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6  你是不是欺負我讀書少

看雜耍的人有些多，江顏人長得又小，被人群擠著擠著，就不知不覺地走很遠了。她也沒注意，光顧著看少年真的胸口碎大石，給少年鼓掌歡呼了。

等回過神發現找不到尹玉堂時，明明是晌午，明明是人群中，她還是周身一下子冷下來。

上一次被人帶走的恐懼席上心頭，江顏有些懵，被人群推擠也顧不上，茫然四措地想找尹玉堂。

“江四娘！”

正像是無頭蒼蠅一般亂走的江顏突地被人抓住，一回頭便對上一張笑臉，“竟這么巧撞見您了。公主前幾日還提起您，說您若是得空便去陪陪她呢。聽說您大病一場，公主很是擔憂。”

公主？哦對，太后提起過的，叫珺儀。

江顏勉強對著宮婢笑笑，“勞公主掛念了。”

宮婢疑惑地打量她兩眼，才恍然道，“呀，婢子忘了您都不記得了。婢子是珺儀公主身邊兒的春桃，您和公主原先可是摯友的。”

“是都忘了，不過若是公主不嫌棄，得空阿顏一定去拜見公主。”見這次附近沒人有要來抓自己的打算，江顏才松一口氣，勉強提著精神和春桃客套。

春桃也看出不對勁了，往后一打量，問道，“江四娘出來怎么沒帶個人？”

她帶了，就是一不小心走散了。

“是我帶她出來的。”

隨著話音，江顏身側也有人緩步而至。春桃認得尹玉堂，眼下這樣子只當是小夫妻兩個出來逛街，便掩唇笑道，“那婢子就不打擾二位雅興了。”

尹玉堂沉著臉，看似有些不悅，便沒留春桃。

前腳春桃剛走，尹玉堂回頭就想教訓江顏四處亂跑，結果還沒等開口，就被一拳捶上胸口。

“你干嘛不看住我啊！”江顏一雙桃花眸子都瞪圓了，氣勢洶洶地叉腰瞪他。

其實江顏的拳頭沒多大力氣，可尹玉堂還是被錘愣了，下意識地想要道歉，“我……”

不過江顏沒給他說話的機會，而是用力地抓住他的手，還用個布帶子纏兩圈，“這次看住了，不然我被別人拐跑了是不會還給你的！”

堂堂江家嫡女，中書侍郎夫人，誰敢拐？

這話尹玉堂沒敢說出來，只是默不作聲地看著兩人握在一起的手，他與江顏從未有過這樣的行為。大庭廣眾之下如此親昵，與禮不合。即便是見過普通人家有此等行為，也只是過眼匆匆，從未放在心上。

如今倒是頭一次知道，她的手竟能這么小，這么軟。

心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有些許的松動。

丟過一次，江顏就長記性了。牽著他還不放心，快走幾步之后肯定要回頭看看這人還在不在，上次一言不合就被丟進府衙的事情給她留下陰影了，生怕再來一次。

江顏倒是也沒逛太久，東西坊市關門關的早，才黃昏就關鋪趕人了。

兩人算不上是趕時間，便慢悠悠地往平康坊走。江顏對這種風花雪月之地慕名已久，一路上興致勃勃地四處打量，對什么都覺得甚是好奇。

紅燈綠瓦，高粱畫壁，姑娘們千嬌百媚，老鴇子笑臉迎人。小手絹帶著香風往臉上一掃，嬌滴滴地喊著郎君來玩。

在江顏的心里，紅燈區就應該是這樣的。

所以，當江顏看見附近的黑灰屋頂，紅柱土墻時，一度懷疑尹玉堂是不是欺負她沒來過，隨便找個地方就忽悠了。

她這種停下腳步止步不前的行為，在尹玉堂眼中就成了恐懼。

分明是自己最初想要的結果，尹玉堂眼下卻并不覺得暢快，反倒是生出幾分不若就這樣回去的念頭。

反倒是江顏打量一圈四周后，萬般無奈地相信了此地就是自己心心念念的風花雪月之地。

寒酸到和電視劇里演得一點兒都不一樣。

不過好歹也是青樓，江顏提起些好奇心，繼續四下打量。

“今日在下做東，大家一定……咦，尹瑜？”秦牧一正招呼著與自己一同過來的同僚，結果一抬眼的工夫便瞧見個不該出現在這地方的人，頓時眸子瞪得老大，扯一把身邊人道，“你快幫我看看我是不是眼花了，那站著的那個人是尹瑜嗎？”

尹家的人可是出了名的潔身自好，根本就不來這風塵之地，就連尹瑜府上侍妾都是被人硬塞進去的，今天怎么轉了性了？

秦牧一沒注意自己身邊有什么人，就只是沒心沒肺地招呼他，“哎，尹瑜！”

“哦？”李慶云瞇眸望去，面上雖說是帶著笑意，眸光卻沉下幾分，輕笑著道，“尹侍郎竟然也會來這種地方？”

旁邊一并跟著的同僚后背都有些發涼，在心里一個勁兒地罵秦牧一唐突莽撞。

長安誰不知道小王爺的心上人便是尹玉堂的夫人？這兩人湊一起能有安生嗎？

一時之間，這些同行而來的人打道回府的心思都有了。

秦牧一根本沒想那么多，只是在這種地方見到尹玉堂新奇，再加上想著人多熱鬧些。更何況他與尹玉堂也算老相識，不怕他那張閻王臉。

“沒想到你也有這一天啊。”秦牧一大咧咧地上前，笑著開口，“你不是不喜歡這種地方嗎？”

尹玉堂的目光落在李慶云身上，玩味道，“過來看看。”

已經有了江顏那么好的妻子，卻還到這種地方來，簡直就是不可理喻。

李慶云毫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尹侍郎可真是好興致。”

“舍弟新奇，想來看看，便陪著過來了。不想竟這么巧，撞見小王爺。”尹玉堂揚眉。

秦牧一卻不給他面子，毫不留情地拆穿道，“別胡扯了，你有沒有弟弟我還不……”話沒說完，便哽在喉間。

因為真的有個少年身形的人從尹玉堂身后冒出來，眸子里盡是好奇。

雖說身形看上去是個少年，可明眼人打眼就能看出來，分明就是個男裝出行的小娘子。更有眼尖的，瞧見李慶云一瞬間繃緊的神情便猜出七八分，望向尹玉堂便更是愕然。

尹侍郎未免也太大膽些，竟然帶著自己的小娘子來逛平康坊？

“尹玉堂！”李慶云惱了，一字一句地喊出他的名字，“你這是何意！”

對于一個女子來說，郎君流連此地便已是千萬般為難，尹玉堂倒好，竟然直接把人給帶到平康坊來了？他當時就該向江恩中求親，如今江顏落到他手中，定是受盡委屈！

尹玉堂重復道，“舍弟新奇，想來看看。”

“弟弟”江顏正怯生生地躲在尹玉堂的身后打量著這些人，居然會在這種地方撞見李慶云，讓她更加確定了這個人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渣男。

見兩人有要僵持的意思，她輕輕扯扯尹玉堂的袖子，低聲道，“我們走吧。”

嗯？

撞見李慶云就想走了？尹玉堂在心中冷笑，抬眸問道，“秦牧一，不知你可介意多加兩個人？”

既然江顏不愿讓李慶云瞧見，那他偏要讓兩人共處一室，在這種地方看著彼此。

“不介意啊。”秦牧一倒是不介意，他的目光從江顏身上一掃而過，聲音有些懷疑，“你確定？”

尹玉堂的腦子沒壞吧，居然帶這么個嬌滴滴的小娘子來這種地方，還要一起？真不怕小娘子回家和他打架？

尹玉堂十分鎮定，絲毫不覺得哪里有問題，帶著江顏加入眾人隊伍，“那就打擾了。”

人家自己都不介意，秦牧一也不介意多兩個人，在巷子里繞過三圈找到之前定好的院子，秦牧一便抬腳進去了。

“喲，秦家郎君您來啦。”鴇母從里頭迎出來，目光極有針對性地在眾人臉上一掃，瞧見江顏時怔一下，卻很快便恢復如常，笑著打趣道，“這還有兩張生面孔？”

他們干這行的，什么奇怪的人沒見過？不就是個帶小娘子來的嗎，只要不鬧事怎么都好說。

秦牧一今兒是給李慶云接風的，沒心思和她客套，直言道，“請方都知吧。”

“哎，這就來。”

江顏隨著尹玉堂入席后，眼巴巴地盯著門口，頗有些望眼欲穿的架勢。秦牧一看著財大氣粗，請來的應該是花魁，她抱著極大的期待，卻在看見人時無語凝噎。衣著鮮艷，裝飾華貴，倒是很有敬業精神。

就是這個長相……不好恭維，真要說的話，也就是個普通人。

江顏撇撇嘴，目光再一掃過對面的李慶云，頓時興致全無，想回家了。

尹玉堂注意到她的異常，低聲問，“在想什么？”

“嗯……感覺不太好看，有點兒失望。”江顏直言，轉眸對上他的眸子，一本正經道，“還不如你好看呢。”

竟將自己與這風塵女子相比，尹玉堂有些氣惱又不便發作，只能冷淡回應道，“也不如你。”

“你這是在夸我嗎？”江顏卻沒聽出來他話里的嘲諷，只當是夸獎，一雙桃花眸晶亮。

尹玉堂一噎，干脆轉頭不理她。

而此時，江家。“你說什么？”正躺在榻上的江辰聽見仆從匯報便直接從榻上竄起來，不可置信地看著報信的人，“尹玉堂居然帶阿顏去平康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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