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

        “周朝年……”

        這是她對自己所有的稱呼。

        周朝年垂眸看著那三個字，唯獨沒有那句哥哥。

        發出去的信息石沉大海，蘇謹言漸漸開始發毛。

        周朝年這人邊界感很強，能答應收留蘇彌已經是看在兩人多年同學情的面子上了。

        有時候蘇謹言也想不明白，像周朝年這樣高傲的人當初怎么會跟自己做朋友。

        不過少年時期的周朝年雖然高傲，但還沒有像現在這樣怵人。

        而他現在居然半夜發信息去質問周朝年，簡直就是在作死的邊緣來回橫跳……

        想撤回已經來不及了……

        “……”

        最后蘇謹言只能又發了一條信息過去。

        “我這就是關心一下大老板的生活，春季干燥，大老板記得要多喝水啊~”

        “大老板，我去干活了~”

        周朝年并沒有回復蘇謹言的信息，只是盯著看那張截圖看了半響。

        小貓咪，蘇彌……

        周朝年翻看手機里的所有聯系人，最新聯系人除了蘇謹言就是友人。

        他不習慣刪除對話框，但即使是這樣，聯系人的數量看上去也很冷清。

        小姑娘住進來快一周的時間，兩人說過的話屈指可數，甚至連聯系方式也沒有。

        顯然她自己一個人也住的也挺好，即使一個人住在空蕩蕩的房子里，也沒有任何抱怨。

        甚至就像蘇謹言說的那樣，很乖。

        壞人……

        屏幕上冷白的光落在周朝年的臉上，在眼瞼和筆挺的鼻梁下映下一層陰影。

        周朝年的指尖在小貓咪三個字上緩緩的磨搓了一下，片刻后把那張截圖保存了下來。

        “這幾天晚上周先生是不是都沒回去？”

        “回去了吧？”

        “今早我來的時候才七點半，周先生已經在辦公室了，可能昨晚真沒回去過。”

        “啊，可昨晚我明明看著周先生走的啊，難不成又回來了？”

        “上個季度的數據不是很里想嗎？果然資本家不是一般人能干的……”

        這周總裁辦的氛圍讓秘書科幾個人有點戰戰兢兢，加上今天天氣不好，劃水的聲音都比平時又低了幾分。

        才來秘書科沒多久的新人好奇。

        “周先生平時還有別的興趣嗎？”

        剩下幾個人異口同聲的口型說道：“工作！”

        新人瑟瑟發抖……

        外面的天色漸漸暗下來，細雨飄落在落地窗上，沒有任何停歇的意思。

        漸漸雨勢開始變大，落在玻璃窗上的聲音也噼里啪啦作響。

        頂樓辦公室里的燈全部被打開。

        周朝年抬頭看了下窗外，陰沉沉的天空伴隨著大風，已經完全沒有上午的陽光和煦。

        桌子上的時鐘顯示是下午三點半。

        偌大的辦公室里只有鋼筆劃過紙上的嘩嘩聲混合時鐘滴答滴答聲，像在無聲的提醒。

        紙上的筆頓了頓，隨即被放下。

        周朝年點開手機，聯系人那一欄沒有絲毫改變。

        點開蘇謹言的對話框，垂下眼看著小姑娘的名字，指尖在輸入框里頓了下，直到屏幕暗下去。

        幾個干練的秘書工作之余望著窗外嘆氣。

        “雨真的下大了……”

        “晚上的約會泡湯了……”

        “還是加班吧，大老板都這么敬業，我們怎么能這么懈怠！”

        “大家要像大老板學習，約會算什么，事業才是最重要的！”

        雞血正濃，里面辦公室的門被打開，周朝年從里面走出來。

        所有人立刻把目光轉向屏幕，一副專心搞事業的架勢。

        秘書科老大站起來，看了眼屏幕上的時間，才下午三點半剛過。

        “周先生。”

        周朝年臉上沒什么表情，“天氣不好，大家弄完早點回去。”

        秘書科的老大心里有點吃驚，面上卻不顯。

        春雨的魔力有這么大嗎？

        居然能讓鐵血大老板都生出幾分溫情，讓秘書科的人提前下班？

        而且外面雨勢漸大，周先生這是要回去？

        秘書科老大也不敢多問，只說：“好的，周先生，需要給你備車嗎？”

        “不用。”

        周朝年丟下這句就離開辦公室。

        秘書科一群人面面相覷，不是說好了一起搞事業嗎？

        “這個鬼天，你們猜周先生這是要去哪？”

        “總不能是去約會吧……”

        “……”

        早上蘇彌出門的時候天氣還是好的，到了午卻忽然變天開始下起毛毛雨。

        剛下課也沒有人出去，都待在教室里看著外面的雨勢。

        “天氣預報說晚上會有大雨，不會是真的吧？”

        “不會的，天氣預報有幾次是準的。”

        蘇彌打開手機，準備把裴鈺的照片發給寧樂。

        點開微信時，看了一眼和蘇謹言的對話框，里面躺著一條新的信息。

        蘇謹言：“可能是年紀大了怪癖比較多，你別管他。”

        蘇謹言說的是周朝年。

        周朝年比她大九歲，好像是有點大……

        蘇彌點開聯系人，最新加的好友就是寧樂和班上的幾個同學。

        “寧樂，我這里有幾張裴鈺的照片，你要嗎？”

        “要！！！”

        蘇彌不太懂蘇謹言的工作，但大概也知道裴鈺穿禮服的照片應該是不能隨便發出去的。

        所以只發給寧樂兩張日常工作照，跟那些路透照片沒什么區別。

        “啊！這張照片我居然沒有，你在哪里看到的？！”

        “呃……一個朋友發給我的。”

        蘇彌不好意思說，‘那個朋友就是你說的蘇老師……’

        寧樂也沒有追問，捧著手機尖叫。

        “啊啊啊啊啊！！！”

        照片里裴鈺穿了一件簡單的白色t恤，看上去比之前照片上的還要年輕一些，原本就有些華麗的長相越發顯得出挑。

        另外一張照片里只有蘇謹言的一個模糊的側臉，也是同樣穿著白色t恤。

        “我的天！這就是傳說的情侶裝嗎？！！！”

        “蘇老師也穿了同款的t恤唉！！！磕到了磕到了！！”

        “……”

        明明其他工作人員也穿了同款t恤好嗎？

        蘇彌有點哭笑不得，這幾天寧樂磕cp磕的上頭，簡直在用放大鏡看照片，一點點細節都要扣出來仔細回味。

        蘇彌是不太理解這種對偶像的熱烈情緒，但是也會被感染，見寧樂高興，蘇彌也高興。

        甚至還有點羨慕，好像除了學習和跳舞之外，她就從來沒有過這樣熱烈的去迷戀一個事物，甚至是人。

        除了……

        蘇彌指尖有點頓住，除了什么？

        “蘇彌，以后你朋友還有這些照片記得隨時發給我~~~”

        “……”

        寧樂看著照片傻笑。

        “蘇彌你微信號是多少，我加你一下，你把照片也發給我唄~~”

        “……哦，好。”

        幾個女生互相加了微信。

        “蘇彌……我能加你微信嗎？”

        蘇彌側過身看向周辰。

        周辰的耳朵有點熱，他笑了一下，目光有些不自在。

        “唔，以后有什么不會的題目，我可以直接發你微信……”

        寧樂聽見詫異的不行，“班長，還有你不會的題目啊……”

        周辰的臉開始紅了，連忙尷尬的解釋：“蘇彌數學和物理比我好，解題思思路跟我也不一樣……”

        寧樂頭發都要豎起來了。

        “能解出來還不行，還要研究不一樣的解題思路？！”

        “你們這些人是要逼死大家嗎？！！！”

        周圍的人都在笑。

        蘇彌也被逗笑，把自己的微信號給了周辰。

        聯系人里一下多了好幾個人。

        蘇彌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動，住在周朝年家里快一個星期，好像到現在都沒有周朝年的聯系方式……

        周朝年不喜歡她，估計就算她主動要，周朝年也不會搭理她吧。

        不過，蘇謹言就要回來了，有沒有聯系方式也不重要……

        周正常是下午四點半放學。但廣播里通知所有高三老師開會，學校提前一節課放學。

        蘇彌沒有帶傘，想等雨停了在走。

        最后直接去了舞蹈室，她從小練舞，蘇謹言說是媽媽要求的，那時候太小蘇彌已經不記得了，也不知道他說的真假，但這個習慣一直堅持到現在。

        最近全校所有藝考生都在備考，舞蹈室的燈還亮著。

        蘇彌去舞蹈室的時候，雨還不算大，以為等她出來的時候差不多就會停了。

        只是沒想到雨越下越大。

        到了四點半教室就要被保安上鎖，蘇彌只能坐在宣傳欄下的長椅上等雨停。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寧樂發來的信息。

        “蘇彌，我剛剛到家，沒想到雨會下這么大……”

        蘇彌看了眼時間，五點不到。

        大雨完全沒有停止的意思，而且越下越大連視線都被阻擋，學校大門已經看不清了。

        蘇彌低頭回復信息。

        蘇彌點頭：“是有點大。”

        雨水噼里啪啦的落在地面上。

        蘇彌身上的校服很快被潮氣暈濕，發絲黏在嘴唇上有點癢，她伸手揉了一下才把那縷發絲撥開。

        周朝年撐著傘站在雨幕里，目光看向坐在布告欄下的小姑娘。

        從頭發到臉頰已經被雨水浸濕，瞇著眼睛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依然有點茫然。

        白色的襯衫貼在身上，隱約能看見纖薄的肩膀上細細的肩帶……

        小姑娘身上的衣服已經快濕透，卻依然乖乖的坐在那，水珠順著白皙的臉頰再滑落到紅艷的唇珠上……

        淅瀝的大雨這一幕就像一幅春日迷圖。

        這大概是所有少年青春萌動時期躁動的幻想。

        周朝年的腳步沒有停頓，往那個方向走過去，直到還有一步的距離才停下來。

        他垂下眼看著她，目光染上潮氣后是純粹的濃黑。

        一個坐著，一個站著，兩人目光對視。

        他第一次開口叫她的名字：“蘇彌。”

        嗓音穿過雨幕，帶著幾分潮濕后的啞。

        雨水濺到蘇彌的臉上，連睫毛上都沾著水汽，她仰起臉眨了眨眼睛。

        周朝年撐著一把黑色雨傘，黑色手柄處是骨節凸出的手，袖口露出一片襯衫的白，傘檐向上，露出筆挺的鼻梁和那雙狹長的眼。

        恍惚間，蘇彌甚至有種錯覺，這一幕自己曾經經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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