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名叫甘風(fēng)眠的男子，掏出筆來，向難民們詢問名字，生平，之前做何營生。
  “我叫陳昂，三十六歲，平時打魚的。”
  甘風(fēng)眠記錄著，然后掏給他一只魚形的香囊，“你歸入漁所。”
  后面一個手下將那分派好的人領(lǐng)到一旁。
  甘風(fēng)眠于是接著問下個人：“你，名字，年齡，之前做何等營生，有何本事？”
  一個皮膚黝黑，身材健壯的男子說道：“何照，二十七，跑船的。”
  甘風(fēng)眠搖了搖頭，“圓光鄉(xiāng)可沒船要跑，拉去開山吧。”說罷扔給他一個素白香囊，上面什么圖案都沒有。
  這名叫何照的一聽就不干了，“喂，你憑什么老子去搬石頭！”他捏緊拳頭，壯碩的雙臂青筋暴起。
  風(fēng)度翩翩的甘風(fēng)眠將筆遞給甘甜，微微抬眼，一拳頭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砸到何照的頭上。
  何照連痛都沒來得及喊一句，就軟綿綿地暈倒在地上。
  “抬走，抬走，直接抬過去。”甘風(fēng)眠又從甘甜手中拿回筆，繼續(xù)盤問下一個。
  果然是以武為尊，黎噎悄悄用靈眼瞧了瞧，確實沒用靈力，全憑武力。
  可即便是如此，毫無靈力的凡人，竟然能處決流落到這里的散修嗎？這個疑問在黎噎的腦中一直揮之不去。
  黎噎心神不知走到幾萬里以外，回過神來就發(fā)覺甘風(fēng)眠已經(jīng)站在身前，用眼神打量著他。
  ？
  “這位姑娘。”甘風(fēng)眠斟酌了一下，問道：“報一下姓名，年齡，平日精通紡織與繡花嗎?還是會些琴棋書畫。”
  ？
  “本姑娘是男的。”黎噎粗聲粗氣地說。
  甘甜站在旁邊憋笑，愣住的甘風(fēng)眠還是反應(yīng)快，咳嗽幾聲低下頭：“怎么都好，叫什么？”
  “黎玉郎，今年二十七！”黎噎回答。
  “你都這么大啦？半點都看不出來。”甘甜驚呼。
  黎噎得意地笑了笑：“我兒子都五歲啦。繡花紡織琴棋書畫一樣不會。在家鄉(xiāng)是開食肆的。菜刀顛勺用的靈哩。”
  “原來是個伙夫。行吧，去食坊。”甘風(fēng)眠遞給黎噎一個粽子形狀的青色香囊。之后低頭看著旁邊的阿雁。
  “你兒子要帶走的。圓光鄉(xiāng)會統(tǒng)一撫養(yǎng)娃娃，他們居住的童坊離食坊不遠(yuǎn)，可以探視。”
  甘風(fēng)眠說完，上來兩個手下將黎噎與阿雁分開。
  等到人數(shù)都統(tǒng)計完畢，難民就被帶往各處。
  黎噎與其他兩人，都是被派到食坊，從草棚一路往城里走。
  說是通光鄉(xiāng)，實際上規(guī)模可以抵得上一座城池。城里以九宮分區(qū)，以星辰命名，凡人只能生活在東北左輔、東南文曲、西北武曲、西南巨門，這四個區(qū)。
  “正東是族長與居住的地方，還有祭壇，是內(nèi)城。咱們是萬萬去不得的。”領(lǐng)頭的人介紹著。
  “正南是礦山。你們要是干得不好，就會被趕去那邊做到死。”
  “正西只有節(jié)日才會開的，到時候你們便知道啦。”
  食坊位于西南，他們還沒踏入時，就聞到了濃郁的食物香味。原來這里三條街道，里里外外都是兜售熟食，從包子攤到大酒樓，應(yīng)有盡有，從早開到晚，兩班輪流做，從不停息。
  黎噎三人被趕進(jìn)一間小平房里，里面剛好擺了四張床。
  “這里就是你們以后的住處了。”
  領(lǐng)路人扔下幾個包裹就走了，黎噎等人打開一看，里面都是幾件青色衣服。
  黎噎二話不說將女裝脫下來，換上干凈的衣服，也由此引來同伴的嘲笑：“原來你真是男的啊。”
  “去去去，敢質(zhì)疑本姑娘，小心我的拳頭！”黎噎做勢要打人，那調(diào)笑的小伙子嘻嘻哈哈地躲開。
  這幾人都是年輕的男子，一下子就聊開了，只是還沒等他們歇息，房門便被粗暴地踹開。
  “干活了！快走！”一名廚娘打扮的中年婦女板著臉將他們攆出來，把他們趕到一座露天小院，里面擺滿了一筐又一筐的白菜、蘿卜、茄子等蔬果。
  廚娘啥都沒說，只是吩咐他們將蔬菜洗摘干凈。
  里面干活的還有好幾名男女，他們的手在水里泡得發(fā)白發(fā)皺，想必是做了許久。
  “又來幾個生面孔。”其中一名大叔感慨著。
  “沒吃飯吧？”好心的大娘問著黎噎。
  從時隙到圓光鄉(xiāng)，這也不知過了幾日。大娘不提還好，一提黎噎的肚子就咕嚕作響。
  好心的大娘，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黎噎還以為她要給自己食物，誰知道她從盆中拎起一段剛洗好的白蘿卜遞給黎噎。
  “來，趕緊吃。”
  …………
  黎噎接過白蘿卜啃，笑得甜甜地向大娘道歉。
  大娘也笑得很慈祥：“小伙子怪乖的咧，只是對大娘我沒用，等會搶飯也不會留情的咧。”
  黎噎面無表情地轉(zhuǎn)過頭去，挑了一筐白菜開始洗了起來。
  到了日落西山時，果然見來了幾個人，推著輛小推車到了門口。
  車上是滿滿的一桶菜飯，放飯的人正一碗一碗地盛出來。
  “放飯啦放飯啦。”男子搖著手里的鈴鐺。
  黎噎才剛站起來，就發(fā)現(xiàn)那些洗菜的老手已經(jīng)爭先恐后地擠到門口，就為了爭搶剛盛好的幾碗菜飯。
  “喂，你們幾個！還不搶就沒得吃啦！”放飯的男子似慫恿，又似嘲諷地對著黎噎這些新來的說。
  明明滿滿的一桶，怎么會沒得吃呢？黎噎才這樣想著，就見門口又跑來好些個人，想來是干別的活計的。
  一眨眼那放飯的小推車就被人密密麻麻地包圍了起來。
  不一會兒那小推車上的桶便空空如也了。
  其余沒搶到的人只能垂頭喪氣地敗興而歸。
  搶到飯的大娘正吃得香甜，還一邊跟黎噎絮叨：“這里就是這樣的啦，不搶就沒得吃，我在這里洗了五十年年菜，你以后就跟著大娘我混，飯是肯定能搶到的咧。”
  “五十年？”黎噎有些吃驚：“大娘您看上去也不到五十歲啊”
  大娘將口中菜飯咽下，爽朗一笑：“在圓光鄉(xiāng)，容貌是能保持不變的。”
  “我進(jìn)圓光鄉(xiāng)的時候，已經(jīng)四十五啦。”
  “如今算算，也有九十五歲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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