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云起城林家
鄧漢炎小心翼翼地拆開辛彥之塞在他手中的紙條,他額頭上全是汗,打開之后,他才松了一口氣。
“速去云起城,接林有源夫婦進京安頓!陛p松之后的鄧漢炎此時滿腦子的疑問,但他又無人說。為何嫡王子要把去云起城這件事交待給他?他身邊可是有阿郭、畢月和謝沖這樣的護衛(wèi)武士。林有源這個名字如此熟悉,鄧漢炎想起來了,這便是奉國寺所說的嫡王妃的父親,緣遙接林有源夫婦進京是所為何事呢?鄧漢炎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但他還是想去西南云起城走一遭,或許,這個林有源夫婦能幫上鈴兒。
鄧漢炎想起在驛館見到的林懷柔。當看到她手上的龍龜玉石時,有那么一瞬間,他把她當成了河宗家的女兒。
“你,你會繡蓮花嗎?”鄧漢炎摸了一下袖口那朵洗得發(fā)白的蓮花。
“會的。”這細微的動作都沒有躲過林懷柔的眼睛,她想起鈴兒的袖口,也有同樣的蓮花。
鄧漢炎抬頭看了看荷花池,在夏日里蔥蔥郁郁的荷花,在冬日也成了一堆枯黃的葉子,他在心中告訴自己:她不是河宗家的女兒,她是林氏之女。
緣熠的案桌前放著林懷柔在北冕國的所有資料,從江波殿婢女到預言中的王妃,一切都仿佛就直奔著王妃而來。作為預言中的王妃,從姻親角度來講,緣熠是高興的,這意味著鈴兒與緣遙沒有任何關系了,從此在這北冕國,他可以正大光明的護她。但百姓中的謠傳,無疑會置鈴兒于死地,這些謠傳與林懷柔有脫不了的干系,如今,她是真命天女,是預言中的王妃,鈴兒定是兇多吉少。
緣熠第一次來長寧閣,緣熠來得低調,緣熠只帶了夏訓一個人,有些寒酸。林懷柔眼里瞧不上,卻也因為緣熠是莊賢娘娘的兒子,格外熱情和客氣。緣熠卻并沒有將這個未來的嫡王妃放在眼里。
“小女見過五殿下。”懷柔習慣性地笑著,像臉上戴了一副假笑的面具,帶著殷勤和看不出來的高興。
“只不過是掛了個虛名,并未正式冊立王妃,這禮行的太不合規(guī)矩了吧。”緣熠雖出行簡約,但一開口的氣場便讓人遜三分,不愧是莊賢娘娘所出,總是能從北冕國的尊卑規(guī)矩上找出紕漏。
林懷柔只好按禮制行禮,她跪在緣熠腳下,緣熠并沒有讓她起身,便獨自落座了。
“上一次見你時,還是在室女殿,這么快就有了新身份,這人,就跟人心一樣啊,不知不覺就變了!本夓诎淹嬷逶珂九畡傉拿坊。
“五殿下,事實無常,小女也不曾想到,昔日王妃娘娘待小人不薄,如果小女能選擇,小女想離開王宮!睉讶岬椭^,她在心中掂量著寶澤殿的這位主子此時走進長寧閣,定是因為室女殿的假王妃。
“我原本以為,人性本善,在你身上,卻讓我看到了惡,辛洛待你不薄,你卻將他推落火坑!鼻∏∈橇謶讶岬囊浑p巧言善辯嘴點燃了緣熠一直壓制在心口的火氣。
“殿下錯怪小女了,小女對娘娘一片善心,絕無惡意。人人都在指責小女,小女亦活得艱辛,如今還茍活在世,只是在生活中盡力而已,若是連努力生存都有錯,那小女活著就是錯。”林懷柔低眉順目,緣熠從剛剛進殿就一直在維護鈴兒,鈴兒的福氣真是厚,前有鄧漢炎一直護著,之后又有辛彥之,現(xiàn)在又多出一個五殿下。緣熠是個不理閑事的人,今日到長寧閣,定是有話說,可為何人人都要來指責她,鈴兒本就不是真正的辛洛,人人卻要拿私心來包庇她,她到底哪里好?
“人心難以直視,皆因惡念!币驗榕瓪,緣熠眉毛立起,像劍鋒一般。
“殿下,善惡的定義本就是模糊的!绷謶讶嵩诮袢詹艅倓傄娏司夓诘哪稿f賢娘娘,跟莊賢娘娘相比,緣熠鋒芒畢露,這皆是因為鈴兒,后宮之中,五殿下對室女殿的偏愛早已傳得沸沸揚揚。
“你僭越是錯、貪婪是錯、不切實際的幻念都是錯。趁現(xiàn)在你還能活命,你去跟大王坦白一切!痹趲拙湓捴,緣熠已經感覺到了林懷柔的野心,她嘴上說著離開王宮,全都是托詞,把她留在宮中,對鈴兒就是最危險的。
“五殿下,不如直接殺了小女,小女所說句句屬實,小女并無非分之想,小女只想活著!睉讶嵫b出一副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樣子,因為害怕,她的肩膀都在抖。
“那如何是好,若是你的身份傳到緣遙哥哥耳朵里,我倒是不打緊,影響了你的王妃之位,讓本王如何自處?”緣熠鼻孔哼出了一絲冷氣。
“小女家只是云起城普通人家,大王已經查明,想必,大殿下也已知小女的身份!币驗樯矸莸膯栴},就在兩個時辰前,莊賢娘娘也意味深長地朝著她笑了,這一對母子手上到底有什么消息?在身份問題上,林懷柔不擔心,一來江波殿的嫡王子哪怕她不確定是辛彥之,她的身份一直都站得住,只要王妃是辛勖之女,二來,懷柔料想,緣熠手上并沒有能扳倒她的有用的消息,否則莊賢娘娘晌午就不會威脅她了,但既然他說出這種話,就不能不防,懷柔跪得膝蓋已有些痛,她微微側了下身。
“光顧著說話了,都忘記你一直跪在地上,是不是累了?”緣熠一臉吃驚,關切的詢問著林懷柔,現(xiàn)在看,讓林懷柔去君王復利面前說出實情,除非取了她的腦袋,緣熠臨時決定換個策略。
“謝五殿下體恤,小女不敢。”王族跟貴族一樣,臉上的關切多半都是違心的,懷柔一眼便看穿了緣熠臉上的虛情假意。
“還是貴族女子識大體。雖然這貴族來得不明不白,三年前因為救了林家老太太,才被林家收養(yǎng),當了三年貴族,就真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嗎?”緣熠撕扯著手上的梅花,輕輕吹了一口氣,梅花紛紛落到了地上。緣熠打小跟在他母妃身邊,耳濡目染了她母妃的一些手段,成大事者,往往是溫柔與強勢并存,既要有雷霆手段,必要之時也要顯靈菩薩心腸。尤其是遇到林懷柔這樣的對手,更是要軟硬兼施。
“殿下,小女雖是過繼到林家,林家對小女有養(yǎng)育之恩,便是林家之女!睉讶犭p手握在一起,她的指甲仿佛在扎到了手心的肉里,疼痛讓她保持清醒,她想到了她那并不可親的母親,一定是她貪生怕死的母親。十五去奉國寺為君王復利祈福那一日,她便派人告誡了她的家里人,若是他們說出來,他們就必死。此刻,她一定要守住底線,她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是林家之女,辛彥之也知道她的身份,緣熠說的這些都不可以阻擋她成為緣遙的王妃。“小女知道,五殿下今日是為室女殿辛洛而來,如今,北冕國嫡王妃的天命在小女身上,不在辛洛,對殿下來說,不是更好嗎?”
緣熠愣了一下,林懷柔說的,正是他方才來長寧閣前所想的。現(xiàn)在,他改變主意了,本想用林懷柔的身份來換鈴兒平安,等價交換對他顯然不是一筆好的買賣,緣熠也不會委屈了身份來與她談,他有王權給他的便利,他要用手中還有的權力,將林懷柔這盤棋走成死棋。誰主動,誰就有勝算,這一點,他比林懷柔更有優(yōu)勢。
“這王妃之位,冠絕后宮,權力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我自小生在這北冕城堡中,看了太多,辛洛便是其中一個。背后那些謠傳,是你在背后搞的把戲,手段不高明,至多是糊弄一下北冕國的老百姓!
“小女若有這個能耐,何必要費如此周折?殿下,不管你信與否,皆是天命。”懷柔能有今日的機會在長寧閣跟這些王族打交道,皆是因為奉國寺,她必須堅定地站在奉國寺這一邊。
“我不似大殿下,平日最恨別人欺瞞,一向有仇必報,在這北冕國,還無人敢與我結怨!本夓诘哪樢巡凰苿偛拍前銣睾停曊{也變了。
“小女不敢,還望五殿下明察,還小女一個清白。”林懷柔跪在地上,雖對緣熠的威脅心有余悸,但好歹她手上還握著鈴兒,即使緣熠有這個心,怕也奈何不了她。
“我偏偏就不信!本夓谄鹕,順手將一束梅花丟在地上,他抬腳將梅花碾碎。眼前這個女子果然不是一般女子,以往這種情況,他手上有王權,只要稍用手段,加些恩惠便可水到渠成,緣熠也看到林懷柔的野心,他心里明白,要讓這個女人去他父王面前比登天還難,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她收斂,保鈴兒暫時平安。
“不自知是劫,你那些騙父王的話,說說就罷了,你看重的不過是王妃這個位置,一意孤行,我可以讓這個過程變得艱辛一些!本夓诘脑挍]有商量的余地,也沒有給林懷柔思考的時間,突然的峰回路轉,殺了林懷柔一個措手不及。緣熠繞到林懷柔身后,他將林懷柔從地上扶起,輕輕湊到她耳旁,“我可以不告訴父王,甚至不告訴大殿下,你安心做你的王妃,但如果辛洛再少一根頭發(fā),我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記住,三年前你是誰,我若想知道,就一定會知道!本夓诜艘幌掳籽,眼里的寒光在空氣中打了個圈,臉上又溢出一進門時的笑容,變得如此之快。
在緣熠身上,林懷柔看到了君王復利的影子,緣熠有著他父王的聰明和隱忍,在關鍵時刻可以不動聲色地將別人的弱點拿在手中成為利劍,他跟君王復利一樣攻于心計。他亦是莊賢娘娘的兒子,有著不露骨的陰毒。林懷柔覺得陌生,緣熠一直都在,又仿佛是一夜之間冒出來的。直到緣熠走出長寧閣,林懷柔方才從剛剛的恐嚇中回過神,她全身都是冷汗,她咬了咬牙,倒想看看緣熠和莊賢娘娘誰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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