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真假辛洛
跪在朝堂上的這一刻,時間慢的仿佛被靜止了。等待的時間總是漫長而煎熬的,朝堂上靜得能聽到外面偶爾吹起的風起。鈴兒聽著自己的呼吸聲,總覺得喘氣聲震耳欲聾。
“見了太史大人不要多說話,不明白的問題就直接回答:是,父親。禮節(jié)性地說,女兒明白了。”就在昨日,鄧漢炎在告訴她辛夫人忌日時,還這樣提醒過她,仿佛已經(jīng)知道了今日會發(fā)生的事一樣。
“豈能瞞得過去,我直接告訴他,我不是辛洛,大王會殺了我嗎?”對自己人,鈴兒實不相瞞。
“就算大王不殺你,北冕國的官員都會要了你的命。”鄧漢炎必須要讓鈴兒明白,行差踏錯一步,都會有數(shù)不清的人跟著她一起掉腦袋。
鈴兒越想,心中越慌,她的牙齒都在打顫,身子卻像灌了鋁一般,動彈不得,仿佛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假的辛洛,還硬要在眾人面前證明自己是真的。更要命的是,還要在辛洛的父親面前證明自己就是辛洛,這簡直天方夜譚。冷靜下來的鈴兒覺得自己是在刀尖上舔血。
鄧漢炎咬了咬牙,似乎又到了決定鄧家生死的那一刻。上一次是五年前的伊蓮毀婚,這一次又是因一個女子。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鄧漢炎只恨沒有讓她在鏡云閣時見見自己的父親辛勖。
來之前,辛勖已經(jīng)知道了事情的起因,坐在辛府的正屋,他滿腔自責,慚愧心更重了。這是為了挽救辛氏一門命脈送走的孩子,當年送走她,他雖不舍,還是毅然同意了星宿的提議。收到星宿的口信,他既喜又怯。喜的是,她健康的活著,憂的是這丟失的四年的時光。一個時辰后,辛府收到了君王復利的傳詔,正襟危坐在正屋里的辛勖早已經(jīng)準備好,接到詔書后就跟著內(nèi)史進宮了。此次進宮讓他的心格外沉重,他是來親證自己女兒身世的。
武仙宮大殿內(nèi)進來了三個穿著錦衣的男子,鈴兒看了看眼前的三個男子,都上了年紀,衣著打扮也都差不多。“怎么回事,為何進來三個人?”鈴兒在心里嘀咕著,大王也在疑我的身份。
“參見大王。”三個人一起向君王復利行君臣之禮。
“眾愛卿平身。”君王復利坐陷在龍床里的身體稍微挪動了一下。“師氏說,此女并非太史之女……”
“父,父親。”沒等君王復利說完,鈴兒慢慢爬向左邊的男子。
辛勖的心顫抖了一下。“下臣惶恐,正是玄女洛洛,養(yǎng)了十六年的女兒,就是化成灰,下臣也一樣能識出。”
方才替鈴兒捏了一把汗的鄧漢炎心中的石頭終于落了地,至少這一刻,她是安全的。鄧漢炎現(xiàn)在還覺得眼前發(fā)黑,是什么讓鈴兒識出了辛勖。
鈴兒多擠了兩滴眼淚出來。“母親忌日是庚子年,五月二十九日,少時我經(jīng)常在后院的槐樹下跟姐姐一起玩耍,那棵槐樹,我與姐姐兩個拉著手才能抱住過來,若真像師氏大人所言,小女身份有假,小女又怎么會知道這些?”鈴兒將昨日從鄧漢炎那里聽來的也一并帶到了朝堂之上。
“大王,是小女沒錯。”辛勖說著,抬手輕拭了臉頰上的淚。
“大王,小女差一點點死在師氏手中,在光天化日之下,先是羞辱,羞辱不成,竟下毒手取小女性命,若不是得鄧將軍所救,小女怕早已成為師氏的刀下鬼。”鈴兒及時止住身份有疑這個話題,將事情重新拉回到懲戒呂繼才這件事上。鈴兒對懲罰呂明仕不抱有什么奢望,只要能壓倒呂繼才就燒高香了,畢竟,呂明仕是三公之一的太師。
“呂繼才你可知錯?”君王復利還在打官腔,對呂家,他想網(wǎng)開一面,不僅僅因為呂倩和緣弘的關系,還有呂家是貴族,是少說他能用得順手的貴族。他清醒的意識到,北冕國從他父王成王手中接過來時,已經(jīng)靠向了貴族,他在驅散了懷姓九宗之后,并不想再驅散貴族這塊墊腳石。同樣是王權統(tǒng)治的工具,貴族比寒族和懷姓九宗更好用。
“下臣知罪。”呂繼才有認錯的話,沒有認錯的態(tài)度。這句不誠心的歉意讓鄧漢炎緊張了一下,這句話的威力可大可小,放在君王復利面前,可扭轉整個局面。鄧漢炎擔心呂繼才的虛情假意會讓自己日后吃虧。
“大王,下臣斗膽,左師師氏呂繼才三番五次對王妃娘娘意行不軌,既無尊上又目無王法,北冕國以法治立國,執(zhí)法嚴明,大王立法,太師動搖于上,百姓必會效仿動搖于下,宗室動搖于外,北冕國何以安?依律,必須革職查辦。”年逾古稀的星宿沒有多余的廢話,他從法理入手,讓呂明仕沒有漏洞可鉆,星宿此時有一點兒私心,往小了說是為北冕國的嫡王子,往大了說是為江山社稷穩(wěn)定,緣遙想順利繼位,必須除掉呂明仕,呂明仕雖然權勢不及三年前,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又是三公之一的太師,不是緣遙能控制的人。這一劫,星宿算到了。不過他算的是辛洛的劫,并非呂家,如今也算陰差陽錯。
君王復利只覺得星宿刻薄,卻也尋不出網(wǎng)開一面的借口,他臉色愈發(fā)難看,。
“大王,是下臣教子無方,請大王降罪。”呂明仕在觀察了一段時間后,最終做出這個決定。他也只是裝裝樣子,等著君王復利最后的特赦,呂明仕跟呂繼才一樣,同樣都沒有看上河宗氏家臣出身的辛勖一門,誰會相信蚊子咬人能致人于死命呢?
“大王,今日饒了師氏,是在縱容那些行刺小女的匪人,小女一死固然容易,可小女清白何證,王族顏面何存?若是傳出去,小女也無顏面對嫡王子,既然都是一死,小女以死證清白吧。”鈴兒看出君王復利的猶豫,今日,她來北冕城堡,已做了魚死網(wǎng)破的準備。說著,她起身向前去撞殿內(nèi)的金絲楠木柱,被鄧漢炎拉住了,她手上的珠釵也劃破了鄧漢炎的手。
“大王,下臣失職,下臣愿辭去所有官職,甘愿領罪受罰。”鄧漢炎適時出聲,提醒君王復利,京城中還有一個被流放三年的鄧家。鄧漢炎對眼前的局勢沒有信心,他只能強行開口來給增加一份勝算。
鄧漢炎一開口,讓君王復利更為難了。流放鄧家,除了鄧家悔毀,還有鄧圖一門的功高蓋主,君王復利在心底嘆了一口氣,沒想到,赦免鄧家,最終還是失去了呂家,當初,他之所以赦免鄧家,是想讓鄧榮回朝平衡太保楊軒和太宰王衍的權力。
朝堂之上吵得不可交,楊軒在這個時間也來到了武仙宮。
“參見大王。”楊軒不緊不慢地向君王復利行禮。
“愛卿若無事就退下吧,寡人有要事處理。”君王復利一臉的不快,都沒有正眼看楊軒一眼。
“大王,下臣有事奏,下臣所奏之事正與太師呂明仕有關。”
說明來意后,星宿和鄧漢炎同時松了一口氣,鄧漢炎額頭的汗珠滴落到地上,虛驚一場后鄧漢炎對楊軒頗為期待,楊家在最鼎盛的時候,楊軒制衡著京城的貴族門第,楊軒凡事都會保持中立,不到關鍵時刻,絕不輕易站隊。
“準奏。”君王復利已隱約感覺出,來者不善。君王復利輕輕嘆了口氣,眉頭擰在了一起,他眼睛微閉了一下,似乎什么事讓他很疲憊,轉瞬間,他又恢復了平日的剛毅和霸氣。
“太師呂明仕私德不潔,敗壞官威,以權謀私,徇私舉薦其他貴族子弟為官,營黨結私,致使朝堂彼此不團結,索要貴族財務,侵占私田,升任太師后誅殺朝堂同僚。大王,這是太師所舉薦的官員名單。”楊軒將之前與呂明仕同流合污時留下的把柄呈給君王復利,這也是他在燒了書房里的書信后,唯一留在手上的東西。
君王復利隨手翻看著,他表情越來越凝重,楊軒的上書讓他想維持大局、從輕發(fā)落的設想落空了,沒辦法從輕發(fā)落,君王復利繼位時名聲在外,是楊軒幫他經(jīng)營了好的名聲,豁達大度,以誠待人。楊軒既是名門之后,亦是功臣,為北冕國穩(wěn)定立下汗馬功勞,是君王復利江山穩(wěn)固不可或缺的基石。楊軒上書后,君王復利回過頭來說星宿。
“太傅怎么看?”
“下臣聽說的和太保大人說的一樣。”星宿只有一句話。
“大王,此事不可仁慈,呂家五子所作所為不僅抹了王族顏面,是隨意踐踏王權,若容下呂家,便放任了貴族,將王權隨意踩在腳下。”楊軒的出身有個好處,該是貴族時,他就是貴族,該是寒族時,他又能自如切換到跟君王復利一樣出身的寒族。
“寡人三番四次容你武平侯,卻縱容五子做出如此違逆道德之事,傳寡人旨意,將武平侯呂明仕革除爵位和太師官職,全府流放粵北。”復氏三代君王,君王復利無疑是最識時務的一位。
流放武平侯是個兩難的抉擇,這是緣弘身后唯一的力量,但這是一個時機,兩害相權取其輕,權衡利弊之后,君王復利只能忍痛割愛。君王復利最看重王族顏面,剛剛他還念及呂妃之情,念著緣弘以后的路,被楊軒一擾,把整個王室的尊嚴和面子都拉到這件事上,事情的本質也變了,他想對貴族加強壓制,殺雞儆猴。
走出武仙宮,呂繼才仰頭看了看天,太陽仿佛要吞噬掉他,他咧著嘴笑了,經(jīng)過鄧漢炎身旁時,他停下了腳步。“鄧家悔婚,原來是想結親王族啊。”
鄧漢炎想到了伊蓮,心中燃起一股無名之火,他的手垂在身體兩側,因為生氣,握成了拳頭,他想提劍砍了呂繼才,他咬了咬牙,在心底讓自己鎮(zhèn)靜。“閉上你的嘴,下半輩子就爛在悔恨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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