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上。

謝蘊看著眼前的陸昀景，又看向被他緊牽著的手，挑眉。

她以為陸昀景只是牽著她上馬車，沒想到上了馬車后他還沒松手的跡象……

“王……”謝蘊開口，剛想讓陸昀景松手。

誰料話還沒說出口，便見陸昀景從懷里掏出手帕，替她擦拭臉上的血跡。

他像是看著一件被弄臟了的寶物般，眼神溫柔了幾分，連擦拭的動作都小心翼翼地。

將臉擦拭干凈之后，陸昀景才擦拭著她手上殘留的血跡。

一瞬，謝蘊啞然，就這么靜靜地看著陸昀景。

“王爺看起來常干這種事。”見陸昀景擦拭完收起手帕之后，謝蘊才開了口。

他的動作嫻熟，一看就知道沒少干這種事。

“之前在戰場上時總弄得渾身是血，回城時，城里的百姓們見了我們渾身是血的模樣，嚇壞了，小孩更是嚇哭，還做了噩夢。”

“從那之后，我們回城之前都會特意清理一下身上的血跡，免得嚇壞百姓。”

陸昀景開口道，聲音帶著幾分低沉。

戰場上刀光劍影，不殺人便會被別人所殺。

他也只能全力一戰。

不然，下場只有死。

他死，身后的將士跟百姓肯定也難逃一死。

“王爺是為了他們而戰，旁人可以怕你們，可那些被你們護著的百姓不該怕你們。”謝蘊開口道，聲音冷了幾分。

他們為了守住城池，為了那些百姓而戰，旁人可以怕渾身血跡的他們，可那些百姓不行。

他們害怕，說明不信任陸昀景他們。

覺得他隨時會拋棄、會殺他們。

他們不被百姓們信任，那么有朝一日那些百姓們也有可能會因為不信任他們而出賣他們。

若是她，不會保護那樣的人。

“怪不得他們，要怪……只能怪朝廷。”陸昀景收起沾著血跡的手帕，眸中露出一抹失望，開口道。

“怪朝廷？”謝蘊挑眉，來了興趣問。

“蕭家沒落之后，外敵入侵，戰事緊張，皇兄提拔了武將張衡生，派他出兵守城應戰。”

“誰料張衡生不是敵軍的對手，被敵軍逼得節節敗退。”

“為了保命，張衡生私自打開城門放了敵軍入城。”

“隨他而去的將士里有不少是以前蕭將軍的舊部下，張衡生落荒而逃，蕭將軍的舊部下卻不肯放棄城內的百姓，誓死抵守，最后……還是敵不過敵軍。”

“他們守著城內的百姓，堅持到最后一刻，亦戰死在城內。”

陸昀景回答道，聲音沉重了幾分。

車內的氣氛也隨著這話而變得僵硬。

“除了那些將士們之外，當時還死了不少百姓。”

“原本那些將士們為了百姓而拼死一搏該被歌頌才對，但不知是誰傳出張衡生落荒而逃的消息，又有人道那些將士們無能，竟護不住城內的百姓，說他們只是做做樣子，實際上與張衡生是一伙的。”

“一傳十，十傳百，就這么傳開了，導致那些將士們死后還背負上了罪名。”

“從那之后，便有朝廷的士兵與敵國勾結的消息傳出，所以百姓們不相信朝廷。”

陸昀景開口道，言語之中充滿無奈。

他皇兄做的最錯的一件事，就是不信任蕭家。

若當時蕭家還在，必定能抵擋住外敵！

就是抵擋不住，蕭家的人也絕不會讓敵軍踏入城池一步！

百姓們不信任朝廷的人，那也是因為朝廷的人沒能給他們該有的安全感。

所以，不怪他們。

“啟國能有蕭家，是啟國的一大幸運之事。”謝蘊開口道。

若沒蕭家，啟國不可能繁榮昌盛。

可俊帝糊涂，折損了自己的左右臂膀。

有朝一日，他會后悔莫及的。

“是啊，可惜……”陸昀景應道。

可惜奸人所害，可惜他皇兄不相信蕭家。

“張衡生最后如何？可抓住了？”謝蘊詢問。

私自打開城門放敵人進城屠殺啟國的百姓，對方這一舉動實乃大罪，這樣的人死不足惜。

“很是奇怪，張衡生跟消失了一樣，從那之后不曾出現過。”

“我也派時調查過，完全沒發現對方蹤跡。”

提及此，陸昀景一臉嚴肅道。

一個人無緣無故失蹤，跟沒出現過一樣。

這可能嗎？

“我也想過他有可能改名換姓，但也沒查到蛛絲馬跡。”陸昀景繼續道。

他把能想的可能全想到了，還是查不到。

最后他肯定，張衡生說不定已經死了。

“除了改名換姓，也有可能改頭換臉啊。”謝蘊隨口道。

“改頭換臉？”陸昀景劍眉輕蹙，雙目看向謝蘊。

“是啊，改頭換臉，就像你身邊那個叫完顏的一樣，他不就能用易容術改頭換臉？”謝蘊點明。

“你的意思是……”陸昀景神情微變，明了謝蘊的意思。

“我只是隨口一說，沒其他意思。”謝蘊聳肩。

“就算對方真的改頭換臉了，王爺也查不出來，畢竟……張衡生消失已有個十年了不是嗎？”

“十年時間，夠對方做出巨大改變了，再找，也只是大海撈針。”

謝蘊打了個哈欠，回答道。

雖然有不少功德光流入她體內，她的身體也有些好轉的跡象，但總體看下來，還是很弱。

現如今她一天要打哈欠好幾次，跟缺覺一樣。

還得再賺功德才行。

“若張衡生沒死，總有一天王爺會與他相見的。”謝蘊開口道。

“從這名字的五行便能看出對方是個不甘于現狀，有野心的人……”

“有野心的人是不會甘愿當野草，也不甘愿低調的，他們會一路向上而爬，會想盡辦法長成大樹。”

見陸昀景不明白，謝蘊解釋道。

名字代表著家人對自己孩子的期盼，但也能從名字看出一個人的性格。

謝蘊說完，眼皮子像是打架一般，緩緩合上，整個人倒在陸昀景懷中。

陸昀景反應迅速，扶著謝蘊，讓她的頭靠在他肩上。

怕謝蘊摔倒，陸昀景的手環繞在謝蘊腰間。

馬車顛簸之時，他摟著謝蘊腰間的手加緊了幾分。

低頭，看著身側熟睡的謝蘊，陸昀景神情微變。

她是老天爺賜給他的護身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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