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你……不算壞人

好在這人的生命力還是挺頑強的，他們到一線城的時候，人還有氣。

兩人沒敢耽擱，趕緊把人往醫館送，送進去之后，江顏總算是松一口氣，對江辰道：“希望他能活吧。”

這人看上去年紀也不大，也就和江顏差不了多少，還是個少年的樣子。要是這么小就沒命，那也太可惜了點兒。

江顏在外面等著，人覺得有些無聊，想起什么來，對著江辰問道：“哥，你說這人既然不是，那為什么穿著他們的衣服？”

江顏沒敢提起“罪民”這兩個字，她也不知道在這里說出來會不會惹上什么麻煩，反正江辰也能聽得懂。

“不太清楚，但是既然兩處都沒有，那就應該不是。說不定是被搶來的，然后自己逃出來的路上發生意外，這才會變成現在這樣。”江辰隨意猜想一下，卻又覺得不太對勁。

“也不對。”江辰皺眉，他道，“如果真的是逃出來的，那不應該在這邊。他既然已經穿過臨川，那為什么不回家？”

好像怎么想都想不通。

“等他醒過來之后，問問就知道了。”江顏倒是聳聳肩，撐著下巴看著醫館里面，隨口道：“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兒，傷得嚴不嚴重，能不能救得回來。”

他們扔掉的那件代表罪民的衣服上都是血跡，看上去都讓人覺得驚心動魄，江顏路上好幾次特意伸手去探他的鼻息，就怕這人半路上就沒了。“人沒事，就是需要調養一陣。”

兩人正說著，醫師就從里面出來，對著兩人笑笑道：“幸好是命大，沒傷到要緊的地方。”

微微一頓，醫師試探著看著兩人道：“不過，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不少，估摸著想要治好的話，怕是要用不少銀子。二位看看，是我給開藥，還是開個方子，二位自己去買藥？”

一線城這地方小，居民也都沒什么銀子，說是開方子自己去買藥，實際上這城里有不少人都是撿點藥渣子回去。

至于這能不能活的，就全看天意。

“開藥吧。”江辰沒想那么多，就只是隨口對著醫師道：“還得麻煩您給熬一下。”

等這少年醒過來之后，江辰就打算給點錢扔在一線城，讓他自己決定去處。他和江顏也差不多該回軍營去，總不能在這一直陪著他等著他好。醫師倒是少見這么大方的人，仔細打量一看，瞧著也不像是一線城里面誰家的少爺。

不過醫師怕惹麻煩，也沒敢多問，就只是答應一聲之后，去熬藥。

一線城作為邊疆城市，來來往往的人不少，有的是大夙的，也有不是大夙的，他們這種平民老百姓想好好活下去，最好的辦法就是什么都不多說，什么也都不多問。

什么都不知道，才能最好的活下去。

傷口已經包扎好，也能讓江顏和江辰進去看看，聽說是身上有不少地方骨折，好像真的是從山上滾下來的。也不知道這孩子經歷過什么，江顏光是看著都覺得慘烈。

“這也就……十七八歲？”

江顏打量著少年的模樣，摸著下巴道：“這孩子的運氣也是夠不好的，這一身的傷，多可憐。”“你今年才多大，就這孩子？”江辰靠在桌子上，隨口道，“他運氣夠好的，那條路平時都沒什么人走，就算是有人走，也沒有人像是你這樣好心。他遇見你，這是他的運氣。”

“我比他大啊。”江顏前生都已經二十歲了，現在看這么個十七八歲的少年，還真就是看孩子的心態，她捧著臉道：“他什么時候能醒過來啊，我好想問問他為什么會穿著那種衣服。”

就像是為回應江顏的話，本來在床上躺著昏迷不醒的少年真的迷迷糊糊地睜開眼，在看見自己身處陌生環境的一瞬間瞪大雙眼，眼底浮現出幾分兇煞之意，像是某種小野獸一樣掙扎著想要起身，卻因為身上的傷口動彈不得，發出一聲悶哼。

“沒見過的人。”

少年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干澀，說話時像是野獸的低吼。

“你們，是誰！”他像是剛學說話的孩童一樣，吐字極其生澀，他警惕地看向江顏，仿佛被逼入絕境的小獸。

“哎你別亂動啊。”江顏倒是也沒敢上前，她就只是后退一步，和少年保持著安全距離之后才道，“你別怕，我們對你沒有惡意。我在路邊看見你昏倒，就把你帶過來了。你家在什么地方？叫什么名字？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眼下畢竟是在醫館，還有人來來往往，江顏不敢隨意問起那件衣服的事情，就只能先按捺著自己的好奇心，耐心地對少年道：“你受傷了，很嚴重，不要亂動。”

少年盯著她好半晌，似乎有些疑惑和不安，一言不發地盯著她。

“嗯……”江顏想一會兒，又問道，“那你，餓不餓？”

仿佛是為應景一樣，少年的肚子發出聲響來。江辰輕笑一聲，從旁邊拿出被油紙包著的胡餅扔過去，勾唇道：“行了，先吃東西吧。你要是不想說，我們也不問你，一會兒給你留下點兒銅錢，你養好傷之后，自己決定去處就行。”

少年的身份還不清楚，他又防備心這么重，江辰不愿和他有什么牽扯。

少年看看胡餅，再看看兩人，拿起胡餅嗅一嗅，才小小地咬一口。

咽下去的瞬間，少年眼睛稍稍亮一下，很快又掩蓋下去。

醫館也沒什么好條件，兩人席地而坐，一邊看著少年吃東西，江顏一邊道：“一會兒問問醫館的人，看看治病要多少銀錢，我沒帶多少出來，也不知道夠不夠。”

她從長安出來走的匆忙，身上也沒什么東西，如今僅剩的銀錢，還是裴縱給的。

“放心，夠用。”江辰倒是沒多想，他隨口道：“此地距離軍營已經很近，大不了，我回去給他取來。”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話，少年倒是極快地吃完胡餅，他用手指抹掉嘴角的殘渣又舔干凈，才看向江顏道：“謝謝。”

“現在你相信我是好人了吧？”江顏笑瞇瞇地看他。

少年歪頭思考一下，鄭重地道：“你……不算壞人。”

江顏噗嗤一笑，站起身來拍拍裙擺道：“那，既然我不算壞人，你就聽話一點。留在這好好養傷，等傷養好之后，你再回家就好啦。”

“我……”少年看她一眼，才道，“沒有家。”

江顏一怔，立即道歉：“抱歉，我不知道。”

少年搖搖頭，低下頭片刻，搖搖頭道：“不是你的錯。”

“那你……”江顏剛想問什么，醫官就端著藥湯進來，她只好住口，轉而問道，“那你一會兒要和我們一起住嗎？你現在這樣子，哪里都去不了吧？”

如果少年愿意跟著，江顏正好再順便問問關于罪民的事情。

少年打量一下江顏，又看看自己，最終卻是搖搖頭，他低語道：“我，拖累……”

江顏怔愣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少年說的是他自己身上有傷，對他們來說是個拖累。

“沒關系，你不是拖累。”江顏笑笑，她彎著那雙桃花眸子，笑吟吟地道：“還能走嗎？還能走的話，跟我走吧。”

少年喝下藥湯，站起身來，雖然身形有些搖晃，不過還是點點頭。

跟醫師交代好晚些再送藥湯到他們落腳處之后，兩人就帶著少年離開醫館。

“你叫什么名字？”江顏眨眼看他。

“沒有名字。”少年搖搖頭，語氣困惑，“我……買來的。”

買來的？奴隸？

江辰皺眉，防備地將江顏拉到自己的身邊，看向少年，問道：“你是從什么地方來的？”

“北狄。”少年這倒是很清楚。

北狄買來的奴隸……江辰皺眉，伸手拉過少年的胳膊，卻沒看見上面有什么痕跡，他略一思索，看向少年，問道：“你跑了？”

奴隸身上會有刺青，就像是罪民一樣，但少年身上沒有。要么是少年在說謊，要么就是他殺掉守衛，自己跑了。

少年點點頭，眼神里浮現出幾分憤恨和兇狠：“他們罵我、打我，還要，扎我！我殺了他，跑了。”倒是個厲害的主，江辰心下更加警惕，還沒等說話，就聽江顏道：“既然這樣的話，那我叫你小金好不好？”

心下有些無奈，江辰正想勸著自家妹妹小心些，就看少年緩慢地眨眨眼，然后點點頭道：“好，小金……”

“小金，你身上為什么會穿著罪民的衣服？”江顏問的直白，她比劃著衣服上圖案的大概位置：“還有，你是怎么受傷的？”

“他們收留我，給我吃的，我幫他們干活。”小金倒是乖乖回答，說話的時候不小心牽動自己的胳膊，疼的臉色有些猙獰，卻還是道，“有人追我……”

江顏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她問道：“那，等你傷好之后，你要回到他們那邊去嗎？”

小金的臉上浮現出幾分糾結和為難。

“既然這樣，那你傷好之前就先跟著我吧。”江顏替他做下決定，像是沒看見江辰的臉色一樣，她笑著道，“等養好傷，你再想你要去哪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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