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一間包間內，蘭均冷臉看了對面兩人，他雙手環抱胸前，拼命抑制了內心即將噴出的怒火，問：“什么時候的事？”

        蘭琳才要開口，蘭均就制止了她。他下巴朝木澤一抬：“你說。”

        木澤好整以暇：“五月。”

        “五月。”蘭均瞇眼想了想，看向蘭琳，“在巴黎的時候？”

        蘭琳沖他嘿嘿一笑。

        她還笑得出來。蘭均氣得一拍桌子：“我就知道。”他指了木澤問蘭琳，“你知道他是什么人嗎？我不是跟你說過，你哥我跟他是仇人。”

        蘭琳揮揮手：“那都是過去的事啦。再說了，孫嘉雨都已經結婚遠走他鄉了，哥你現在也有新女友了，干嘛還跟過去過不去？”

        “……說繞口令呢你？”蘭均無語，又意識到一點，“你都知道了？”

        蘭琳看了木澤一眼，點點頭：“我知道啊。”

        蘭均驚訝看了木澤：“你都告訴她了？”

        木澤更是坦然了：“我沒有什么不能說的。”

        搞半天他還成反派了？蘭均氣死，他又指了木澤向蘭琳說：“他比你大十幾歲，是個老男人了。”

        蘭琳忍不住翻白眼：“是九歲。他要是老男人，那你也是。”

        見她真是處處維護，蘭均沒好氣道：“我是又怎樣，我又沒找十八歲的妹妹。”

        蘭琳想了想：“我記得韓湘湘也就二十出頭吧。”

        蘭均總算是懂了，什么叫女大不中留，怪不得古人都要早早把女兒嫁出去，不然這不得氣死。

        “你出去，”他朝蘭琳揮了揮手，看了木澤，“我同他有話要單獨說。”

        蘭琳看了看木澤，木澤也沖她點了點頭。她這才起身：“不許打架啊。”她警告了蘭均。

        蘭均手背朝她揮揮，示意她趕緊出去。

        酒店的門都很隔音，蘭琳即便耳朵貼到門上，也聽不見里頭的聲音。又覺得聽墻角太丟人，來來往往的服務員看著還不知道拿她當什么人看呢，想著兩個大男人就算打架又怎樣，橫豎受傷的也不會是她，于是又高高興興下樓去吃東西了。

        木澤找到蘭琳時，她正讓侍應生給她的盤子里多夾兩顆草莓。

        “這么快就結束啦。”她嘴里還嚼著顆葡萄，面頰一鼓一陷，松鼠一般。

        “你還真不擔心我們？”木澤從她盤子里拿走一顆草莓，扔進自己嘴里。

        蘭琳便四下里去找她哥哥：“你不會把他打得下不來吧？”

        木澤笑著彈了她的腦袋：“那我是真不想好了。”

        蘭琳一手托腮，望著他笑瞇瞇道：“那你們都說什么了？”

        “也沒什么，”木澤聳了聳肩，“不過就是說，我要是敢對不起你，他就要來卸掉我一條胳膊一條腿罷了。”

        “哇，這么暴力啊。”蘭琳故作驚訝。

        “還真是個小沒良心的。”木澤又捏了下她的耳朵，順手拿走最后一顆草莓。

        “喂，那是我的。”她不滿叫道。

        木澤趕緊吃下草莓，又湊過去往她唇上親了一口：“乖，回家給你買更好吃的。”

        蘭琳和木澤的新聞一公開，她的兩個室友就打來了視頻電話，紛紛指責她沒義氣，談朋友了還瞞著大家。

        蘭琳笑嘻嘻：“他身份特殊嘛。”

        周思甜提問：“請問追到自己偶像的感覺是什么樣的？”

        蘭琳看了眼正在廚房里忙活的木澤，她自沙發上翻了個身，說：“感覺像找了個廚子。”

        “啥？”周思甜不解。

        “哎，開學要請我們吃飯啊。”袁可念念不忘她的飯。

        “一定一定。”蘭琳比了個ok的手勢。

        “吃飯了。”那邊木澤喊道。

        周思甜一臉的迷妹：“能不能讓你男朋友跟我們打個招呼，我也想見見真人。”

        蘭琳坐起來拍拍胸脯：“這有啥？回頭讓他多簽幾個名，你拿去拍賣，一年都不用上班了。”

        這話木澤聽得一清二楚，等她掛了電話，他拿筷子頭敲了她：“你還挺有經商頭腦啊。”

        蘭琳賴皮地笑。

        木澤完全拿她沒轍，只能笑笑搖搖頭，去翻看今日的新聞。

        蘭琳給自己舀了碗湯，才要給他也盛一碗，卻見他難得神情嚴肅，不由得好奇問了句：“怎么了？”

        木澤將平板豎起，上面赫然是他們家公司的名字，蘭琳只看得清那放大的四個黑字：瀕臨破產。

        蘭琳不懂經濟，也不通管理，她知道這是很嚴重的事情，但又無法想象它嚴重的程度。她第一反應是她還沒開過董事會呢，公司就要沒了嗎？

        “我該怎么做？”她茫然，開始找手機，“給我哥打個電話吧。”這種時候她就只信任她哥了。

        木澤按住了她：“現在他肯定沒心思應付你，你別急，我先找人問問具體情況。”

        他拿起手機要點開通訊錄，蘭琳伸手拉了他一下：“你知道，其實我爸媽要離婚了嗎？”

        木澤頓了下：“你是在懷疑什么？”

        蘭琳苦笑：“我也不想懷疑的。可一個人一旦做了背叛親人的事情，再發生什么，就很難不被懷疑了。”

        木澤拉開椅子，半蹲到她跟前，將她的手放在掌心握了握：“別胡思亂想，我們會弄清楚的。”

        蘭琳沒有胡思亂想，實際上她壓根不知道該去想些什么。她唯一慶幸的是，就算她父親的公司真的破產了，她的私房錢也還夠自己念完研究生——如果她順利考上的話。

        期間她聽見木澤同人在房間里打電話，她隱隱約約聽見“資不抵債”、“財務漏洞”、“審計”等這些聽起來就很有問題的字眼。

        良久他從房間里出來，臉色不算好看，但也還平靜，他對蜷縮在沙發上的蘭琳說：“我送你回家，蘭均在等你。”

        難得蘭均見到他沒再給甩臉色，甚至還對他道了聲謝，這讓蘭琳有些受寵若驚，不知今天太陽是否是打西邊出來的。

        木澤送她到門口就沒再進去了：“有事打我電話。”他握了握蘭琳的手。

        蘭琳點點頭，跟著蘭均進去。

        家里爸爸媽媽都在，卻不見裴姨的身影，許是打發她去買菜了。

        蘭琳進客廳就看見桌上擺著的一疊文件，她還以為是他們的離婚協議書，卻好奇怎么不見律師。

        走近卻聽見她母親張穎女士說：“這是我公司的估值，能拿出來的流動現金就這個數，不夠的咱們再想想別的辦法，比如南山的那棟別墅，現在賣了也是賺的。要還不夠，我們就去借，總能把虧空填上。”

        蘭琳甚少見她父親紅了眼，他啪啪打了自己兩耳光，對她母親說：“我真不是個人。”

        她母親并不怎么動容，只淡淡道：“難道要看你被拷走？一家人能享福，自然也就要這種時候一起扛了。”

        蘭琳悄悄問蘭均：“他們不打算離婚了？”

        蘭均也納悶呢：“看樣子是不會了。”他說著有些小激動，“或許這次也是個機會，咱們還是個完整的家庭。”

        蘭琳還想說什么，他看了眼手機，沖她擺擺手：“我去接個電話。”

        蘭琳于是坐到她母親邊上。自打她上學后，她就很少這樣依偎在母親身邊了。

        張穎也覺得難得。她拍了拍蘭琳的手：“放心吧，就算這關過不去，你的教育基金我們也不會動的。你繼續念書也好，出來工作也罷，總還有個底托著。”

        蘭琳脫口而出：“只要我們一家人都好就行。”至于錢，總能掙到。

        張穎沒說什么，又拍了拍她，轉頭繼續理賬。

        一直到暮色四起，蘭均也沒回來客廳，這通電話未免也太長了些。蘭琳干脆去敲了他的房門。

        他的房間門一碰就開了條縫，原來他壓根就沒有闔上。他沒有在打電話，反而呈大字躺在了床上。房間昏暗，蘭琳看不清他臉上的神色。

        “怎么不開燈？”蘭琳說著按下了開關。

        頂上的燈驟然亮起，蘭均被刺得閉上了眼。他抬手擋在額頭，說：“關了。”

        他意志這般低沉還真是少見，蘭琳以為他還在憂心公司的事，便安慰說：“爸爸媽媽都沒放棄呢，你這個樣子算什么？”

        蘭均心煩意亂，他扯過枕頭蓋在了臉上：“我算什么？我就是個糊涂蛋！”

        蘭琳更是奇怪了，她去拉了他臉上的枕頭：“胡說什么呢你？”

        蘭均坐了起來，他冷笑：“我不是嗎？我要不是糊涂蛋，會看上韓湘湘那樣的女人？公司才出現點危機，她就迫不及待地要跟我分手了。”他喘著粗氣，眼睛通紅，“都說樹倒猢猻散，這樹還沒倒全乎呢。”

        蘭琳先是愣了愣，繼而就笑了起來：“你！”她笑得都說不出完整話了，半晌才斷斷續續道，“你呀，看來你還真是很喜歡她啊，你也有今天！”

        蘭均氣得要拿枕頭砸她：“你還笑得出來？我可是你親哥！”

        蘭琳躲閃：“這就是報應啊報應，誰叫你擺出一副花花公子的浪蕩模樣，內里卻還是個純情男子呢，自作自受啊。”

        蘭均望著她咬牙切齒：“你可真是我親妹。”

        “算了，”蘭琳在床腳坐下，終于肯安慰他了，“這也不是什么壞事，至少你看清對方是什么人了，以后就老實點，別見著人家漂亮姑娘就走不動道兒，也少給那些人花點錢，本來咱們也就要破產了。”

        蘭均再度躺回了床上，哀嘆：“前途真是一片灰暗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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