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付，你去辦出院手續了沒有？”

        邵婉慧見陸小川吞吞吐吐不肯說，連忙給丈夫打了個眼色。

        “辦好了呀，我上午就去把手續弄完了。”

        付志學痛快地說。

        邵婉慧翻了個白眼：“那你找的那些關系，總要去跟人家打聲招呼吧？別讓人回頭說咱們閑話。”

        “這倒也是。”

        付志學恍然大悟，原來是嫌我礙事。

        “那我去趟劉院長辦公室，你們等著我。”

        他給愛人打了個眼色，匆匆離去。

        病房里只剩下邵婉慧和陸小川兩個人。

        “小神醫，有什么心里話就說說唄？”

        “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害誰也不會害你的。你也別多慮，阿姨就是看著你為難，心里過意不去。”

        邵婉慧溫柔地說：“三個臭皮匠，還頂個諸葛亮呢。我哪怕幫不上忙，也能幫你出出主意不是。”

        在她耐心的勸說下，陸小川忍不住動搖。

        這件事情猶如一座大山壓在他的心頭，每每想起來，就有種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邵阿姨，是這樣的。”

        陸小川一板一眼，將事情原委娓娓道來。

        邵婉慧聽到周萍如此做派，氣得臉色發白。

        她一巴掌拍在病床上。

        “天底下哪兒有這么當母親的！”

        “她不是在嫁女兒，簡直就是在賣女兒！”

        “這也就罷了，她還一貨賣兩家！”

        “小川，真的不是我說你。那會兒徐香雪的前夫來要彩禮，你就不應該讓父母給錢。”

        “他要不著錢，也是找徐香雪家的麻煩。被逼的沒辦法了，是不是要求到你們家？”

        “那會兒你們什么條件都好談。”

        “可現在你把主動權拱手讓人了，周萍又不是東西，可不就被人拿捏住了。”

        邵婉慧氣憤又激動，語速極快。

        陸小川勉強笑了笑：“阿姨，您消消氣。你這病要慢慢調養，平時忌躁忌怒，修身養性才能養好身體。”

        “我氣呀！”

        邵婉慧不停拍打著病床，“小神醫，你就是太重感情，家里人也都太本分善良。”

        “我不是說這樣子不好，但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呀。”

        陸小川懊悔的說：“當時我沒想那么多。”

        “阿姨，你說現在該怎么辦？”

        他抬起頭，想要從對方那里得到答案。

        邵婉慧想了一下，“你先回答我一個問題，你和徐香雪是真心相愛的嗎？”

        “當然。”

        陸小川毫不猶豫地點頭。

        邵婉慧的心情好了幾分，“我相信你的眼光，徐香雪應該和她那個媽不一樣。”

        “但是打從心眼里說，我……建議你另尋良緣。”

        陸小川詫異地問：“為什么？”

        “小神醫，你還年輕，有些事情沒經歷過，你不懂。”

        邵婉慧苦口婆心的說：“你覺得結婚是兩個人的事情嗎？”

        “要不然呢？”

        陸小川反問道：“我和香雪姐青梅竹馬，從穿開襠褲的時候一起玩到大。”

        “停停停。”

        邵婉慧連忙做出暫停的手勢。

        “我知道你們倆感情好，但我接下來要告訴你一件事。”

        她鄭重其事地說：“結婚從來都不是單獨兩個人的事，而是兩個家庭之間的事。”

        “咱們不說別的，就周萍那個性子，就算你和徐香雪結婚了，你覺得你們倆能不跟她來往？”

        陸小川沉默了。

        他和徐香雪家里相隔連一里地都不到，同在徐家村。

        依周萍的性子，不來指手畫腳，或者打秋風才怪了。

        “你是你爸媽的兒子，徐香雪是周萍的閨女”

        “如果你們結婚了，那你父母跟周萍就是親家。”

        “現在鬧成這樣，你覺得父母能跟周萍相處得來？”

        邵婉慧循循善誘地說。

        陸小川心情沉重地搖了搖頭。

        “小神醫，挑選伴侶呢，光看對方怎樣只是一部分。她的家世、背景也同樣重要，起碼要占到一半的比例。”

        “咱們華國自古以來就講究門當戶對，雖然以前都說是封建糟粕，但是憑良心講，它是有道理的。”

        “你什么時候看到大學畢業坐辦公室的女孩子，嫁給工地上搬磚的？”

        “有身份的人呢，找個兒媳婦，最最起碼也要找個家世清白，最好是書香門第的。”

        邵婉慧語重心長的說：“我知道徐香雪在你心里哪兒哪兒都好，但是她的家庭背景實在太差了。”

        “說白了，她配不上你。”

        陸小川立即說：“阿姨，您別這么說。我也是普通農民家的兒子，我家雖然世代行醫，但平時也在村里種點地啥的。以前家里吃的菜，還有一些雜糧什么的，都是我爸和我媽親手種的。”

        邵婉慧細長的眉毛一挑。

        “那可不一樣。”

        “你這叫醫藥世家，父母正直善良，也有一技之長，收入還不錯。”

        “農村怎么啦？誰還不是農村出來的。”

        “骨子里的東西，差別可大著呢。”

        “起碼在我眼里，小神醫你算是上等的門第，比一般人家好多了。”

        陸小川被她說得不好意思，“沒有，我們家就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老百姓。”

        “行啦，別謙虛了。”

        邵婉慧不耐煩地擺擺手：“咱們再說徐香雪家里，她爸是在鎮上的廠里打工對不對？”

        “嗯。我們那里不像城里，有份工作能賺到錢就不錯啦。”

        陸小川點點頭，然后替徐國勝說了句好話。

        “那也還是私企打工的嘛，說不定連五險一金都沒有。”

        邵婉慧不屑地撇撇嘴。

        “周萍呢？她一天天惹是生非，那么閑的嗎？”

        一提起這個名字，邵婉慧就覺著心里堵得慌。

        “周嬸她……她倒是不上班，有時候村委會忙的時候，會叫她過去幫幫忙什么的。”

        陸小川支吾著說道。

        邵婉慧更加鄙夷對方，“原來是無業游民啊，我說呢。”

        “你看，結果不就很明顯了？”

        “徐香雪家里連雙職工都不是。不是我說話難聽，就她這家世，還是個二婚，又攤上這么個媽，想要嫁出去都難。”

        邵婉慧嘆了口氣。

        陸小川垂著頭，心情極其復雜。

        道理他都懂，可感情這回事，哪能說的清道的明呀！

        “小神醫，我知道你心里還割舍不下徐香雪。畢竟你們青梅竹馬，又是雙方的初戀。”

        邵婉慧笑了笑：“但我還是那句話，你們倆不合適。”

        “人都是會成長的。越是長大，牽絆和負累越多，越來越身不由己。”

        “其實，等你有了一段新的感情，以前那些事情也就不算什么了。”

        陸小川搖搖頭：“阿姨，哪兒有什么新的感情呀，我現在自顧不暇呢。”

        “不瞞你說，前幾年我生了一場大病，整個人渾渾噩噩的，就像傻子一樣。”

        “父母為了給我求醫治病，東奔西走，一天好日子都沒過。”

        “等我好了，他們卻一下子老了十歲。”

        “起碼我得先讓父母過幾天安生日子。”

        “我自己的問題，等以后再說吧。”

        邵婉慧眼睛一亮，抿著嘴露出狡黠的笑容。

        “小神醫，你不妨設想一下。”

        “如果有一個女孩子，她今年26歲，長得白凈漂亮。相貌不是我自夸……那什么，絕對是一等一的好。”

        “她學歷不錯，在985高校讀金融管理研究生，明年就畢業了。”

        “家境呢，不敢說一等一，起碼在江陵城來說，算是數得著的那一小撮了。”

        “父母人品、修養都是沒話說，也蠻你喜歡你這個小伙子的。”

        “你想呀，如果有這樣一個女孩子跟你在一起，是不是以后你們的生活就未來可期了？”

        病房外，付志學聽得哭笑不得。

        你干脆直接報咱們女兒的名字唄？

        也就是晴晴不知道，要不然非跟你急眼不可。

        陸小川也覺得不對勁。

        這說得也太具體了吧？

        “阿姨，剛才您自己也說過，坐辦公室的女孩子不會看上工地搬磚的。”

        “您說的這也太不靠譜了。”

        邵婉慧急道：“這根本是兩碼事好吧！小神醫，就憑你的醫術，功成名就只是遲早的事，而且裘同和那么看好你，有他的提攜，你出名就在這一兩年之間。”

        “人家都說了，將來你拿個院士都不難。”

        陸小川自己都笑了，“阿姨您別笑話我了，我就初中畢業，高中都沒上過。”

        “我說你行，你就是行！”

        邵婉慧虎著臉：“我就問你，有這樣的女孩子愿意跟你處對象，你愿不愿意？”

        陸小川頭皮發麻。

        怎么還著急了？

        “我……等我處理完自己的事情再說吧。”

        邵婉慧往前挪了挪：“還有什么好處理的。你給了周萍三十多萬，可以說為了徐香雪傾家蕩產。無論怎么說，你夠對得起她啦。

        從此你們倆一刀兩斷，誰也說不出你的不是來。

        小神醫，過兩天那個女孩子就放暑假了，你要不要和她見見面？”

        陸小川直到這時候，才明白她打的這個主意。

        “不用了吧，我一個鄉下小子，人家都研究生了，這也湊不到一起呀。”

        邵婉慧狠狠瞪了他一眼：“你去不去？”

        陸小川沒想到，她說翻臉就翻臉，還是因為這種事。

        “阿姨……”

        篤篤篤。

        這時候，房門被敲響。

        付志學臉色如常的走進病房，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婉慧，我該打得招呼都打了，咱們現在收拾東西出院吧。”

        陸小川連忙站起來：“付行長，外面還有人等著我呢，我先走了。”

        “啊？這就走？”

        付志學驚訝地說：“咱們晚上一起吃個飯吧，我和婉慧還沒好好感謝你呢。”

        “不用了，我真的有事。”

        陸小川連忙拒絕。

        “你等等。”

        付志學掏出一張銀行卡遞過來，“密碼還和以前一樣，這次可別弄丟了。”

        “我……”

        陸小川猶豫了他，把失而復得的銀行卡接在手中。

        “謝謝。”

        “是我們兩口子應該謝你才是。”

        付志學爽朗地笑了笑：“對了，上午我和婉慧商量著，等她身體恢復幾天，在家里做一頓大餐犒勞犒勞你。”

        “你可千萬不能拒絕呀，就我們自己家的人，別人誰都沒請。”

        邵婉慧本來還在埋怨對方沒眼力見，聽聞此言后，頓時露出會心的笑容。

        “好，您到時候給我打電話。”

        陸小川沒做他想，點點頭答應下來。

        “那我走啦，叔叔阿姨再見。”

        他禮貌地打了聲招呼，然后告辭。

        “你呀，竟亂點鴛鴦譜。”

        等陸小川走后，付志學笑著坐在病床邊上。

        “什么叫亂點鴛鴦譜？晴晴都二十六啦，連個男朋友都沒有。你這當爹的不著急，我還著急呢。”

        邵婉慧不悅地說。

        付志學遲疑了下說：“我就是覺得，晴晴那脾氣……小神醫能受得了嗎？”

        “這……哎呀，那就不是咱們能操心的了。老天爺還餓不死瞎家雀呢，你這樣的，不也娶了我嘛。”

        邵婉慧得意地說。

        付志學咧嘴直笑，伸出手去揉亂她的頭發。

        “干嘛干嘛，我頭發都亂了。”

        病房里，再次響起兩人的溫情軟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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