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噎抬起頭看向澤天帝君：“不是我說，帝君大人，仙界崩潰這么多年，也不會(huì)在此刻就砸向四靈界，我也并非不識大體。你讓我舒舒服服過幾年好日子，為我老娘送終，看著小寶與婉兒成人以后，我心愿已了，也自然隨你而去，你們又苦在此時(shí)，一直逼我？”

“至于你說的大千世界，規(guī)則秩序，這不是我能理解的范圍，你大約也不會(huì)說你真正的意圖，橫豎不過是要我一條命，幾十年后給你們便是，何須做什么交易。”

澤天帝君搖頭：“我測算了未來三萬年四靈界的命數(shù)，發(fā)覺這生機(jī)只在這一兩年間。”

“想來即便是天外天來的你，這軀殼與魂魄也無法長時(shí)間容納這四靈之力。”

“再過一段時(shí)日，你會(huì)被這四靈之力所吞噬，道消魂散，再不復(fù)存在。”

黎噎的心咯噔一跳，強(qiáng)笑道：“你們又嚇我。”

澤天帝君立刻否認(rèn)：“想來這事，醉山月也是知道的，他故意不說，就是怕你反悔，不走上這條路。”

“你這具身體天生凡骨，逆天修行，能活過圓光鄉(xiāng)那十年，撐到如今，已是僥幸，又何嘗能談以后。”

不待黎噎回答，澤天帝君又緩緩地說：“我與你之交易，可保證你不落入他之手，最重要的是，你的魂魄只需被拘于仙界三百年，三百年以后，游魂入輪回，從此山高水長，再無拘束，你與我兒更可再續(xù)前緣。”

黎噎眼珠子一轉(zhuǎn)，嗅出其中的不對勁：“他人之說，也包括你的道侶？難道………”黎噎小心翼翼地詢問。

澤天帝君沒有正面回答，他冷冷一笑：“若在得道場那事以前，你的命不論在我還是在醉山月手里，是沒有區(qū)別的。”

“可那事以后，你的命就只能在掌握我的手里。”

哦豁，果然鬧掰了，這對癲公居然這么容易就鬧掰了。

澤天帝君見黎噎臉上表情不斷變化，也知道在嘀咕什么，他低笑一聲：“我們不和也不是這兩年之間。”

“我當(dāng)時(shí)也不過為美色所迷。”他溫聲說道：“有情如何，育有親子又如何，到頭來終究敵不過立場相悖，志向不合。”

“我這么多年困于仙界，并非真的為他，而是他對我的忌憚。”

“孩子，這是你的命，你是選我，還是選他？”

黎噎聽他這一番話，抽動(dòng)嘴角。

我真是一條死路都不想選呢。

黎噎正要開口，背后傳來一股寒氣。

“老鄉(xiāng)，你都聽寸云說了這么長一段話，不妨也聽聽我的。”

一襲黑衣的醉山月，居然悄無聲息地站在黎噎的身后。

“哇靠，我的夢境是旅館嗎！你們說來就來！”黎噎面向這對癲公退后好幾步。

醉山月此時(shí)心情很不悅，不悅到臉已經(jīng)拉得老長老長，大概是被自己老婆氣的。

大氣特氣那種。

反觀澤天帝君還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樣，像壓根沒看見醉山月似的。

“我這老婆，在仙界困得太久，這腦子被悶壞了，說話神神叨叨，早已不是當(dāng)年睿智慈悲的澤天帝君了。”醉山月冷笑一聲，“他說的那些話，老鄉(xiāng)你可一個(gè)字都不要信。”

黎噎已經(jīng)聽不得醉山月的狡辯，他立刻反問：“剛剛他說，我這身體已經(jīng)支持不了四靈之力的侵蝕，難道有假？”

“這種修行方式乃是逆天而行，難道也有假？”

醉山月呵呵一笑：“七分真三分假，你說這是真話？他真身也不過只是白澤，再靈異，也是妖獸，你道他真有那么大的本事，三百年后保你輪回？”

“我好歹也是舊日之子吧，如今整個(gè)鬼界也在我的控制之下……”

澤天帝君當(dāng)即揭他老底：“控制之下？是你的真身被鎮(zhèn)壓在黃泉之下，若非如此，你還會(huì)這般興師動(dòng)眾地誘拐黎老板？”

對吼！黎噎靈光一閃。

這兩位雖然是當(dāng)世大能，一仙一魔靈力無邊，可畢竟一位仙身困于仙界，一位困于黃泉，現(xiàn)在在夢里的，也不過是一葉化身，根本無法與真身相比。

黎噎心念流轉(zhuǎn)，只見周圍濃霧突然越來越濃，越來越白，厚重到遮住了三人的視線。

他們好說歹說，真假摻半，各懷私心，鬼才跟這兩奸商做交易。

周圍濃霧相互撞擊，融化噴出陣陣水珠，化作汪洋大海，將醉山月與澤天帝君吞沒。

黎噎聚精會(huì)神，不斷地想著一些光怪陸離的場景，一會(huì)大海結(jié)冰，一會(huì)火山爆發(fā)，一會(huì)處于現(xiàn)代都市車水馬龍，他坐上地鐵去往不知情的地方。

總之想象力有多豐富，他的夢境也就越豐富。

不是在沉默中死亡就是在沉默中爆發(fā)，黎噎如今已經(jīng)破罐子破摔了。

這對癲公連黎噎自己的夢境都能大搖大擺地跑進(jìn)來，黎噎也沒有什么地方能逃了。

地鐵車廂搖搖晃晃，每個(gè)乘客的臉都無法看清，可黎噎就是能見到澤天帝君正迎著他的面走過來，

“哈哈。”黎噎指著澤天帝君大笑，緊接著周圍的乘客都變成了黑衣黑發(fā)的醉山月。

醉山月們朝著澤天帝君蜂擁而去，瞬間將那一抹幻影淹沒。

“哎呀這夢境可真是好玩。”黎噎猛然拉開地鐵的車門，門外是一片青青草地。

草地上有無數(shù)的貓貓?jiān)谕嫠４驖L，橘貓白貓黑貓，田園緬因英長英短。

“這才是天堂啊。”黎噎邊贊嘆邊跑出來，忽然頭發(fā)被人從后面揪起來，連發(fā)帶頭往地面砸下去。

“哇！”

黎噎從床上嚇得坐起身來，對上黎小寶滾圓的大眼。

“爹爹！你終于醒了！”

黎小寶歡呼著朝著黎噎飛撲過去。

“小寶，爹爹身子虛。”黎大娘抹著眼淚，笑著阻攔，當(dāng)然不可能成功，小寶已經(jīng)撲到被子上。

僅僅只是撲到被子上。

黎小寶只覺得被子底下空空如也，好像什么也沒有，他抬起頭，對上了黎噎也同樣驚訝的臉。

黎噎忍不住舉起雙手。

只見手心蒼白透明，似乎只是世間的一抹殘影。

七分真三分假，可黎噎的身體要撐不住了這件事，似乎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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