào)。”

        大管領(lǐng)命而去。

        律國公氣得攥緊拳頭，暗暗立誓，“青靈，我必將你千刀萬剮。”

        寧王和慶王那兩個蠢貨，看到金玉和國師先后出事，便坐不住了，立即私下聯(lián)絡(luò)他倆的岳父。皇帝雖沉迷煉丹，對先皇后留下的兩個兒子還是上心的，選王妃的時候都是挑的武將家的千金。寧王的岳家是鎮(zhèn)國公府，那是世襲罔替的開國八公中碩果僅存的一家，至今仍在西南掌有十萬重兵。寧王、慶王皆是沒有任何職位的閑散王爺，但他們做為陛下嫡子，又是親王爵位，各有五百府兵拱衛(wèi)王府。兩人府里加起來便是一千兵馬，若鎮(zhèn)國公府的三百兵馬再出，便是一千三百余眾，不容小覷。慶王的岳父任職禁衛(wèi)軍千戶，手里握有一千精銳。

        他原本是想再等等，尋個機(jī)會鏟除了鎮(zhèn)國公府再舉事，哪料到橫空殺出一個青靈。這會兒起事，他怕青靈會在背后生出亂子。

        律國公更怕半夜三更，自己的項(xiàng)上人頭讓那丫頭悄無聲息地摸了去。

        誰能想到，一點(diǎn)風(fēng)流韻事，會能惹出這么大的麻煩。他只求國師府的信能快點(diǎn)送抵，早日來人收了那丫頭。如今，唯有先以重兵牢牢把守門戶，待那收了那丫頭，一切好說。

        青靈在眾目睽睽之下跑遠(yuǎn)，先溜到南大街，原本想找個地方逛會兒夜市，哪想到夜里最熱鬧的青樓巷都家家關(guān)門閉戶，冷清得很。她娘親名下的鋪?zhàn)痈�是被翻得一團(tuán)糟，門上還貼了封條，落的是刑部大印。

        她隨意找了個空院子翻進(jìn)去，先閉目打坐，歇著。

        更夫沒歇，三更天還出來打更。

        青靈又等了小半個時辰，一直等到大家睡得最沉，也是人們最困的時候，才又溜去國師府。

        北大營的人還守在大街上，但這會兒一個個困得五瞇三倒的，好多人靠著柱子、墻，站著便睡著了。

        當(dāng)兵的站著睡覺，也是一項(xiàng)本事。

        她的目標(biāo)不是律國公府。瞧這陣仗就知道律國公那老兒嚇成個什么樣，這是虧心事做多了的報(bào)應(yīng)。

        國師府里還有人在巡邏。那些人做護(hù)衛(wèi)穿戴，穿的是勁裝短打，但每一個人身繚繞著煞氣，腳步比外面的兵丁穩(wěn)得多，氣息悠長平沉，呼吸之間非常有規(guī)律，一看就是修煉中人。

        青靈隱藏在黑暗中，放開感知，便看見國師躺在床上，精氣神已經(jīng)散了，意識陷入沉眠，非尋常手段怕是叫不醒的。她想到國師造了那么多孽，害了那么多的孕婦胎兒，天理難容，擔(dān)心有厲害的人把他救醒，又出來造孽。

        她放出一縷小水珠鉆進(jìn)國師的腦袋中把他的意識絞得稀巴爛，再用水沖得干干凈凈。這樣一來，哪怕有厲害的人把國師救活，他也只能當(dāng)個什么都不知道的大傻子，再不能禍害人。

        她收拾完國師，便溜向后院地窖。

        在此之前，國師跟青靈沒有任何仇怨，為律國公府出頭，也是吃了大虧，且當(dāng)時青靈如果想取國師的性命，不過是抬手的事。按照常理事說，青靈當(dāng)時沒再出手，顯然是不打算取國師的性命，因此，國師府的人根本沒想到她會前來，也沒有絲毫防備。

        青靈輕輕松松地摸到后院地窖，掀開地上的蓋子，進(jìn)去后，又輕手輕腳地合上蓋子，順著臺階一路往下。

        地窖里有很重的血腥味和惡臭味。惡臭味是血流到地上，久了以后散發(fā)出來的腐爛味道。

        地窖里正中間是一個大案臺，案臺的四周有鏈鎖，用來鎖住人的，國師殺孕婦取胎兒就在這里。

        旁邊還有一個丹爐，丹爐里的火已經(jīng)熄了，但丹爐縈繞著一股不祥的紅光，顯得煞氣極重的樣子。

        青靈看著這丹爐，仿佛看到無數(shù)的嬰兒在里面啼哭。

        國師取出胎兒后，便是用這丹爐煉的丹，稱作嬰丹。

        旁邊還有幾個大籠子，其中三個籠子里各關(guān)有一個孕婦，那些孕婦面前的水碗都空了，飯碗被舔得干干凈凈。她們奄奄一息的蜷在籠子里，雙手放在肚子前，呈保護(hù)的姿勢想護(hù)住胎兒。

        青靈上前把鎖擰斷。

        有孕婦驚醒，可這里太黑，伸手不見五指，她什么都看不見，嚇得大喊聲：“誰。”，把另外兩個孕婦也嚇醒了。

        青靈趕緊說：“小聲點(diǎn)，我救你們出去。你們家在哪？”

        三人驚恐地縮在籠子的角落，一動也不敢動。

        青靈釋放出水霧裹在她們的身上，又將水霧化成泡泡，把她們卷在里面，說：“別怕，國師已經(jīng)讓我打成殘廢，沒辦法再害人了。我?guī)�你們出去。”她說完，便操控泡泡想把她們從籠子里運(yùn)出來，哪想到這籠子門太窄，把泡泡卡住了。

        她暴力地拆掉籠子，操控泡泡飛往地窖口，頂開地窖蓋子，三個泡泡依次飛了出去。她也緊跟著鉆出地道。

        巡邏的人過來，見到三個蜷縮成團(tuán)的孕婦裹在圓滾滾的泡泡里飛出來，看得直懵。

        一個人回過神來，喊：“不好了，地窖里的婦人跑了。”

        一人抽出刀子朝著泡泡奔過來，卻見到泡泡已經(jīng)飛過房頂，飄到了空中，與此同時，一股大力擊中他的胸口，打得他倒飛出去。

        一個清脆的少女的聲音從地窖邊上傳來：“我給你們洗澡啊。”

        下一瞬間，霧氣籠罩住國師府，化作了滔天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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