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慈悲為懷
南恩大師耳邊響起太卜桓楊的聲音,再次聽到,他的后背依舊驚出了一身冷汗,桓楊,曾是三公之首的太師,如今也是位列六卿的太卜大人。
“太卜大人,夜晚來訪,可有俗事?”南恩大師依舊說話不徐不疾,但這個時辰來奉國寺已經(jīng)讓他嗅出了一絲不尋常。
“想借大師之手,幫忙罷免辛勖之女的王妃之位。”在明白人面前,桓楊直抒來意,省去了朝堂文官之間有話不直說的繁文縟節(jié)。
“太卜大人怕是找錯地方了,小僧這間只不過一間平常寺廟,不參與朝堂之事。”在奉國寺安穩(wěn)了十多年的南恩大師并不想再淌進(jìn)任何一灘渾水里,這意味著動蕩和不安。
“平常寺廟,為何會有奴隸三千余人,良田萬頃?”桓楊臉上多了幾分陰沉。
“太卜之言,小僧聽不懂。”南恩大師臉色平靜,但他后背還是驚出了一身冷汗。
“奉國寺對種地之事的積極性已遠(yuǎn)超理佛,王室各宮每年的捐贈香火錢,都有結(jié)余,大師卻把這些錢買了地,奉國寺的產(chǎn)業(yè)越來越大,竟然與安國公一起放貸,還不上錢的寒族最后變成了沒有戶籍的奴隸,都蔭食在奉國寺,不需向國家賦稅,若大王知道,朝廷稅賦減少是這個原因,大師還能在奉國寺一心理佛嗎?”來之前,桓楊已經(jīng)在背后徹查了南恩大師,南恩大師是貴族,學(xué)識淵博,為人固執(zhí),手上沒有把柄斷然請不動這個老頑固的。
“殿下,奉國寺每年會有結(jié)余的香火錢,有點(diǎn)良田,再正常不過。”南恩大師繼續(xù)跟辛彥之周旋。從見到林懷柔那一日,他已經(jīng)回不了頭了,這孽緣,他一個出家人都斬不斷。
辛彥之知道,再問下去,南明大師都不會開口說實(shí)話了。他不配合的態(tài)度就說明這件事有問題,辛彥之覺得沒有再問下去的必要了,他用一副隨意的態(tài)度,跟南恩大師聊著。
“既然大師都能識出王妃,那大師能否為本王這個嫡王子算一卦?”辛彥之嘴角帶著一絲淡若游絲的笑,一張臉笑著,眼神卻凌厲地如一把匕首。
“殿下之命,自有天宿廳斷,小僧這奉國寺承不起殿下的萬金之軀。”南恩大師云游四方,形形色色的人都見過,他并沒有被辛彥之一上來所表現(xiàn)出的強(qiáng)勢所嚇倒,兩個人都對自己的對手不抱好感,他看了辛彥之一眼,他在笑,卻笑里藏刀。
“北冕城都在傳,本王這個王子是假的,大師覺得呢?”辛彥之突然語出驚人,嚇到了南恩大師,也嚇到了緣遙和阿郭。
阿郭看了一眼緣遙,緣遙咬了咬嘴唇,同樣在擔(dān)心辛彥之接下來的舉動,他雙手握成拳頭,假扮了他這么久的辛彥之,是要在南恩大師面前自揭傷口嗎?難道他不在乎脖子上這顆腦袋?緣遙看了看四周,除了南恩大師和辛彥之,這里沒有外人,若是身份暴露,他只消一記魔殺劍,將二人神不知鬼不覺地送走便可,他看了一眼辛彥之,他臉上有一絲若有若無的笑,看向南恩大師的眼神卻如刀鋒一般銳利,他不會暴露身份,他到底在做什么,緣遙眉頭擰起,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辛彥之身上,辛彥之現(xiàn)在所問的問題,全沒有問到點(diǎn)子上,緣遙甚至覺得辛彥之沒有聽懂他在江波殿所說的話。
“殿下,此言關(guān)系王族血脈,不可妄言,散播這些謠言之人,必須夷三族。”南恩大師正色道。
“夷三族?市井之中,唱著謠傳的人,要不要?dú)ⅲ俊毙翉┲樕系膽蛑o變成了苦笑,如今的北冕國,已經(jīng)國不國,家不家,就連坐在慈悲為懷的彌勒佛身旁的出家人,也沒了慈悲,只剩下一身的貪、嗔、癡。
“該殺。”關(guān)于江波殿的傳言,南恩大師也有耳聞,這關(guān)系到北冕的正統(tǒng),他身為北冕國的臣子,必須維護(hù)王族血統(tǒng)。
“在這十萬藏書的藏經(jīng)閣中,竟說出輕賤性命之話,大師何時丟了慈悲胸懷?”辛彥之微微側(cè)目,嘴角帶笑,看著自己的手指,他雙手放在桌上,十根手指像有事情要盤算,不時敲著桌面。他十指纖長,手跟他的臉一樣白。抬起頭時,嘴角的笑不見了,眼睛也不如剛才慈善,透著一股兇狠,嫡王子的威嚴(yán)也被寫在臉上,一副不允許別人說不的表情。
“事關(guān)國體,是小僧心急了。”南恩大師被辛彥之一語點(diǎn)破,臉色微紅。
“大師驚慌了,百姓都說,南恩大師忠君愛民,大師不渡眾生,眾生卻因大師的預(yù)言,失了三族性命,大師會心生愧意嗎?”一絲悲憫爬上辛彥之的臉上,以慈悲為懷的奉國寺,也視人命如草芥,一如他初來北冕城的景象,他又想起了他那國不國家不家的西夷城。
緣遙握緊的拳頭松開了,他的心也放下了,辛彥之不會自行暴露身份,他饒有興致地看著二人的交談。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與百姓相比,殿下才是百姓的希望,若小僧不能渡殿下,便是不能渡百姓。”南恩大師稍稍欠了欠身子,他俯首向著辛彥之。
“好一個漂亮的回答,真是無懈可擊。方才從大師臉上,本王看到了殘暴。”費(fèi)了這么多口舌,辛彥之也基本摸清了,道貌岸然的南恩大師并非善類,一個寺廟的住持,開口就是殺、夷三族,全無慈悲之心。辛彥之覺得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么有用的信息,草草威脅一番,準(zhǔn)備收工回宮。
“佛門凈地,還望殿下慎言。”南恩大師不卑不亢。
“大師身為出家人,都能用權(quán)力和律例去評判世人所為,何來凈?”辛彥之一臉怒色。
“阿彌陀佛。”
“與奉國寺相比,南恩大師更適合天宿廳卜正之位。”要按緣遙之意,抓住南恩大師,希望太渺茫,辛彥之索性撕破南恩大師欲望的遮羞布,讓他動彈不得,他若敢接下天宿廳,與太卜的勾結(jié)便不打自招了。
“下臣在四方游歷之時,早有耳聞,嫡王子聰慧過人,今日一見,果然不虛,只是殿下抬舉小僧了,小僧年勢已高,身體亦不佳,縱使有心也無力了,”南恩大師依舊一副不緊不慢的口氣,氣定神閑地坐在辛彥之對面。
“大師無力,太卜有。”辛彥之說完后便起身要走,他只點(diǎn)到為止,接下來的事,南恩大師比他還要明白,他與桓楊二人之間必有交易,權(quán)力都是恃強(qiáng)凌弱的,利字當(dāng)前,又豈有相安無事的共處?
南恩大師錯愕了一下,他與桓楊之間隔著那層窗戶紙被緣遙撕下后,真相便赤裸裸地被扒了出來,怪不得桓楊一直在寬慰許諾他,只是穩(wěn)住他而已。
身后的緣遙到這一刻才讀懂辛彥之的棋局,好一個辛彥之,不動聲色地將了對方一軍。辛彥之的話也把緣遙嚇了一跳,這件事,在來的路上他自己也想過,太師府養(yǎng)術(shù)師,絕非偶然。這細(xì)微之處,辛彥之也都察覺到了。緣遙看著辛彥之的側(cè)臉,人還是原來那個人,兩個月前,他莽莽撞撞地闖進(jìn)墨巒府地,教他武功,他也偷雞取巧,教他當(dāng)今天下之勢,他只木納地聽也沒有自己的見解,穿衣吃飯倒是很講究,有一樣也跟他相似,喜歡寫字作畫,而如今這個辛彥之,對朝堂之事的敏銳都超過了他,沉穩(wěn)有計(jì)謀。
在回江波殿的路上,緣遙問辛彥之。“為何知道南恩大師志在天宿廳卜正?”緣遙想知道辛彥之在想什么。
“奉國寺是國寺,而天宿廳是北冕國的天神,國寺與天神,世人都愿做天神,寧做雞頭不為鳳尾,借天神之名廢除辛洛,太卜能找的人只有南恩大師,除太傅外,南恩大師亦是天神的代表,桓楊是在借奉國寺之名,企圖動搖和控制北冕國百姓,王妃身份只是誘因,目的依舊是太子之位和天宿廳。天宿廳一直都是殿下背后的擁躉,對天宿廳有企圖,就是對北冕國太子之位有野心。殿下想想,太卜大人是在幫誰助呢?”辛彥之滿是愁的臉上一雙憂郁的眼睛顯得無助,原本,他想讓天宿廳快點(diǎn)倒下去,現(xiàn)在,難題又來了,天宿廳與嫡王子和太子之位是相輔相成的關(guān)系,他現(xiàn)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天神淪為害人的工具,妖風(fēng)吹起,人心惶恐。
緣遙抬起眼睛注視著辛彥之,眼神中充滿疑問,辛彥之真是庶族或流民嗎,他的所想之事謹(jǐn)慎而周全,有些地方都在自己之上。
回到宮中時,已經(jīng)午時,一進(jìn)北落獅門就看到了畢月。
“殿下,你總算回來了,大王醒了。”畢月跟辛彥之報,辛彥之快速轉(zhuǎn)頭看了一眼緣遙,緣遙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眨眼,大概之意是讓他自己處理。
“回江波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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