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低頭看去，有這么一個人，一個小老頭。長得很是矮小。頂多能有九十厘米，便是不能再多了。

        這村子里的老人我還都認識，若是爺爺的朋友我應該見過的呀——但這位，饒是我翻箱倒柜想了半晌，仍是沒有印象。

        “你怎么來了？”爺爺突兀的說道，聽起來話來，似乎并不希望見到這位。

        老頭摸了摸白胡子，“唉，這不是沒辦法了嘛。還得請你來幫個小忙。”

        老頭相當自來熟地坐在了椅子上。這一坐下，更顯得他矮了幾分。若不是我和他側身坐著，恐怕都不能看到他的面部表情。

        “這是你孫子？”老頭看了看我，四下打量了很久，那叫一個仔細，黃豆眼看著我直發毛。

        老頭的身材短小，五官普通，按理說，不應該有這樣的眼神，但在他那一雙眼睛的掃視下，我卻是感到冷汗直冒。

        “好。好。”

        老頭收斂了眼神，轉眼變得柔和，他連著說了三聲好字。“老大哥，還是你當年想的——”

        “哎。”爺爺忙是打斷了他的話，“這次你來，是要干什么？有什么事還是快點說的好。”

        爺爺的態度不冷不熱的。

        我也不知道該拿出什么樣的態度對待這位陌生的來客。但他年紀也稱得上我叫他一聲爺爺，于是我便給他倒了一杯水，“您請。”我說道。

        老頭見狀，更是喜不自禁，樂得兩顆大門牙露了出來，老頭哈哈笑道，“好啊好啊，謝謝你了，孩子。”

        雖是如此，但老頭并沒有喝水。

        他對著爺爺說道，“真是個好孩子。”隨即他又眉頭一皺，深深吸了一口氣。“趙大哥，當年的事，好像出了點變故。”

        “什么當年的事？”爺爺壓根就不愿意搭理這位，該吃飯吃飯，該喝湯喝湯，完全是把他當成了透明體。

        但老頭又是重復了一遍，“我家那位小祖宗怕是忍不住出來了。”

        爺爺本來是嘴里嚼著東西，但此刻卻是微微愣了片刻，忘了吞咽，也忘了咀嚼，過了好一會兒這才說道，“你確定？”

        “我就是不確定所以才來找你啊！”

        老頭擦擦額頭上的汗，“這事關重大。我也肯定是要十分確定才敢亂說不是？”

        爺爺點了點頭，“我知道了。”

        旋即爺爺又恢復了先前的鎮定，又把這老頭當成了空氣，該吃吃該喝喝的。

        我在那尷尬坐著了半天，因為來了一個陌生的老頭，他還時不時瞥上我一眼。我可沒有爺爺那般的定力，心里面也是有點發毛。

        這老頭，用這樣的眼神看著我到底是要干啥？

        為了轉移走這份尷尬，我問道，“到底是什么事啊？”

        老頭先是看了看我，又轉眼看了看爺爺，爺爺咳嗽了兩聲，將飯碗放下，冷冷地問道，“你是不是應該回去了？”

        額。別說是他了，就連我都感覺爺爺態度相當冷淡。完全是看待一個陌生人似的。但聽得他們倆的交談，這倆肯定不是陌生人才對。

        我迷糊了。

        那老頭愣了愣，又瞅著桌子上的燒雞，咽了咽口水，他不好意思地搓搓手，“來的時候我還沒顧得上吃飯。”

        爺爺的臉上透露出一股怒意，但我當時沒覺察出，只是將那盤燒雞拉在了那老頭的身旁，“來，老人家你吃吧。”

        我當時是這樣想的。

        哪怕是打發一個要飯的你也不能拿著過期的食品吧——這趕巧來了飯點，一塊吃個飯倒也沒什么。

        “嘿嘿，我就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老頭沒用筷子，直接用手將那燒雞抓了起來，狼吞虎咽地咬著——額，我看著目瞪口呆，這是有多久沒吃飯了嗎？

        但轉瞬之間，我也是不覺得有點兒吃驚，“老人家，你不——用吐——骨頭嗎？”

        老頭都沒顧得上看我，搖了搖頭，隨即我聽得他的嘴里傳來了“咯嘣咯嘣”的聲音，這是把骨頭都給啃了？

        厲害啊。我瞠目結舌的看著他這般表演。心里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和他胃口一樣好的老年人了。

        “嗝”。

        老頭打了一個飽嗝，沖我善意一笑，又對著爺爺說道，“嘿嘿，趙大哥，還煩勞你抽個空去看一下。”

        說罷，他從椅子上跳下來，朝著我家門外走去。

        爺爺紋絲未動。也沒搭理他。

        自從我給那老頭燒雞后，爺爺就沒再說話。擺上了一張撲克臉。我看著爺爺，爺爺也看著我，他說，“你要不去送一送他？”

        我點了點頭。小跑到門外。

        但是別看這小老頭長得比較矮小，但是走起路來倒是挺快的。等我跑到門外的時候，屋外倒是什么都沒有。

        我看了看四周，見空蕩蕩的，也就準備往回走，但此刻我卻是發現了一只黑狗。

        當然這也不能算是出奇，只是黑狗的對面卻是有一只黃鼠狼。那是一只很大的黃鼠狼，我還是頭一次見到大概有近一米長的黃鼠狼。

        汪汪。

        黑狗叫了兩聲。

        我們家不養狗。但是這黑狗真得挺討人喜歡，毛發黑亮，叫聲宏朗。不過那黃鼠狼卻是沒把這黑狗放在眼里一般，它只是看著這黑狗，兩眼睛死死盯著它。

        黑狗和黃鼠狼這樣陷入了對峙。

        黑狗沒往前跑，那黃鼠狼也沒動。

        以前老是聽人說，黃鼠狼的種種故事，說是不能看黃鼠狼的眼睛，不然的話，人的魂魄容易被勾了去。

        這話不是我爺爺告訴我的。至于說是誰，我也忘了。只是隱隱約約冒出來這么一個念頭來。

        說也是犯賤，沒想到這茬的時候，我還沒怎么盯著那黃鼠狼看，一想到這一茬，我看向了那黃鼠狼的眼睛。

        此刻黃鼠狼倒是沒有注意到我。

        它正忙著和黑狗對峙。

        嘶。

        許是它有點兒不耐，沖著那黑狗嘴巴微微動了動，發出了這樣的聲音。倒也不是叫聲，就像是哼出來的感覺似的。

        饒是如此，那黑狗仿佛是如臨大敵，竟然是夾著尾巴，往后跑了。連叫一聲都沒有。

        我頗為感到奇怪。

        但見那黃鼠狼朝著我移動了過來。它的眼睛看著我。我忙不迭往后退了一步。因為它的體型碩大，加上先前心里有念頭，所以這才感覺到了害怕。

        我扶著大門，心想有什么不對我就立馬跑回家。

        黃鼠狼卻是沒有跟過來。

        它蹲在了那里，朝著我點了點頭。十分地人性化。

        我很詫異，一時間也是忘了驚恐。我朝前走了兩步，那黃鼠狼還是不動。就像是一只寵物一般，在等待著它的主人。

        我一時間忘了害怕，作死地朝前走了又走了兩步。

        這一下子，我離得黃鼠狼就只剩下半米的距離了。

        都說黃鼠狼的眼睛能勾人，可是我看了半天，還是沒有半點兒的反應。應該是假的吧！果然，有些傳言還是不能信的！

        “英雄！”

        有人叫了我一聲。

        我四下看了看，這里也沒有人啊！是誰在叫我？

        “好名字。”

        那人又說道。

        我又是左右看了看，根本就沒找到那個人。

        “好孩子。”

        那人最后又說道。

        好孩子。

        等會？

        這聲音我為什么聽著是那么熟悉？

        這不是剛才那個老人家的音色嗎？我說怎么聽著如此的熟悉？難不成他還沒有走遠？我聽著這聲音分明就在我的附近！

        “您在哪呢？”

        我問了一句。

        那聲音沒有再出現。

        我四下左右也沒有找到半點人影，只是對面的這只黃鼠狼打了只哈哈。

        我心里頭猛然間冒出個怪異的念頭，總不可能是它吧？

        不會的！不會的！

        我瞪大眼睛看向了這只黃鼠狼，慢慢地，腦袋卻是傳來了一陣昏眩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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