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戰(zhàn)
明霞萬里,紫氣東來。
朝陽普照下的葬劍山莊更顯出亭臺入云、樓宇巍峨的氣勢,遍地生起淡淡霧光,如仙宮祥云般纏繞飛旋。
清風(fēng)徐來,送來花香陣陣、鳥啼聲聲。這氣氛卻無恬淡,只因葬劍山莊校場中央高臺之上,四面迎風(fēng)飄揚的錦旗獵響回旋,一股隱隱的睥睨山河的氣勢四面八方掃蕩開來。
今日正是葬劍山莊新徒選拔大會,來自人界江湖的貴門名流悉數(shù)到場,更有浪跡紅塵的少年俠士慕名而來。而本莊參會的人員更是周身緊繃,一身熱血漸漸沸騰。
比武高臺由黃金鑄成,天光下顯出尊貴華彩。百級高階之上,居高臨下設(shè)有數(shù)個尊位,供于身份非凡的江湖人士安坐觀戰(zhàn)。中央一張紫檀華椅正是莊主明子夕的位子,前方設(shè)有一張香案,青煙裊裊下安放一把白玉寶劍。
寶劍劍柄上生動雕刻一具盤龍,龍口大張似是隨時要吞風(fēng)吐云。
校場上早已是人聲鼎沸,熱烈卻不混亂。莊中侍衛(wèi)有序排列,負(fù)責(zé)守衛(wèi)的分錯侍立,參加選拔大會的則脫下盔甲換上勁衣,分組立在高臺之下。
長風(fēng)卷動,云影漸散。魚白色的朝暉漸漸退去,烈烈日光當(dāng)頭傾灑。
正在日影移動的時刻,數(shù)道異色華光從天而降,所掠之處帶起耀眼虹光,交纏飛舞直沖百級高階而去。
光芒落地后,現(xiàn)出數(shù)個英挺人影,其中一身月白繡金的華貴長袍的明子夕,更如群星拱衛(wèi)之下的明月般光彩逼人。
“參見莊主!”山呼之聲如潮擴(kuò)散,“參見眾位名士!”
這些人中有的折扇遮面,風(fēng)流倜儻;有的英武剛勁,眼露烈光,在明子夕的示意下紛紛入座。
看定這群風(fēng)采超凡的人,人群中一點銀藍(lán)色暗光淡淡一眨。
沈飛霜抬起頭,在山呼之中抿起嘴唇,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高階之上睥睨眾人的那些人,便是如今這動蕩世界中,能手?jǐn)堬L(fēng)云的人么?
冷眸轉(zhuǎn)動,沈飛霜仔細(xì)掃過那些人的身形,似是要把他們從皮肉看進(jìn)骨骼,暗暗捏緊了手指。
她在藕荷色長裙中傳了一件貼身勁衣,是最粗制的素白色,卻包裹出一身精健的線條。
就在今日,她要為自己的決定負(fù)責(zé)了。
“諸位!”只需真氣微微一沉,明子夕便可將他那清冷嗓音傳遍人群,如波濤翻滾般震懾人心,“今年新徒選拔大會的規(guī)矩,與以往相同,只有一點相異:我明子夕,將會在選拔出來的十名新人中挑選一名,作為我的座下弟子!”
那傳言是真的!將要參會的年輕人們頓時發(fā)出驚喜的吸氣聲,眼中明光更是瞬間熱烈了百倍。
在這般容易互相感染的熱烈氣氛中,沈飛霜還是面如凝雪、不語不動,只是目光緩緩一動,盯住了風(fēng)華玉立的明子夕。
也許是錯覺,他在說那話的時候,星子般深邃的黑瞳仿佛與她的目光碰撞了一下。
好像是磁石微微靠近了鐵塊,但還不想立刻把它吸過來。
“好!”明子夕長袖一揮,錦旗翻卷的聲音更加激烈,“選拔大會,現(xiàn)在開始!”
傳令官按照以往的規(guī)矩,憑名單叫上人來,進(jìn)行高臺一對一之戰(zhàn)。若有一方摔下高臺,便告失敗。
這規(guī)矩簡潔狠厲,全無余地,正是明子夕信奉的處世準(zhǔn)則。
隨著一對對的參會者對戰(zhàn)結(jié)束,那漸漸騰起火星煙霧的黃金高臺上更是彌漫起狂熱的氣氛。不參會的人群也是意志高昂,既像尚武,更像看戲。
“下一組,魏長青、白云蹤!”
一聲清烈鑼響,兩道修長健影自人群中高躍而起,如飛鳥騰空般雙雙落上高臺。
沈飛霜立刻仰起頭來,纖巧的下巴繃起了緊緊的弧線。
魏長青還是青絲高束、一身青衣的模樣,嚴(yán)肅的眉眼間全無即將對戰(zhàn)的殺氣,不過就是孩童般極度的專注。
而他對面的那個年齡相去不多的青年卻是周身冷肅,冷得像一塊伸出尖刺的寒冰。雖也是十分俊朗,但絕不像魏長青那樣令人親近。
那個名叫白云蹤的長著柔順紅發(fā)的青年,恐怕更是個沒人理的異數(shù)。
“喝——”兩聲清喝交錯,魏長青足下一踏擺出鶴形,雙拳緊握隨時欲出。
白云蹤卻是凝立不動,兩手始終背在背后,倒是有一股高手般處亂不驚的氣度。
“開戰(zhàn)!”同前面數(shù)十次對戰(zhàn)一樣,一聲驚鑼拉開武斗帷幕。
魏長青耳聞鑼聲,立刻飛動身形,幾步便搶到了白云蹤面前,一記凌厲手爪擊向?qū)κ帜樏妗?br />
始終凝立的白云蹤驟然一睜微瞇眼瞳,褐色瞳仁中閃出流云一般呼嘯的光彩,靈敏偏頭輕松讓魏長青撲空。
魏長青立刻收住腳步,回身就是一記鐵拳。
他出拳又重又快,是令對手頭痛的優(yōu)勢。
在熱烈的氣氛中始終無動于衷的沈飛霜,在此時也不禁暗暗捏起了拳頭,心中不斷低喚,“長青,專心呀!”
可就算魏長青毫不分心,白云蹤也總能快他一步擋住招式,那些飛快的亂拳被連續(xù)左右拍擋開來,充滿了一種戲謔的意味。
兩人從高臺一邊一直打到另一個邊緣,一直處于守勢的白云蹤半足踏上臺子邊沿,突然掌凝氣勁重重抓住魏長青的手腕,積蓄已久的力氣一氣迸發(fā)。
“啊!”魏長青力氣已耗許多,白云蹤卻是氣勁豐沛,直接將他拽向了摔下高臺的邊緣。
人群中發(fā)出交錯低呼,沈飛霜也急了,一張冰霜般的花容上浮現(xiàn)出火苗似的紅暈,“長青!”
她的聲音不算高,很快被淹沒在人群的聲音中,那深沉獨特的磁性卻一路沖進(jìn)了魏長青的耳朵。
“喝!”魏長青心中一震,立刻回神翻轉(zhuǎn)身形,半身凌空抓住白云蹤的手臂狠狠一推。
白云蹤眉眼微變,毫無表情的臉上掠過一絲煞氣,反扣住魏長青的手腕狠狠一收手指。
這個動作瞬間壓住了魏長青的脈道,他立刻感覺整個手臂酸麻起來,力氣也使不上了。
“哼!”白云蹤低哼一聲,雙臂合力竟是將魏長青凌空舉了起來,要知道對方是跟他體型相差無幾的健壯青年!
驚呼潮起,白云蹤仿佛十分享受這被驚艷包圍的感覺,一鼓作氣奮力將魏長青高舉過頭摔了下去。
要是真摔到地上,魏長青肯定會斷數(shù)條骨頭!
“長青!”沈飛霜顧不得其他,雙手?jǐn)n口高喊了一聲。這一放大聲音,她那夜鶯般略顯沙啞的聲音再也掩飾不了天生的奇特,震撼了許多人的耳朵。
眾人驚訝地看向那個急得冒汗的少女,那個生著妖異眼瞳、從不露出喜怒的怪人。
“飛霜……”魏長青眼前幻光一閃,突然掠過了沈飛霜遞過點心盒子來的模樣。
她笑語盈盈,眼睛里有令人猜不透卻莫名憐惜的深邃的光。
“嗯?!”剛要脫手把對手扔下高臺,白云蹤卻一聲低呼,竟被魏長青半身倒彎扣住了腰背。
這下白云蹤一下子失去了平衡,踉蹌連退仰頭摔倒。
魏長青順勢掙脫,空翻數(shù)周落在不遠(yuǎn)處,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他扭過頭,在人群中急切尋找著一個身影。
“這笨蛋,不要分心!”沈飛霜狠狠跺腳,閃出惱怒光芒的眼睛更加顯眼了,魏長青馬上就看到了那一點凌厲的銀藍(lán)色。
“對,不能分心!”魏長青連忙回神,就在這空當(dāng),白云蹤一個鯉魚高躍倒頭下沖,雙臂一揮掃開一股騰騰白霧。
眾人更加震驚,那個不過是莊中侍衛(wèi)的小伙子,哪里學(xué)來的這種招數(shù)?
侍衛(wèi)們學(xué)習(xí)的不過是最基本的武功,說白了也就是肉搏,只有更高級的護(hù)衛(wèi)們才能學(xué)會這種招法。
這明顯是調(diào)動真氣化為攻勢的招法,已是仙術(shù)的范圍!
“哦?”一直悠悠靜坐的明子夕身子一傾,頗感興趣地輕撫下巴看定高臺。
目光一瞥,白云蹤似是遠(yuǎn)遠(yuǎn)感應(yīng)到了莊主感興趣的目光,胸膛里更是驟然一熱。
“唔!”魏長青也有點懵了,只好氣沉丹田猛一凝力,雙手向上死死抓握住白云蹤的手臂。
那騰騰白霧立刻纏滿了魏長青的手,一路飛旋包圍他的上身。一股阻塞呼吸的沉重感蕩入每一寸血脈,魏長青立刻覺得胸腔憋悶,眼前全是金星。
他已看不清白云蹤逼到咫尺的面容,卻能看見那個青年眼中凜凜的兇光。
一聲裂響,魏長青腳下裂開一圈碎痕,陣陣黃金碎沙飛揚而起。
氣勁的震動如狂風(fēng)呼嘯,白云蹤在一片驚聲包圍下一聲沉喝,雙手卷動白霧給了魏長青重重一掌。
“啊!”魏長青單憑體力架住白云蹤,根本不抵那已是仙術(shù)的攻勢,當(dāng)即被凌空擊飛出去。
“長青……”沈飛霜也震驚了,櫻唇上裂開一絲血口,不可思議地瞟了一眼翻身落下、一身傲氣的白云蹤。
而魏長青凌空倒摔下了高臺,在一片飛揚的塵埃中身影頓消。
就連圍擁在高臺下的人群也沒看清他到底怎樣了,總之那個眉目純凈的青年摔了下去。
“我宣布,白云蹤勝……”傳令官站起身,一面提起朱筆想要勾畫,一面捏起了敲鑼的金錘。
“等等!”正在此時,一個沙啞夜鶯般的女聲高高響起,仿佛帶著千萬條鉤子,逼著所有人不得不聽她說話。
在無數(shù)針刺般嫌惡又驚訝的眼神包圍中,沈飛霜飛跑上前幾步,高高一指戰(zhàn)臺邊緣,“魏長青、魏長青他沒有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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