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

        窗簾緊閉、房間緊鎖，在黑暗的房間中，回蕩著物體敲擊墻壁的響聲，在趕走萬瑋等人后，趙樂雪仍一人把腦袋抵在墻壁上。

        “咚咚”

        和林明等人入侵這個房間時看到的一樣，趙樂雪間斷性地用腦袋撞擊墻壁發(fā)出在房間里回響，無法傳遞出去的響聲。

        不知在多久前，她聽到了從外面?zhèn)鱽淼膭×衣曇簦�那道聲音非常空靈，趙樂雪不知那是用什么物體可以發(fā)出的聲音，在她確認(rèn)之前，那響聲只傳來幾陣后就平定了下來，之后趙樂雪沒有多分神去關(guān)注。

        “咚咚”

        今天的晚飯也沒吃，從趙樂雪的肚子里不時發(fā)出的聲音混雜在用頭敲擊墻壁所發(fā)出的響聲之中。

        媽媽在傍晚也敲了門讓趙樂雪去吃飯，擔(dān)心趙樂雪出了什么問題，但只是被她用了一句沒胃口打發(fā)走了。

        “咚咚”

        不知道這樣敲頭過了多長時間，趙樂雪腦中的聲音還沒散去。

        “為什么我們要死”，“我們是為什么會死”，“是你殺死了我們”

        仿佛是那三人還在世，她們抓住趙樂雪的肩膀在她旁邊耳語般，支宛三人組的聲音漂浮在趙樂雪的腦海中不斷折磨她的精神。

        她也只好跪在地面上，不斷用頭去敲擊墻壁，一聲一聲地去向腦海中的聲音道歉：

        “咚對不起咚都是咚咚我害了你們”

        可是就算是誠懇成這樣，腦中的聲音依舊沒有放過她，“你是個殺人兇手”，“為什么死的不是你”，“像你這樣的人活著有什么意義”

        腦中各種語音相互交織，回響，就算去想其他的事物大腦也會被強(qiáng)行拉回一片空白，無數(shù)的狠惡話語刺激著趙樂雪的神經(jīng)中樞，讓她逐漸喘不過氣來。

        房間的窗戶明明已經(jīng)全部關(guān)閉趙樂雪卻感覺有陣陣陰風(fēng)從背后吹過，她的額頭因此直冒冷汗。

        最后，充斥在趙樂雪腦中的話語混合在一起掠過，之后在她腦中剩下的一句話不停地重播：

        “沒有任何人期望你活著！”

        “沒有任何人期望我活著”

        趙樂雪重復(fù)著飄蕩在腦海中的這一句話，她恍恍惚惚地從地上站起身，現(xiàn)在是幾點了呢？

        懷著這樣的疑問她去觀看書桌上的鬧鐘，因為光線太暗無法看清楚時間，但可以看到時鐘正指著一點，現(xiàn)在應(yīng)該是凌晨一點了吧。

        確認(rèn)了時間后，趙樂雪重新坐在冰涼的地板上，靠著墻壁蜷縮起身體閉上眼睛，隨著時間快速地流逝，在她的腦中回響的聲音更加的頻繁和立體。

        在經(jīng)過上午時分到現(xiàn)在的凌晨一點后，趙樂雪腦中甚至開始出現(xiàn)了支宛三人組在被列車撞飛后面目全非，四肢扭曲的慘樣。

        在她閉上眼簾眼前處于一片黑暗的狀態(tài)下，那三具慘不忍睹的尸體赫然出現(xiàn)圍繞在她的身邊，她們異口同聲地在趙樂雪的內(nèi)心中質(zhì)問道：

        “為什么要?dú)⑺牢覀儯俊?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沒想到會這樣。”

        “不用掩飾，這是你正期待的吧。”

        “不是這樣的，雖然我的確想讓你們受到懲罰，但真的不想把你們置于死地。”

        “事到如今說的再多也沒有用了。”

        “那要我怎么樣你們才能原諒我？”

        在只有自己一人的黑暗中，趙樂雪睜開眼睛抬起頭望著天花板，腦中的聲音已經(jīng)折磨她許久，這一段時間內(nèi)可以說是生不如死，她無法想象帶著這個一直在腦中回響的聲音要怎么生活下去。

        在腦中浮現(xiàn)的三人的尸體給出了答案。

        “你也到了我們身處的地獄就行了，通過那輛幽靈列車到達(dá)的終點，或者自己選擇一種方式了斷，反正也沒有人期望你活著！”

        反正沒有人期望我活著

        趙樂雪抱著雙腿在黑暗的空間中抓撓著散亂的棕色長發(fā)，在他的意識中閃過自己父母的身影，有著一個身為“殺人犯”的孩子也只會讓他們蒙羞罷了。

        而關(guān)于萬瑋他雖然表現(xiàn)出關(guān)心自己的意思，但在今天被我激動地趕出去后就會和我斷絕來往吧。

        這確實是沒有人在乎一名“殺人犯”啊。趙樂雪在黑暗中悲極生樂地露出了自嘲的笑容，此時，在她腦中浮現(xiàn)的三具尸體腦中開口，混亂的聲音再度響起

        “你是逃不掉的，來陪我們吧，這是你應(yīng)該做的事情。”

        “好，我馬上就來贖罪。”

        趙樂雪對著空氣輕聲地說道。她從地上站起身，用幾乎可以算得上是拖動的腳步走向房門，把反鎖的房門打開后下樓梯走向客廳。

        自己的父母這個時候已經(jīng)睡著了吧，趙樂雪放輕腳步盡可能地不發(fā)出聲響從客廳走到玄關(guān)，輕輕地打開大門。

        現(xiàn)在是凌晨一點多，道路旁的房屋早就關(guān)閉了一切燈光，只有佇立在路邊的路燈作為這夜晚的唯一光源。

        周圍的環(huán)境十分得死寂，趙樂雪只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聲和心臟跳動的聲音，沿著人行道，她拖動著腳步行走在蒼白的燈光下。

        夜間的溫度比趙樂雪想象的要低，只穿著輕薄襯衫的她環(huán)抱著雙臂上下摩擦著生熱。

        我奪走了別人的生命，因此我必須要用性命來贖罪才行，必須用性命來贖罪

        趙樂雪不斷地一邊低喃這句話一邊搖搖晃晃地前行，在路燈地照耀下她棕色的眼睛仿佛被黑泥污染了一樣變得深沉。

        不知道走了多長時間，趙樂雪也不在乎這些，她拖著疲憊的身體來到了鐵路道口，就是在這里她招出了幽靈列車把支宛三人撞死了。

        再次來到這里昨天發(fā)生的事情還歷歷在目，還是同樣的地點，但不是同一時間和人物，趙樂雪不知道要怎樣再次招出幽靈列車，她干脆地俯下身橫躺在軌道上面。

        被列車撞飛的感覺她無法得知，但被列車碾壓的感覺過一段時間就可以知曉了吧。

        趙樂雪躺在軌道上面十指相扣放于胸前，慢慢地閉上眼睛，這一次睡覺恐怕就是永眠了吧，她現(xiàn)在只期望列車能在她睡著的時候駛來。

        若是還有牽掛的話除了父母估計還有萬瑋了吧，也不知道在我死后他會不會繼續(xù)被人欺負(fù)，就算他被欺負(fù)的話也不會想起我來吧，畢竟也沒有人期望我活著。

        “樂雪”

        一道柔和的聲音在趙樂雪的腦中回響。怎么回事？難道萬瑋也開始在我的腦中折磨我了嗎？果然他也討厭我了吧。

        就在趙樂雪在心中感到疑惑，這般設(shè)想的時候，那一聲又在趙樂雪的腦中回響：

        “樂雪”

        這一次趙樂雪確認(rèn)了，這一道聲音并不像之前一樣直接在腦中響起，而是通過耳朵反饋在腦中的，她大感震驚地睜開雙眼從軌道上坐起。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個絕對沒有料想到的一個人，那便是露出一副復(fù)雜表情的萬瑋。

        在趙樂雪坐起來的時候，從萬瑋的背后冒出兩個人，這兩個人趙樂雪都認(rèn)識，分別是看臉色有點虛弱的林明，還有之前硬闖入自己的房間里一名叫蘇夢蝶的少女。

        趙樂雪看著從暗處走出來的三人，現(xiàn)在可是凌晨一點他們?yōu)槭裁催�在街道上，而且為什么知道自己要來這里？

        “為什么你們會在這里，是一起約好的嗎？”

        趙樂雪睜著混沌的眼睛，看向萬瑋并發(fā)問。面對這個問題，他們幾個在互相看了彼此后由萬瑋說道：

        “沒有，我們是分別過來的。”

        沒錯，關(guān)于知道趙樂雪的原因是在黃昏和人型鬼怪廖落戰(zhàn)斗時從他的口中聽說“咒術(shù)在今晚會到達(dá)頂峰”，“付出的代價就在這里鐵路道口上”，所以他們才想到在這里靜候趙樂雪的到來。

        但他們之間沒有互相溝通，而是在不同的時間依次來到這里，最先到達(dá)這里等候的是萬瑋，然后是林明、蘇夢蝶。

        他們也只是在這里等候，沒有定制什么作戰(zhàn)方針，即使是過了十二點他們也沒有考慮廖落說謊的可能，為了確保萬一，他們沒有任何人說出“都這么晚了回家吧”之類的話。

        而這種堅持現(xiàn)在迎來了回報，被下了暗示和咒術(shù)的趙樂雪在最糟糕的情況下來到了這里。

        林明站在萬瑋的背后，用雙手把萬瑋推到欄桿和軌道之間，在他背后細(xì)聲道：

        “萬瑋，接下來靠你了，如果你無法安撫趙樂雪的情緒我們就只能強(qiáng)行除咒了，想到什么就說什么吧。”

        “能做到這種份上我就很感謝你們了。”

        萬瑋側(cè)過頭笑著去回應(yīng)林明，而后他正面看著坐在地面上的趙樂雪，表情中參雜著躊躇、難過、和擔(dān)憂等情緒，在萬瑋在腦中遣詞造句時，趙樂雪將臉埋在膝蓋之間，先一步開口道：

        “萬瑋，不管你說什么都沒有用了，我害了人必須用自己的性命去贖罪才行，你也討厭做出這種事情的我吧。”

        “不，不管怎么樣我都不會討厭樂雪你的，恰恰相反，我”

        說到這里萬瑋停頓了一下，喉嚨處似乎有什么東西堵住了一樣，連一口粗氣都喘不出來。

        趙樂雪沒有和他對視，林明和蘇夢蝶兩人都把視線固定在他的身上，萬瑋不知道接著說下去會發(fā)生什么。

        看著趙樂雪頹廢的樣子，萬瑋的內(nèi)心五味雜陳，為了將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感情表現(xiàn)出來，讓趙樂雪恢復(fù)成往日開朗的樣子，萬瑋雙手握拳閉上眼睛將內(nèi)心的壓力釋放，將卡在喉嚨處的語言爆發(fā)出來：

        “我喜歡樂雪你！”

        欸？

        趙樂雪本以為萬瑋要說的是貶低自己、辱罵自己的話，這個突如其來的告白使趙樂雪心中一懵，她抬起來頭一臉茫然地看著緩慢睜開眼睛的萬瑋。

        不理解不理解為什么萬瑋會對自己說出“喜歡”這個詞，在趙樂雪的眼中，這一行為絕對算的上是荒唐。

        她用渾濁的眼睛看著從未在萬瑋臉上見識過的認(rèn)真、堅毅的神情，疑惑地問道：

        “為什么？為什么要你說這么說？喜歡一個殺人犯之類的事情絕對是假的吧，你在拿我取樂嗎？”

        “我沒有在開玩笑，就算樂雪你是造成支宛她們死亡的兇手，我也喜歡你！”

        “為什么喜歡我？這總得有原因吧。”趙樂雪迫切地追問道。

        原因，這有很多，不需要提前構(gòu)思，不需要思考，萬瑋的表情一下子松懈了起來，他半睜著眼睛將緊閉的嘴巴張開一條縫，嘴角勾出一道微笑，柔聲說道：

        “從小時候開始明明身為女生樂雪你卻一直保護(hù)我，教我做事，每當(dāng)我犯錯了你不會責(zé)罵我而是原諒開導(dǎo)我，和你在一起我很開心和安心，我想在不知不覺中我就依賴你了吧。”

        說著萬瑋松開了握著的雙手，他看著趙樂雪動搖的神情，在這安靜的街道上，以在場所有人都能聽見的聲音繼續(xù)說道：

        “所以在你低落的時候我想為你做些什么，成為你的扶手支撐著你站起來，但是你知道我很弱小，所以一直拖到了現(xiàn)在讓你一個人難過了一天很對不起。”

        說到這里，萬瑋不假思索地彎腰鞠了一個躬向趙樂雪的方向伸出右手，

        “但我現(xiàn)在此時此刻站到了你的面前，我喜歡你，罪過什么的我能為了你分擔(dān)，贖罪什么的我們可以通過另一種方式，我期望你活著，請你不要逞強(qiáng)，把你所憂慮的，所承受的痛苦都交給我吧！”

        我期望你活著。

        萬瑋的這一句正戳趙樂雪的內(nèi)心，她的眼眶被涌上來的淚水所浸濕，在腦中依舊有臟言穢語在盤旋，但萬瑋的這一句話被趙樂雪所銘記在腦中，占有的比要比其他的話要大上不少。

        “我的罪過真的可以就這樣過去嗎？”

        趙樂雪從軌道上站起身，抹去眼眶中的淚水，對于這曾經(jīng)都不會去設(shè)想的事情她此時真的認(rèn)為可以和萬瑋去實現(xiàn)。

        “是的，我們可以用其他的方式慰藉支宛她們的在天之靈。”

        在萬瑋的肯定下，趙樂雪感到了一絲希望，她上前一步握住了萬瑋伸過來的右手，眼中的渾濁褪去，她的眼睛重新顯露出棕色的色彩。

        “萬瑋，謝謝你”

        就在趙樂雪握著萬瑋的手，笑著擦拭著眼角走出軌道后，列車的笛聲在寂靜的夜晚響起：

        “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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