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馬槍
往日繁華鼎盛一鋪難求的南大街,此刻空了大半,且門上貼著封條,屋子里的值錢東西全讓人搬空,只剩下些破爛雜物散落遍地。
青靈原本是想去城里的酒樓訂些做好的飯菜,卻沒想到,稍大些的鋪子都關了,剩下的鋪子要么做的式樣太簡單,要么食物有些差強人意。
她猶豫了下,調頭去米糧鋪,決定買點米鹽油各式調料。
她跟青緲都不再是仆奴成群的侯府千金,總得學會自己照顧自己。
進塔之后,不知道多久能找到出路,手有余糧心不慌。青靈決定大批量購買,反正海夠大,能裝。
她跟著朝掌柜學認字,又學了不少東西。人的丹田穴位很小,但隨著修煉有了神通后,會逐漸發生變化。就像她的海一樣,能夠拓展出一片獨立的界域,可以放很多東西在里面。如果只是隨手扔進去,會有異物排斥感,但如果在扔進去前,用氣包裹住,便不會了,且只要她不死,法相世界不塌不干,東西都不會壞。
青靈擔心自己買得多,影響到城中百姓買米面糧食。她找了好幾個商家,只買最好米面食物。這樣一來,大戶人家有存糧,餓不著,窮苦人家吃的粗糧沒被她買走,也不會受影響。
米糧肉食蔬菜調味料都買齊后,又去買了鍋碗瓢盆各式菜刀,之后還去買了桌椅凳子帳篷。
青靈身上揣的金銀錠子都多,給得起錢,又不介意多跑幾家,這家店里備的貨買完就去下一家,不等他們慢慢悠悠地調貨,省了很多時間,哪怕買的東西多,也只花了半天時間便買好了。
離幽街出入口開啟還早,她決定回朱紫大街看看。
她離朱紫大街還有一段,便見到空氣更加污濁,陰氣、煞氣、匯聚著血光之氣籠罩在皇宮,以及皇宮四周王公貴族高官豪門的府邸,若不是其中還夾雜著有人煙的人家,看起來跟幽街差不多。
青靈很是詫異。她離開幽街的時候把國師府和律國公府都掀了,寧王、慶王已經勝出,照理說不會再有什么兩批兵馬對沖互殺死傷無數的情況,怎么還會有這么重的血腥?
她又走近了些,站在房頂上居高臨下打量四周。這些血腥味并沒有出現在大街上,而是那些與律國公府走得近的公侯官員府邸。律國公權傾朝野,朝堂上的人或多或少都與他有牽扯,大半朝臣都是他的親信黨羽。這場屠戮,使得京城的公侯伯爵府邸沒剩下幾下,大半朝臣官員宅子要么被血洗了,要么空了。
她挑了離得最近的一家仔細查看。
地上的血已經干涸變黑,顯然發生有一段時間。
她蹲下,手摸在地上已經干涸的血上,放開了感知。
這些血是死者生前留下來的,它有死者身上的氣息,那些兇死、橫死者會有煞氣滋生,兇器、死者的血、尸體等生前所接觸的一切都會沾上。她不喜歡煞氣,但從煞氣中能看到他們死時的情形。
她在這些血上看到慶王帶著府衛強行破開門,見人便殺。
她連續探了十幾家,家家戶戶都是如此,有些是慶王,有些是寧王,有些是拱衛京城的十二衛。
青靈想到幽街寶塔,想到地下那縱橫千里的地煞氣脈,想到護國公府千余人被誅時引起的災禍,覺得大滄國有這樣的皇室,真是倒足了血霉。
不知不覺間,她來到自家府上,看到主院,又想起西寧侯娶的繼室。
繼室在府里受盡磋磨,西寧侯好的時候,她沒享受到好處,倒了,跟著倒了霉。繼室對她跟青緲還算不錯,沒有像其他后娘那樣欺負前頭元配留下的孩子,偶爾還挺盡職盡責地充當起母親,哪怕,她只比青緲大一歲多。
青靈樂得見到西寧侯府的人落難,但若是讓繼母跟著一起遭殃,她心頭過不去。
她出了朱紫大街,沒多久,便到了刑部衙門。
衙門前的差役見到青靈穿著不俗,猜測可能是哪家的千金,客氣地上前,問:“姑娘找誰?”心下詫異,如今京城這么亂,她怎么連個仆奴都不帶,也不坐馬車,一個人溜溜達達地就過來了。
青靈問:“我想打聽下西寧侯府的人。
提到西寧侯府便讓人想到將京城掀翻的二姑娘。差役看面前這姑娘年齡對得上,又是這么副做派,立即更加恭敬,問:“可是西寧侯府二姑娘?”
青靈點頭,說:“我想打聽西寧侯府的人關在哪。”
差役不敢擅自作主,說:“您稍等,我這就進去稟報。”沒敢把她晾在門口等,而是迎進了大門旁邊待客的耳室。
青靈進入耳室,放開感知,便見到刑部上上下下一片忙碌,可忙的這些人或多或少都沾染了不少血腥和煞氣,顯然與這么一個本該充滿罡正之氣的刑部衙門極不相稱。
她的感知掠過前院,探到后院牢房及地牢。
牢房里關滿了人,正有官員領著差疫在審犯人。
犯人極多,所有的牢房都關滿了人,刑訊室也沒有一間空著,所有的刑架上都有人。那些犯人受到各種刑具折磨,有些在慘叫,有些連說話的力氣都快沒有了。
一個犯人被吊起來抽得渾身鮮血淋漓,正在那招供,報的是田產莊子情況。
青靈越聽越覺得這些田產耳熟,再朝那不成人形的犯人臉上掃去,赫然發現,這正是給她娘親管莊子的管事,報的莊子是她的嫁妝。
旁邊坐著個文書正在寫口供,罪名是貪墨主家財物。
青靈困惑了。她和青緲離開西寧侯府前,由青緲親筆寫下放仆書、過契書,蓋了印,她去取的奴契、房契交手交給柳娘和桃娘她們。這些錢財,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寫著贈送。況且,即使不是送的,民不舉,官不究,她跟青緲沒去衙門告狀,沒有苦主,莊子管事又是奉命管莊子的,刑部衙門哪來的臉說人家貪墨主家財物,這關他們什么事?
她隨即便明白過來,錢財動人心吶。
……
剛上任的刑部尚書上完早朝回到衙門,屁股還沒坐熱,便聽到差役來報,西寧侯府的二姑娘來了,委實意外了一把。
滿京城的人都知道西寧侯府的兩位嫡出姑娘散盡仆奴錢財,舍了家業,入了幽街,去修煉神通本事不會回來了,怎么還會來刑部衙門?
他想到西寧侯府姐妹倆手里那價值數十萬兩銀子的財產,她們的那些管事莊頭這會兒全在地牢,心里咯噔一聲,“咝”了聲,問:“沒弄錯?”
差役不敢確定,正欲將來人的情況告訴刑部尚書,忽覺身后有異,扭頭就見那位姑娘已經進門了。他趕緊退到一邊,說:“大人,就是這位姑娘。”
刑部尚書沒見過青靈,見她氣勢不俗,又孤身來這刑部衙門,氣度膽色都不是一般閨閣千金能有的,心里已經信了幾分。他拱手,客氣地問道:“不知姑娘到此有何事?”
青靈說:“你隨我去趟地牢。”
刑部尚書說:“這地牢都是些犯人,怕沖撞到姑娘。若是有什么事,您交待一聲,我這就差人去辦。”
青靈聽到刑部尚書亂了幾分的心跳,便明白他有參與。她嘲諷道,“律國公府搶人,你們擄人掠貨搶錢。”懶得再跟他廢話,釋放出一陣風托住自己,瞬間便穿過刑部衙門的院子,進入地牢。
吊起來的莊園管事昏過去,又被一瓢水潑醒。
大牢差役又抽了他兩鞭子,咬牙切齒面目狠厲,惡聲叫道:“少裝死,還有哪些莊子田產,都在什么人名下,要是敢糊弄,抽死你!”那周身的血腥味和煞氣,比起幽街那些被送到刑場砍頭的鬼還要略勝幾分。
青靈剛到刑房,便讓這些人身上的血腥穢氣嗆得腦袋嗡地一聲。律國公府的人比起他們都算干凈的。
突然出現一個十四五歲的小丫頭,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大牢差役叫道:“你……你是誰?什么時候進來的?”掄起鞭子便要抽過去,看到她那身光鮮亮麗的衣裳,沒敢落下去。這身穿戴,從頭到腳都是錢,不是一般的富貴人家。
負責審犯人的小官也站了起來,上下打量青靈,想到她出現得詭異,迅速鎮定,問:“可是青二姑娘?”
莊園管事意識都模糊了,聽到青二姑娘幾個字,抬起頭,卻因頭暈眼花看不清楚,只能看見模糊的人影。他想著二姑娘有神通,說不定來了呢?哪怕不抱希望,也想著她能來。他虛弱地喊道:“二姑娘,桃娘……桃娘……桃娘……”桃娘受了刑,被拖回去,不知道是死是活。他央求道:“救救,救救她……”
那小官說道:“二姑娘,我們聽到府衙報案,稱他們偷走了你和大姑娘的房產地契,偽造大姑娘的手書,意圖趁您和大姑娘不在,侵占你們的產業。陛下感念您的恩澤,哪能讓你們的產業叫人占了去,正在審訊。”
青靈懶得跟他們廢話,說:“放人!”
那小官的態度格外好,痛快應道:“二姑娘開口,我們現在就放人。”
一旁的差役趕緊把吊著的莊園管事放下來。
那小官又說,“把他的夫人,兒女們都放了。”
青靈放開感知抬眼掃去,之前在耳房只粗略掃了眼牢房,注意都在刑訊室,這會兒看清楚牢房的全部情況,發現刑部地牢宛若地獄。慘叫哭嚎聲不斷響起,回蕩在地牢。牢房里不僅躺著重傷的人,有咽氣不久的尸體,還有幾個差役正聚在一起□□下獄的官家女眷。
這可是刑部,執掌朝廷律法執掌公正維持秩序的地方!
青靈的心情極為復雜。禍害朝綱百姓的國師和律國公府倒了,換了一批人,卻比律國公府、比國師更變本加厲。
她徑直往牢房深處走去。
小官見狀,想要阻攔,又想到她神通廣大行事難測,怕惹惱她,掉了腦袋,唯有帶人跟上。
青靈穿過面前的刑訊時,便到了關押犯人的牢房區域。
中間是長長的過道,兩側是用鐵柵欄封得嚴嚴實實的牢房,每間牢房里都關滿了人。最外面是男犯人區,往里去,拐了一個彎,便到了女犯人區。
小女孩喊娘的哭嚎聲就在前面不遠處,還有老太太大罵畜牲,放開我兒媳。
小官聽著這聲音就知道怎么回事,臉頓時黑了。
青靈拐過彎,便見五個差役圍著一個官家女眷正在干那極其惡劣的事情。
那女人痛苦至極,卻連叫都叫不出來。她的女兒貼在牢里的柵欄上,哭喊著拼命地伸出手去想要救娘。
女兒的哭喊讓那群差役更加興奮,就好像當著別人的女兒做這種禽獸之事,更有趣味。
突然,原本正在迅速擺動腰部的差役打了個激靈,慘叫著倒地,雙手捂住襠部,痛得蜷成蝦米。他們的子孫根凍成冰,被強大的力量撕扯下來,化作弧線落到了旁邊的火盆里。
那受辱的女子沒了束縛,一頭突然沖向旁邊的鐵柵欄,卻被一股氣流擋住。
青靈說:“就這么死了,你不嫌虧得慌嗎?死上的幾個都還活著呢,憑什么你去死。”她去到隔壁間,沖最角落一個狀若瘋癲的女人,喊:“郁小月。”
那女人滿身臟污屎尿月紅全在身上,看似瘋癲,卻眼神清明,只是透著濃濃的恐懼,顯然是想用臟來保護自己。
她很害怕地瑟縮了下,又聽得這聲音熟悉,從垂下來的頭發縫里朝外看去,待看清楚來人,眼淚一下子滾落出來,手腳并用的爬到柵欄旁,喊:“二姑娘,二姑娘,救我出去……救我出去……”她在這里都快要瘋了,每天都看到旁邊的牢房有人被拖出去□□,嚇得只能裝瘋把屎尿拉在身上。可她知道,哪怕她能熬過刑部牢房,將來只怕也會被賣出去生不如死。
整間牢房的人都反應過來,紛紛爬到柵欄前向激動地哭嚎求助。
這間屋子里關的全是西寧侯的妻妾女兒們。此刻一個個充滿驚懼,看到青靈如瀕死者看到救命稻草。
青靈原本只是來找西寧侯的繼室,可地牢這樣,不好再把她們留下。她打開牢門,示意她們離開。
小官的嘴唇顫了顫,終究沒敢把她這樣做是劫刑部大牢的話說出口。這二姑娘一怒之下可是連國師府和律國公府都掀了。她劫牢,誰敢攔?陛下都不敢。
牢門一開,里面的女眷倉皇地往外跑。
青靈卷出一道水流把郁小月身上的污臟洗干凈,說:“你進府后,對我和姐姐都算不錯,西寧侯府沒給過你一天好日子過,不想你跟著西寧侯府受難。你的父母都不是東西,別回那家了。”
郁小月聞言便明白,二姑娘是特意來救她的。她跪下便沖青靈砰砰叩頭,叩得額頭都腫起來了,眼淚簌簌往下落。
青靈把她拉起來,又找到替她娘親管理鋪子田產的一些管事、莊頭,從牢房里放出來。
只要不是那種沾上多條人命特別奸惡的,她都順便放了。
這些犯人從牢里出來后,砰砰向青靈叩頭,便往外跑。哪怕身受重傷,也相互摻扶著往外去。一些全家受傷的,傷勢輕的背著傷勢重的,艱難地往外挪,就好像從地獄里掙扎著往外求生。
青靈看得陣陣心酸。要說是當初跟律國公勾結禍害朝綱百姓的那些人被關了,受罰是他們應該的,可那些人早讓寧王、慶王給屠光了。如今這牢里的,大部分都是商家、管事。他們的雙手沒有血腥,臉上沒有煞氣,沒有作惡造孽害人,就因為有點錢財,給關進來了。
一群接一群的犯人往外跑,驚動了刑部上上下下,都知道是西寧侯府的二姑娘來了,沒一個人敢攔,敞開大門放這些人出去。
青靈母親留下來的產業多,大管事底下有小管事,各個鋪子有掌柜、賬房,莊子里有莊頭,全讓刑部的人抓了。他們全都受了刑,個個傷痕累累。傷得重的,連走都走不了的,傷勢輕的也沒力氣。
青靈放出一個個泡泡把他們裹在里面,帶出刑部衙門,送去醫館。
她拿出銀子、珍珠、玉佩付了診金藥錢,讓大夫用最好的藥治他們。
青靈原以為給了他們錢財,他們便能過上富足的生活,哪怕惹人覬覦,交出大部分,自己留點零頭也能活得很好,卻沒想到竟是讓人連根刨,全部下到刑部大牢里,半點活路都不給留。如今京城這樣子,他們若沒有人護,莫說錢財,性命都保不住。
她趁著這些管事、莊頭都在,說道:“看你們這情況,過契想必是沒有過成的,此事作罷。那些商鋪、田產,你們以后是怎么管的,以后還是怎么管。佃戶的租子再減一成,莊頭、管事、伙計等,每年年底多領一個月月錢過年。只一樣,不準盤剝貪墨。你們以前干的事,既往不咎,但如果再有,我決不輕饒。”
管事、莊頭、賬房們顧不得身上的傷,紛紛跪下朝著青靈叩頭稱是,又連連道謝。
青靈對郁小月說,“我母親在柳巷街有一座三進的宅子,你以后住那里,一切開支走賬。你幫我和姐姐管賬,月錢按照侯府大管家的來,四季衣裳、首飾珠配等,你看著置辦。人靠衣裳馬靠鞍,你管著這么大的產業,不必虧待自己。”
郁小月眸中含淚,又一次朝青靈叩頭拜謝,讓青靈阻止了。她明白,這是二姑娘庇護她,往后沒誰敢來禍害自己,是把她從爛泥里拽出來給了一個富足安穩的新生。
青靈等郁小月的情緒穩定點,又叮囑道,“每年冬天,從當年結余中取一半,拿去救濟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給他們做些粗布棉衣,一點粗糧吃食。如果有什么事,寫信到道興街找我。夜里,等到道興街全黑時,你把扔到大街上,信封上寫‘請朝掌柜轉交青靈’,會有人送到我手里。”
她將一項項事情交待完,施展神通,踏著一條丈余長的小魚,飛到比房頂高一點點的高處,在眾目睽睽之下,氣勢洶洶地朝著皇宮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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