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緣熠的恩情
“五殿下,王妃娘娘并無大礙,只是偶感風寒,已讓婢女煎了湯藥。”御醫安廣權跪在五王子緣熠面前。
“有勞安御醫。”緣熠抬起頭,看著安廣權的眼睛,一字一句說道,御醫坊中他是最讓緣熠看不透的人,他身上既有著醫者的老實,也有著為官的機警,這種復雜糅合在一個人身上,讓緣熠也升起了警戒之心,但他能第一時間應下緣熠的請求,這份恩情,緣熠記在心上了。“安御醫今日沒來室女殿,只不過去了寶澤殿.”這半年,緣熠的性子越發沉穩了。
“下臣明白,下臣告辭了。”走出室女殿時,安廣權的腳都軟了,他警醒地抬頭張望了一下四周,不肯多耽擱一秒,快步走向御醫坊。
御醫走后,碧瑤臉上帶著淚花,一下子跪到了緣熠面前。
“小人謝過五殿下,娘娘被禁足,御醫坊的大人都不敢來,多虧了五殿下。”
“起身吧,若是室女殿有任何難事,你告訴夏訓就可以,寶澤殿定不會坐視不理。”
站在室女殿外,緣熠看著頭頂的夜空,夜已經深了,鈴兒被禁足室女殿,王妃又另有其人,宮中到處是辛洛王妃觸怒天災的謠傳,他只知這是陰謀,是誰的陰謀,他猜不出,是打壓辛勖,還是打壓鈴兒,他一概不知。站在室女殿外,他惶恐不安,他一直都避開王妃辛洛被廢這條路,一旦走了這條路,鈴兒就永遠都翻不了身。他想阻止這些謠傳,當他走出寶澤殿時,發現謠言已如滔天巨浪,拍得王宮里里外外到處都是。
離開室女殿后,緣熠沒有回寶澤殿,他帶夏訓去了寶墨殿。
“外面那些有關辛洛的流言蜚語,可是母妃所為?”能有這種翻手為云、覆手為雨的能力,除了他母妃與桓楊,緣熠暫時還想不出更合適的人選。
“本宮何須為難緣遙的王妃?熠兒,你把母妃想成什么人了,是存心要氣死母妃?”莊賢娘娘臉上的不開心在她聽到辛洛的名字后被憤怒掩蓋了,自從上一次緣熠在寶墨殿給她畫了一張藍圖后,就再也不見緣熠有什么動靜,反倒是跟辛洛有一丁點關系的事,緣熠跑的比誰都要勤快,莊賢娘娘算是明白了,緣熠意不在王位,而在辛洛,她越想越氣,積壓了一口氣在胸口,只要有辛洛的爭吵,她都贏不了,但她卻偏偏要贏。就算是辛洛的模樣,她都不允許在緣熠的腦海中存在。
“母妃多心了,兒臣亦是為母妃著想,后宮事非多,緣稹七歲失了母妃,兒臣希望母妃能長命百歲,兒臣平日也積善行德,放生萬物,亦是為母妃添壽。”緣熠將頭轉向莊賢娘娘,緣熠變得更聰明,也更難應付了。
莊賢娘娘一掌落在桌子上,拍斷了母子間的心意相通,也止住了臉上的強顏歡笑。
“熠兒,母妃為了你,得罪了天下,你竟說出這等讓母后寒心的話。”
提起緣稹的母妃,莊賢娘娘臉已經黑了,殺她那日,緣熠也在,雖然當時他并不懂那碗湯藥有什么意義,事隔十年被提起,雖然沒有挑明,莊賢娘娘也聽出了話中之意,談話變成了母子二人針鋒相對的權力之爭。長風如今被關在白港,緣熠作為她的兒子,不為她這個母妃著急就算了,反倒跑到寶墨殿指責起她這個做母妃的了。
“母妃以后不要再這般辛苦了,兒臣已經不是孩子,自當俢身齊家平天下。如今長風在白港,母妃的冤屈無處洗刷,兒臣亦懂母妃的憂心。”太強硬的話緣熠不敢說,借著他母妃關心長風作亂犯上一事,緣熠緩和一下凝重的氣氛。這一路走來,若他不是莊賢娘娘親生的,早已在他母妃的權謀手段下死了百次。他母妃的貴嬪之位也是踩著累累白骨升上來的。
“母妃為了你,吃不下,睡不著,你竟然還因為一個外人來責罵母妃。母妃會害你嗎,母妃有多疼愛你,你自己不知道嗎?你少時頑劣,不怎么喜歡習武,你父王關了你一天一夜,但你體弱,是母妃沒日沒夜地守著,這才搶回了你的性命。”
莊賢娘娘總是喜歡讓別人欠她人情,自己的兒子也不例外。緣熠長到十九歲,這件事都被他母妃快說了十年了。也是因為這件事,在那十年里,莊賢娘娘對緣熠是百般順從,緣熠說東,莊賢娘娘絕對不會說西。只是這些年,緣煒分走了莊賢娘娘的寵愛。
“兒臣都懂。”緣熠最怕他母妃滔滔不絕地講起小時候的事情,他的腦袋已經嗡嗡作響,也想不出更好應對的話。
“熠兒能懂這些就好,煒兒走得早,母妃已憂心至極。室女殿是緣遙的王妃,熠兒還是少些操心,就算是為了辛洛,緣遙也定要保住他嫡王子的位置,這樣才能保住辛洛的王妃之位啊。辛洛在,你心中歡喜,母妃自然也歡喜,可畢竟,她是緣遙的王妃。”
莊賢娘娘說這句話時感覺有刀子在剜她的心,她一手養大的兒子終究還是養成了別人的。今日若執意爭下去,依緣熠固執的性子,定會兩敗俱傷,傷了母子和氣,莊賢娘娘情緒稍稍緩和了一下,這就是莊賢娘娘的聰明之處,她懂得利用別人的弱點。現在緣熠的弱點就只有辛洛,一如,緣遙的弱點也是辛洛。緣熠畢竟是莊賢娘娘所出,應付起來也省時省力,只是他的態度已不似從前乖順。看著緣熠的臉,莊賢娘娘竟有幾分看不透,緣熠已不是寶澤殿那個游手好閑的孩子了,已經過了無憂慮,無心事的年齡了。他心思縝密,眼神毒辣,這是她期盼的成長,長成之后,她又擔心緣熠不可控制了。
“兒臣明白,母妃還有兒臣,兒臣定會早日幫母妃洗刷冤屈。”
緣熠在聽到他母妃的話后,終于懂了,在這王宮中,任何的勾心斗角拼的都是權勢,要救自己的母妃、要保護鈴兒,需要的是權勢,是君王之位的權力。“是的,必須是繼承大統的太子之位。”緣熠一遍遍在心底重復,他突然清醒的意識到,只要有緣遙在,鈴兒就沒辦法全身而退,她永遠都不能坦蕩的站在他面前。
莊賢娘娘不愧是緣熠的親娘,在兒子的眼神里已經全都讀明白了。殺人的事情從來不需要緣熠開口,更何況這一次,母子二人心思如一母同胞般一致,莊賢娘娘想的多一些,她除掉辛洛是為了除掉緣遙,若是緣熠能跟她目標一致,先除辛洛或是先除緣遙,意義都是一樣的,總之,辛洛是一定要除的,沒了辛洛,兒子才能真正屬于自己。
“緣遙屢違祖制,縱使有天宿廳在背后撐腰,天命也難抵他的恣意妄為,負隅頑抗也免不了一死,辛家之女許婚與他,福分也薄了,如今,連奉國寺都傳出這等動搖國本之言,恐日后生出無妄劫難。”莊賢娘娘表情小心翼翼,像臨河垂釣,拋餌時手心都出了汗,她情真意切地對辛洛的境況惋惜著,想將緣熠的真心也一起算計進來了。
“自有天意來定奪,母妃早些歇息。”緣熠卻沒有入她設下的圈套,他轉身出了寶墨殿。
集市上的謠言,王宮內的跟風,已經讓流言終日盤踞在北冕城堡的上空,事情在發酵了兩天后,終于,坐在武仙宮大殿之上的緣弘也收到了罷免太史辛勖及其女辛洛王妃的上疏。這個問題不能不重視,是緣弘主持朝政快十日來,影響最壞,風波最廣的大案。三公六卿和五官都被宣到了武仙宮大殿,六卿之中,沒有辛勖的身影,作為辛洛的父親,他理應避嫌。太傅星宿,太保楊軒,太宗鄧榮,太士信安君,太卜桓楊,司馬劍洪都站在大殿內,表情凝重。
“辛洛王妃是大王讓御史草詔而定的,動搖不得。”在這件事上,太傅星宿最有發言權,他將病重的君王復利抬了出來。
“大王欽定,當然不能動搖,但北冕城普通百姓也都知辛勖之女會招致天災,更何況,真命王妃并非辛勖之女,事關北冕國社稷,還望殿下慎重。”太卜桓楊與星宿唱著反調,在這件事上,不能多說,他只點到為止,將問題提出來,一腳又將問題踢到緣弘腳下。
“事關國本,不能不查。”楊軒本來也有意除辛洛,借著這封上書,他也在緣弘耳邊煽風點火。
緣弘并沒有被手上的權力的沖昏頭,他知道動辛洛意味著什么,但他亦要照顧百官的情緒。
“既是天宿廳擇選的國婚,待事情查明后再做定奪。”大權在握的緣弘,一句話將這件事蓋棺定論了。
這個處理結果,莊賢娘娘并不滿意,耳濡目染了朝堂之爭快二十年,她理解稚嫩的緣弘的擔憂,想到這,她也接受了這個處理結果,雨勢不急,自然不能淋濕辛洛,還是需要有人在背后推波助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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